玉漱山庄内,春三十娘一袭红衣仍是绝代风华,白皙而纤细的玉足富有节奏的摇曳着,百无聊赖的依在床榻之上,远离了百莽山后的闲暇,嗅着玉漱山庄的脂粉气,反而有些不适。
    “果然是狐媚子……”春三十娘举步走到了大堂之外,那一弯半月升风檐,薄雾笼罩这九曲廊桥,抬起皓腕便有一坛美酒浮现与玉掌之间,红衣袅袅便朝那凉亭而去。
    黛眉开娇横远轴,绿髻淳浓染春烟。
    “锦绣心肠……”春三十娘精致的面颊上浮现了冷漠的笑意,却轻声细语说道:“你若是与树妖合谋,那这诸般算计岂不是一场空……”
    春三十娘眼眸之中浮现了戾气,拂袖而起便直入青云,与那月华之中御风而行,径自便朝短松冈的书斋而去。
    “我便令你投鼠忌器,你的情郎在我手中,还怕你不俯首帖耳……”
    情意又值几何?春三十娘从寻常的化形小妖,踏着累累白骨成为绝世妖王,所见过的临阵脱逃和背叛太多了,是以关系到兰若寺树妖,便是连相识与贫微的梅绛雪,也是不敢轻信,抱有戒心。
    那妖气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之遥,遮天蔽月将月光尽数采撷,当这妖气升腾之时,那荒芜的山林中死一般寂静,除了寒风吹拂而过,再无野兽敢发出丝毫声响。
    “吱吱吱!”
    书斋外老槐树上的山魈吓的蹿到了地面,俯首跪在地面上,浑身微微颤颤的抖动不止。
    “滚!”
    清冷的语调之中萦绕着不悦之意,婀娜多姿的红衣女子飘然而来,衣袂与寒风之中摇曳不已,那白皙而纤细的美腿乍泄了春光,与妩媚之余更是荡人心魄,只是那妖异的笑容与这深夜,却是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了,包文正故作错愕的表情,而后拱手施礼,言道:“姑娘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适才“青鸾祁仙剑”泛起光晕,剑意凌厉轻颤不已,只欲脱鞘而出,便听闻门外有女子冷声斥责,便知是春三十娘深夜而来。
    春三十娘白皙的面颊浮现了惊奇的神色,诧异的问道:“梅绛雪既然告知与你,我便是蜘蛛精春三十娘,为何却不怕我?”
    那猩红的舌尖轻舔樱唇,说不出的魅惑和妖异,妖气冲天而起席卷衣袂飘飞,那肤若凝脂的娇躯若隐若现,一副择人而噬的贪婪,却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姑娘携酒而来,若是自荐床榻,文正又怎会不依?”包文正眼神清澈之极,却出言调侃说道,而后抬袖作引请春三十娘入内。
    一只蝼蚁信誓旦旦的说要跟大象入洞房。
    “咯咯!”
    春三十娘本就是携酒而来,意欲对月听琴,聊解寂寥之意,听闻此言笑得花枝乱颤,眼神之中萦绕着戏黠之色,故作柔声说道:“你便是宁可被我吃了,也要春风一度?”
    若是常人如此言辞,早已被春三十娘剜出了心肝下酒,但这包文正乃是梅绛雪的情郎,如今正值梅绛雪亲赴兰若寺之际,便难得来了兴致。
    “发乎于情,止乎于理......”
    “姑娘请!”包文正故作尴尬的笑了一笑,侧身请春三十娘入书斋就坐。
    “哼!”
    春三十娘眼见这书生好生无趣,意兴阑珊的迈步走进了书斋之内,眼见这书斋之内虽是简朴,但胜在雅致,木架上的书卷随风掀开书页,烛光也是摇曳不断,倒是比玉漱山庄的狐媚气息强过几分,便一拂衣袂与桌案之前落座。
    包文正不动声色的与桌案之前就坐,面带笑意的翻起了粗瓷茶碗,极为随意的拍开了春三十娘带来的酒坛封口,斟满了美酒之后,那醇香扑鼻而来,不由得大为惊喜的说道:“果然是好酒!”
    “酒自然是好酒。”春三十娘语笑嫣然,眼眸之中却是冷了下来,淡声说道:“只是,你不见得配与我对坐畅饮!”
    包文正心中愕然,将酒碗放在了桌案之上,疑惑不解的开口问道:“姑娘携酒而来,又有何意?”
    春三十娘举起粗瓷茶碗,将琼浆玉液一饮而尽,那白皙的脖颈与烛光之中更显清冷和魅惑,而后揶揄的说道:“我春三十娘已经有几百年未曾笑过,你若能令我开颜,便许你对坐畅饮如何?”
    “这有何难?”包文正晒然一笑,仿若逗春三十娘开颜,乃是极为容易的事情。
    “莱阳镇有个书生,素来雅洁,一日晨间外出,恰逢下人挑着夜香出城,因顺风故臭不可闻,便掩鼻而行,只是行至中途却气闷难耐,与夜香擦肩而过之际,大口喘息!”
    “下人曰:公子喜好,与常人不同也!”
    (一小伙装干净,一天老远发现一挑大粪的农夫。就开始捂着口鼻前行,到了靠近粪桶的时候实在憋不住了,开始大口喘气,农夫自语道;“还有这喜好!!!”)
    春三十娘错愕之余,目瞪口呆的望着对坐的包文正,心中浮现了这场景之后,唇角的笑意一闪即逝,淡声说道:“也是寻常......”
    “可能当的一碗美酒否?”包文正端详着春三十娘的面颊,清澈的目光却是不带丝毫情欲,仿若瞧着极美的侍女画卷,洒脱之极的说道。
    “你这人倒也风趣,除却抚琴之外,却不知还有何本领,居然能令梅绛雪如此痴情?”春三十娘举起酒碗示意,而后将美酒一饮而尽。
    这美酒醇香扑鼻,且冰冷之极,入喉却犹如一道烈火,一碗入腹便已然燥热之极,分明是由天材地宝酿造而成,与包文正而言,却是有些虚不受补,只觉得气血翻腾,只欲癫狂的拔剑起舞。
    “这酒乃是妖猴采撷灵果酿造,用九幽涧的黄泉之水,且以千年朱果调和,若是修为不够,这一碗便要爆体而死……”春三十娘笑语盈盈的说道,仿若平常,只是那揶揄的口吻,眼神的漠然和冰冷,分明是纯粹的欣赏一出好戏。
    “多谢姑娘的盛情!”包文正浑身燥热已然有氤氲之气自周身升腾,却是拱手施礼后,足尖一点便如扯线的风筝向后飘飞,与此同时那墙壁上的“青鸾祁仙剑”萦绕着琴音,晶莹柔润的光晕之中一柄接着一柄脱鞘而飞,仿若琴弦一般与包文正身侧萦绕。
    《九步蹬天》本就是峨眉仙门的无上绝学,包文正一直强压着功力不敢晋升,《裂天剑典》本就参悟透彻,却也不敢施展,唯恐随吕三娘行走天下斩妖除魔,令“妖妻鬼妾”的筹谋再生波折,他日背叛师门后,与吕三娘不好相见。
    只是此刻,却是再也压制不住了。
    那凌厉的剑意冲天而起,老槐树那郁郁葱葱的枝叶被绞的粉碎,随风而逝飘向了远方,那本是挺拔的竹林也犹如飓风过境,竟是齐刷刷的拦腰斩断,“簌簌”之声不绝于耳。
    “青鸾祁仙剑”光华大作,似有那清亮而孤洁的青鸾与云巅长吟,与这半月清凉的月光中,更是凸显君子卓尔不群的傲然和洒脱,一袭淡青色长袍的文弱少年,便与这月华和剑光之中,漂浮而起。
    “吕三娘的裂天剑典?”春三十娘冷笑连连,对于梅绛雪素来锦绣心肠,却因为情愫而蒙蔽了双眼,升起了鄙夷之心。
    这包文正竟是吕三娘的亲传弟子,却与千年狐妖梅绛雪有了儿女私情,日后若是吕三娘得知,定然极为有趣……
    书斋因春三十娘驻足,却是剑意不侵,是以安然无恙,一身红衣与这飓风之中飘摇不已,那冰冷和蕴含着贪婪的眼眸之中,分明是诱惑在前。
    “谢过姑娘的盛情!”包文正势如破竹的将《九步蹬天》修炼到了第四重天,周身的剑意尽数收敛,与寻常一般无二,拱手施礼依旧是温良俭让的君子之风,含笑说道。
    那月华笼罩之中,文弱的身形长身而立,更显翩翩风采,便是春三十娘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好皮囊。
    “你竟是吕三娘的弟子,为何会与梅绛雪有了儿女私情?”春三十娘语笑嫣然的开口说道,眼眸之中的贪婪早就挥之一空,心有不解便开口问道。
    包文正故作洒脱的朗然一笑,竟是反问道:“姑娘可是说,我与绛雪人妖殊途?”
    不等春三十娘回话,便抬袖作引,便书斋走去,说道:“人又如何?妖又如何?”
    “妖族未化形之前,只是为了果腹才吃人。”
    “而人杀人,却只是因为贪婪,仇恨以及欲望!”
    “妖族化形后,譬如姑娘你,与人又有何区别?”
    春三十娘惊奇的端详着包文正,这番言辞倒是新颖,细细想来却是一般无二,白皙而秀美的面颊上,却是浮现了久违的笑容,更是与清冷之中不乏妖异的魅惑。
    春三十娘虽然依然是百莽山妖王之尊,倒也是与化形小妖披荆斩棘走到了今天,昔年也曾被人族修士觊觎内丹,只一句妖魔鬼怪皆为异类,便当做了替天行道的借口。
    “不意世间的男子,还有你这般胸襟,竟为我妖族道了一句公道!”春三十娘拂袖之间,那酒坛之中涌出美酒斟满了瓷碗,却是正色的说道:“有你此言,日后若是前往百莽山,必保你无恙!”
    “请!”
    言罢,春三十娘举起酒碗一饮而尽,而后放声长笑,那一袭红衣袅袅而去,却是说不尽的洒脱和惬意,御风而去瞬息不见了踪影。
    “暂栖沧海与虾同,鳞角生成便化龙。”
    “日月星辰重置换,天高云淡我为峰。”
    那清冷的声音自月华中回荡开来,一股绝世妖王的豪情犹如孤峰突起,与这天地之间,大有一时无两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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