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文人是狂热的,很爱惜自己的名声,如果有必要的话,以死保全名誉的事情比比皆是。
    张商英可不好糊弄,看上去就像是那种随时能为自己的学说去死的人。
    从小锐气惆怅,日诵万言,孔孟圣贤影响颇深,也算是一时的大儒。
    徽宗大观年间代蔡京任宰相,因言获罪,被贬河南知府。
    一生起起伏伏,到老终有所悟,读到《维摩经》的时候,终有所悟,归心佛法。
    潜心研究之下,写成了《护法沦》,为宗教的哲学理论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晚年的张商英是一个纯粹的,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致仕之后,走访老友,意图身后问心无愧,这些是他宗教哲学的宗旨。
    一个少年人,如此大气的诗词实在是不多见,骆宾王七岁吟诗,曹冲八岁称象,都是神童的代名词。
    此子随意上了一个青楼就做出了传唱度如此之高的《摸鱼儿》,柳三变在世,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种略相公说这个小子已经来到了长安,就在他的麾下任职,三天后就要去上任了,他还不相信,在卫兵的引领之下,总算是找到了这小子的住处。
    什么才是高门大户,说的就是这些败家子儿,了不起有两个臭钱就三进四进的院子置办的很勤快,这样的纨绔子肚子里能有几斤墨水,再说了都是军武莽汉,能做出这样优美的诗词,说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
    见面不如闻名啊,嘴里说的话完全不是一个文人该有的矜持,嘻嘻哈哈的没有一点规矩。
    家里的下人也没有规矩,随意的三五成群说着一些市井俚语,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饭食倒是很讲究,吃起来很合口味。
    “有如此文采,屈身武将,心里可有怨愤?”
    宋朝的政治体系被一群文人把持着,武将处处低人一等,东华门唱名者才能是国之栋梁,朝廷之利器,空有一身武艺,只有蹉跎空流泪的份儿。
    “感谢先生肺腑之言,小子只是随性使然,没有对前途有一个明确的规划。
    东华门唱名对小子来说,可望而不可及,一件莽夫,登不得大雅之堂,对于纷乱复杂的朝堂来说,小子更愿意无拘无束的驰骋。
    你们这些老前辈在朝堂上稳定后方,我们骑马驰骋,开疆拓土,都是为了朝廷,很难说孰轻孰重。
    只是大宋的根基就是这样,太祖杯酒释兵权之后,武将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能和文人相提并论,这是朝廷的需求所决定的。
    但是如今内忧外患,文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的钢刀砍在自己亲人的脖子上而文绉绉的骂人,提枪上马定天下,还是要看那些粗鲁的军汉。
    小子做事凭的是本心,而不是朝堂上接近皇帝的位子,再说了那个位子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得到的,太监专有的权利,小子我还没有看在眼里。
    两相对比之下,小子觉得骑着高头大马,黑色的斗篷迎风而立,剑锋所指,万马奔腾,人头滚滚的世界才是小子我所向往的。
    勾心斗角?还是算了吧,留给你们这些执拗的人去做,小子我刀头舔血足够了。”
    说的很慷概,做的也有些决绝,这就是吴熙,一个后世的人来到大宋想要做的事情。
    张商英笑了起来,笑的很牵强,不知道吴熙说到了他的痛楚,还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总之心里是不高兴的。
    早餐已经用完,仆役换上了茶水,张商英贪婪的喝着,仿佛永远也喝不够。
    “你家里不光是饭很特别,连茶也透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
    这就是不满吴熙的言论了,自太祖起文人养成的高傲的姿态是不允许别人抨击的,今天一个毛头小子却实实在在的把他教训了一番。
    就算是心已入佛,红尘旧事不免常常想起。
    “小子我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先生莫怪才是,直来直去才是我的本性使然,要是拐着弯的说话,舌头都会打结,为了舌头,小子也不会违心的做人。”
    这就算是道歉了,张商英也就坡下驴,嘻嘻哈哈的打哈哈。
    “还是年轻啊,想躲是不行的,迟早要面对啊,你小子首先提出的命题就是伪命题,后面说的就偏离了原来的航道,老夫差点都被你绕进去。”
    “顺其自然吧,有些事总要有人做才好,整个大宋五千万的人,不差小子我,没了我朝廷照样运转的很好,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跳梁小丑而已,还请你放过小子吧。”
    “不要把自己想的过高,仅仅只是暂露头脚而已,往后的事情很难说,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了,你这个学生,老夫收下了,军营回来之后,抽空来白鹿草堂学习,老夫亲自授课。”
    “那就承蒙先生抬爱了,小子恭敬不如从命。”
    吴熙知道不答应不行了,老顽固说的就是这些人,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分分钟撞死给你看。
    为了老一辈的健康成长,吴熙妥协了。
    “先生的《护法沦》写的怎么样了?”
    说完了前途的事情,自然要转到学术上来,《护法沦》是张商英一生学术的精华,对他很重要,对社会的发展同样很重要。
    “你知道老夫的书?”
    “那是自然,经常拜读,精彩处,手不释卷,食不甘味。”
    “简直一派胡言!”
    老头动怒了,已经吹胡子瞪眼了,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朝堂的事情忽悠他可以,学术的事情不能随意的糊弄。
    “先生因何动怒?”
    吴熙小心的问道。
    “好,很好,既然你说你读过此书,定然有些印象,能简单的说一些里面的内容吗?”
    “这个……”
    不是吴熙不想说,而是很难说出来,要说读过,那是真的,后世上学的时候,经常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护法沦》自然在其列。
    只不过年代有些久远,记不太清了,思绪飞快的转动,寻找那个年代的些许记忆。
    “撮其枢要,戒定慧而已。若能持戒,决定不落三涂;若能定力,决定功超六欲;若能定慧圆明,则达佛知见,入大乘位矣。”
    摇头晃脑的说完,等待老夫子的夸赞。
    久久不见动静,抬头偷偷一看之下,张商英尽然完全呆立在座位上,像是一尊静立的石像。
    良久之后,终于有了动静。
    “定力,对,就是定力,久久不能突破之处,尽然被一席话说的茅塞顿开。”
    张商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长身肃立,恭恭敬敬的给吴熙行了大礼。
    吴熙想要阻止,老头很绝强,非要坚持行完。
    这是对学文的致敬,不是针对吴熙。
    行完礼,就急匆匆的走了,老仆跟在身后,小心的伺候着,就怕有个闪失,就会天人两隔。
    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回过头来骂骂咧咧的说道:“小子记住了,这件事情还没有完,今天没有时间收拾你,改天准备好藤条,等着挨抽吧。”
    吴熙一头雾水,整不明白这个老头究竟要做什么,别人读他的书,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他是这般模样。
    老孟早就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门口不停地摇头。
    “老孟,怎么?你也笑话我?”
    “家主此言差矣,家主学识渊博,老头子佩服,错就错在你的学术太有些渊博了。”
    “此话怎讲?说出个一二三来,饶你不死。”
    “《护法沦》是天觉先生毕生的心血,各种道理很深奥,我们凡俗夫子很难读懂,但是这本书现在还没有面世,家主你是如何知道上面的内容的?”
    “啊!你怎么不早说,是不是偷偷的藏在门背后看我的笑话,一个个都成了精,那这意思就是我有嫌疑盗书呗?”
    “盗书不敢说,最起码,这个世界上有人和他的理论是想同的,这点他可能接受不了。
    你好好想想,一个人毕生的心血都在为这件事情努力,  被你几句话就说的明白透彻,要是传出去的话,他人生剩下的时间里,岂不是要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么?”
    吴熙这才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由的惊出一身的冷汗,想要追上去解释,却发现,解释这种东西苍白的要命,只能是越描越黑。
    罢了,不管他是如何理解的,他总不能上去就说自己是后世穿越来到大宋,这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自己全部都知道吧。
    这样说的话,不仅老头子不相信,还会被当成了神经病关在精神病院孤独终老。
    千算万算,还是把自己绕了进去,以后还是低调点为好,珍爱生命远离大儒才是。
    做事没了心情,就剩下喝酒了,一喝酒就想起了后世的二锅头。
    然后就响起了老孟那张可恶的脸,总算是能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交给了老孟酿酒的配方,就躲在一旁偷着乐,这样浩大的工程,可有得他受了。
    晚饭过后,张商英差人来府上传话,明天去崔家拜访。
    崔家可是真真正正的高门大户,可不能失了礼数,更何况,崔府里有一位让吴熙魂牵梦绕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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