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馁之下,吴美仪稍一沉默,又低声喝道:“周子言,你擅自与我女儿拍婚纱照的这笔账,我先记着,再问你一句,朱红艳的事情,你清楚么?”
    吴美仪的这个问题,她自认为问得还有些技术性,既没问朱红艳到底干了什么,也不问朱红艳造成的影响有多严重,而直接问周子言清不清楚。
    只要周子言说一句清楚或者不清楚,吴美仪立刻就可以发难。
    如果周子言清楚,那么昨天发生的事情,到今天都还得到实质性的处理,那他周子言就是渎职!如果说周子言不清楚,那么,周子言身为总经理,出了这样的事情都不清楚,干什么吃的去了?
    反正,不管周子言回答的是清楚或者不清楚,吴美仪都可以借机刁难周子言。
    只是吴美仪实在低估了周子言的应变能力,周子言淡淡的答道:“朱红艳的事情,因为没形成事实,但这种行为严重影响锦湖苑的声誉,早上,我已经做出了通报处理,但也因为没形成事实,故没点名警告,如果吴董认为处理不妥的话,可以重新处理。”
    周子炎这种避其锋芒,攻其不备的做法,又让吴美仪大大的吃了个瘪,周子言都已经作出了通报处理,能说周子言还不清楚,既然清楚了而且又已经处置了,又还能说周子言玩忽职守?至于周子言处理得轻重,也只能说周子言处理的恰到好处。
    在锦湖苑想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周子言已经发现,立刻严肃查处,但因朱红艳索要财物终究未遂,如果再处理得重了,比如降职降级,或者开除的话,不但就是直接摆明了跟吴美仪对着干,还有惩罚过重,不体恤员工之嫌,如果再轻一分,,按照朱红艳对锦湖苑造成的影响来看,周子言却又有包庇纵容之意。
    向周子言这样,当着全部员工的面,提出不点名批评警告,就显得不轻不重、恰如其份——既给给朱红艳的小姑子夏明珠一个面子,更给朱红艳背后的吴美仪留了面子,也给朱红艳了个很好的敲打。
    反正周子言已经根据情况作出了处理,如果嫌轻了的话,周子言也说了,让吴美仪自己重新处理!爱处理不再处理,轻重都可以任凭吴美仪,但那已经不关周子言的事了。
    原本准备着直接大发一通脾气的吴美仪,脸上一暗——这个周子言好滑头,比成了精的泥鳅还狡猾,根本让人抓不住。
    吴美仪猛地站了起来,有股想要摔东西的冲动,但吴美仪努力克制住这股冲动,一双手支撑着,身体前倾,盯着周子言,冷冷的说道:“周子言,算你厉害,但是你记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一层一层的剥开你身上的伪装,扒开你的画皮,彻彻底底的将你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哼哼……”
    周子言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吴美仪,半句话也不多说,只是在心里冷笑了起来:“就凭你……”
    吴美仪说罢,走到江雪雁面前,一把拽住江雪雁,怒气冲冲的沉声喝道:“走,跟我回去……”
    江雪雁梗着脖子,答道:“如果你想看着我死在家里,我跟你回去就是!”
    “你……”刚刚一瞬还怒气冲冲的吴美仪,不知怎的,眼圈一红,眼泪都差点儿掉了下来,居然哽咽着问道:“小雪……你到底要妈怎么样你才高兴?”
    看着吴美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江雪雁心头一软,当下伸手搂住吴美仪,柔声说道:“妈,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请你们不要再为难子言,好吗……”
    吴美仪偷偷擦了一把眼泪,只说道:“小雪,你能听妈的话就好……”
    江雪雁母女两个走了之后,办公室里面顿时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周子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仰起头,微微闭起眼睛,满脑子也是亲身母亲的影子,不多时,周子言的眼角,也有一丝泪痕。
    就是这个吴美仪,当年逼得自己的妈妈走投无路,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不十倍让她偿还何以安心!
    正思绪纷扬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周子言挣开眼睛,发现是夏明珠正从门口进来。
    “子言,都下班了,你怎么还没走,累了吧!都睡着了。”夏明珠柔情款款的说道。
    周子言赶紧装着揉眼睛,摸去眼角的泪痕,笑了笑:“下班了?还真是睡着了,哎,一定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刚刚说到这里,周子言立刻住了口,昨天晚上三个女孩子跟自己横七竖八的倒在一张床上,随随便便的说出来可不大好。
    夏明珠大大方方的一笑,不以为意。
    等周子言站了起来稍微收拾一下,准备下班,夏明珠这才问道:“我嫂子那件事,听说你已经处理了……”
    周子言微微一怔,随即笑着问道:“夏总监认为我处理的是轻还是重?”
    夏明珠脸上微微一红:“以前在我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犯下这样错误的人也不少,可我拿他们没办法!”
    夏明珠在这里的时候,谢茂森、周青山等人,可以说是肆无忌惮,若不是周子言操刀,恐怕他们今时今日,依旧还在锦湖苑横行无忌,相比之下,夏明珠的魄力,远远不如周子言,所以夏明珠脸色惭愧。
    不过周子言倒是很理解夏明珠的难处,也不笑话夏明珠,只淡淡的答道:“你嫂子犯下的错误,相信你也清楚,但这中间的牵涉,你也比我更清楚,我只能说,不点名通报她,也是迫不得已。”
    夏明珠点了点头:“我嫂子那种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锦湖苑,都怪我。”
    “算了,你也别太自责,这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提,以后,让她老实点,别再胆大妄为,不然的话,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周子言淡淡的说道。
    夏明珠知道周子言这话的份量,当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
    走了几步,夏明珠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当下转头跟周子言说道:“我让人去查了一下蒋依睫那个叛徒,这家伙做得非常巧妙,到沪新地产那边,只做了企划部一个小职员,跟销售部门根本不沾边,巨额有奖销售的主义虽然是她出的,但我们实在没法子追究她的责任。”
    周子言苦笑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在国外发生,我们当然有办法追究她,不过,这是在国内,各项政策条令都比较宽松,也没法,由她去吧。”
    夏明珠眼圈一红,盯着周子言:“子言,我相信你有办法,一定可以转败为胜,帮我好好教训教训蒋依睫这个叛徒。”
    周子言摇了摇头,不答,心里,倒希望多出几个蒋依睫这样的“叛徒”才好呢。
    两个人各自开了自己的车子,出了锦湖苑,往米兰春天。
    车子开到离米兰春天不远的八一路口时,一个穿灰色夹克的中年男人,突然横穿公路,吓了周子言一跳,赶紧将车子刹死,好在夏明珠走的前面,又因为周子言比平日下班晚了将近四十分钟,路上早没了下班高峰期时的拥挤,才没导致追尾,发生车祸。
    不过,周子言确实吓了一大跳,呆在车子里面,过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
    等周子言回过神来去看那个横穿公路的人时,那人已经大摇大摆的上了对面的人行道,很快到了街口。
    “是他……”就在中年人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周子言突然感觉到这人的背影很熟,很快,周子言就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昨天黄昏时节,跟吴美仪要钱的那个男人。
    周子言打算立刻调转车头,去追那个中年人,好弄清楚他跟吴美仪之间到底存是怎么回事,不曾想,调转车头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后面一下子过来七八辆车子,直接把周子言堵在原地不能动弹。
    恨得周子言忍不住在方向盘上砸了一拳。
    好不容易等到周子言能够调转车头,往路口追过去,那个男人早没了踪影,偏偏这个路口不远,便是公汽停靠站,而往这个方向去的公汽,几乎是每分钟几趟计算,只有天知道那个中年人是乘公汽走了还是躲进了附近的超市里面,或者那个小巷子里面去了。
    周子言把车子停在路口,问了一下在路边的人,有没有看见那个中年人的去向,只是这条街上,过往行人多如牛毛,何况周子言看到那中年人最明显的特征,也就只是穿着灰色夹克,其他再明显的一点儿的特征,周子言也不太说得上来。
    被问的人笑着指了指川流不息的行人只笑了笑,不答,大概是今年流行青灰夹克吧,那些过往行人,中年男人当中,十个之中,就有一两个是穿着灰色夹克的,谁知道周子言要问的是哪一个?
    问不到那人的去向,周子言试图守株待兔,凭着自己的眼力去寻找一下,只是这一招,足足找了半个小时,那个中年男人再也没出现。
    偏偏夏明珠在前面回到米兰春天,等了许久,也不见周子言跟上来,无奈之下,打了周子言的电话。
    周子言不咸不淡的敷衍了夏明珠几句,只好再次调转车头,回米兰春天。
    不过,一边走,周子言就想好了,以后,只要有空,就在这一带多转一转,兴许那天,就能刚巧碰上那个中年男人。
    回到米兰春天时,夏明珠还站在门外,乐小陶还没回来,夏明珠进不了屋,只得在门外干着急。
    等周子言开了门,两个人这才一起进屋,还没坐下,乐小陶又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蔬回来。
    这顿晚饭,是夏明珠跟乐小陶两个人联手做出来的,菜色做得更加精致,可惜的,周子言一心想着那个中年人的事情,对一桌子精致的饭菜,实在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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