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陆歧一宿没睡,盘腿坐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时而眉头紧锁,时而会心微笑,同时不断地用手比划着招式,整个人完全沉浸在了《尚武心经》的世界中。
    东方既白,雄鸡唱晓。余宗耀和张廉广也已经醒来,准备去洗漱锻炼了。昨晚他们回来的时候,陆歧就是以这个姿势坐在床上,现在陆歧还是这个姿势。他们知道陆歧想问题想得入神了,也不去打扰他,下床出门都是轻手轻脚的。
    “廉广,你说陆歧是在看什么书?”出了宿舍门,余宗耀问道。
    “不知道啊,他扯了个蚊帐坐在里面,我也看不到。不管怎么说,他这种认真的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张廉广也有点诧异陆歧的表现。
    “是的呢,他平时思路敏捷,遇到什么问题最多想一个时辰就能想出很好的办法,这次一动不动地坐了一晚上。你说他这样集中心力,会不会猝死啊?”余宗耀开玩笑地调侃着。
    “去你的,这么年轻熬一晚上算什么咯。可能是明天对战唐晋诚他压力很大,所以才会这么郑重其事吧。待会我们锻炼回去了,给他带个早点,吃了让他休息会。明天还要比赛,得保持好体力才行。”张廉广还是很关心陆歧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余宗耀附和着。
    其实,陆歧在三更左右就把《尚武心经》的内功篇全部看完了,一开始确实解决了他不少的疑惑,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但从第四部分开始,他便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试着跳着往后看,越看越觉得蹊跷,他觉得整部书的后半部分显得过于激进和唐突,把尚武两个字纯粹演绎成了嗜血好杀。陆歧怕是自己理解出现了偏差,所以又把书从头到尾地重新审查了一遍,但这种感觉却愈发变得强烈。陆歧犹豫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理解,对书本上的内容进行去芜存菁,择其善者而从之。
    但自己琢磨研究,另辟蹊径总归是困难的,尽管陆歧在三更不到就把第三部分的内功心法融会贯通了,但直到现在,还只停留在第四部分的中段没有进展。时间紧迫,按照陆歧的计划,吃完早饭就要研究招式篇,内功篇只能暂时放一放了。陆歧苦笑着摇了摇头,准备下床洗漱,活动活动全身。由于太久没动了,陆歧刚一抬手,就觉得全身酸麻难当,只得略微调整姿势,运气活血,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这个时候,张廉广和余宗耀帮他带早餐回来了。陆歧肚子也饿了,接过早点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完了。用冷水冲了个脸,陆歧一扫一宿没睡的疲劳,顿感精神百倍。张廉广和余宗耀邀陆歧去看今天的武试,给唐晋航加油。陆歧没有答应他们,因为在陆歧看来不管对手是谁,唐晋航都能赢,无非是快和慢的问题,至于欣赏唐晋航的武功,那也没什么必要,他甚至都不要用全力就能获胜吧。相较而言,抓紧时间钻研招式篇,快速提高自己才是当务之急。
    总而言之,《尚武心经》编的极为细心,前面两部武学算是以体能外功为主,内功为辅,起到承接作用;到了第三部才慢慢把重心放到内功的修炼上,从这一部开始的招式则必须要内功达到一定境界才能发挥出威力。在陆歧看来,招式不同于内功,它需要悟性但更多的是一种肌肉记忆,需要通过不断地练习来强化和熟悉。所以,陆歧在学习招式篇的时候,更多的是熟悉一下其中的套路和细节,并没有打算在半天时间里全部学会。这样一来,陆歧走马观花看得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全部读完,然后算算时间还早,陆歧又选了第三部其中的两套武功,在宿舍里面演练起来。
    中午,余宗耀和张廉广回来的时候照例帮陆歧带了饭,接着告诉陆歧今天唐晋航又赢了一名宗家子弟,陆歧听到之后也是见怪不怪了。随后,张廉广说道:“陆歧,现在四强的名单已经出炉了。本来大家都觉得你能进四强已经是怪事了,没想到出现了一个比你更意外的人!你能猜到吗?”
    陆歧一下子来了兴趣了,问道:“是谁?等等,你先别说,让我想一想。既然你觉得比我还意外,那估计是丙组和丁组的人。哈哈,这就难不住我了,我这几天比赛人员名单都看烂了,我猜是丙组五班的李预,是不是?”
    余宗耀竖起了大拇指,面朝张廉广说道:“我就说难不住陆歧这个鬼灵精吧?没错,就是李预!他在刚才的比赛里打赢了甲三班的唐晋惑,爆了个大冷门!”
    “的确是个大冷门!”唐晋航推门进了陆歧宿舍,满口赞赏,“我也没想过丙组竟然能有如此人才!”
    “他是否用的《尚武心经》的武功?”陆歧问唐晋航他们。
    “没有,我没看出一点迹象。”余宗耀回答着,同时望向唐晋航等待求证。
    “宗耀说的没错,我比试完了特意过去看了一会。李预完全没学过《尚武心经》,他的厉害之处在于一身横练的外家功夫,由外入内,刚猛霸道!有意思,有点意思!”唐晋航说道。
    陆歧看着一脸兴奋的唐晋航,心里想着:“一直打宗家子弟,估计晋航都打烦了。现在出了个这样的人,反倒提起了他的兴趣,这也是个怪物啊!这次四强里面竟然只有一个甲组学生,却有两个宗家以外的人,也算是创校以来的记录了吧?”
    由于张廉广和余宗耀两人都在旁边,唐晋航也不便询问陆歧练习进度如何,他走到陆歧书桌旁,提起笔在纸上打了个“?”。陆歧闻弦知意,接过笔在“?”上打了个勾,然后笑着看着唐晋航。
    唐晋航哈哈一笑,说道:“好吧,各位,我先回宿舍休息,准备明天的备战了。陆歧,明天一起加油,我还期待和你会师总决赛呢!”陆歧笑而不语,没有正面回答唐晋航,至于书上的疑惑,他觉得等比试完毕后再和唐晋航讨论会更好些。
    当天夜里陆歧心态安然,睡得很早。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到了第二天,不但没有停的趋势,反倒越下越大。
    “陆歧,下这么大雪,今天你们的比赛还打不打了?我还等着看你暴揍唐晋诚呢!”一大早起来,看着这个天气,张廉广问道。
    “谁知道呢?我可没说要暴揍唐晋诚,别被暴揍就谢天谢地了!对了,你把你的白色棉大衣借给我。”陆歧找张廉广借衣服。
    “就在衣柜里,你自己去拿吧。你自己不是有衣服穿吗,干嘛要穿我的?”张廉广问道。
    “我没有白色的衣服呢,我的好哥们。不多说了,时间不早了,穿好衣服就一起出发吧!”陆歧从张廉广的衣柜拿出衣服披在了身上。
    到了食堂,看到学校公告,今日比试照常进行。陆歧等人吃完早餐,便往擂台赶去。擂台露天,但四周的观众席搭了简易的大棚,贵宾席那一排更是用华盖遮挡着。擂台上,工作人员已经把积雪清理干净,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地毯中间是一个张嘴怒吼,神态狰狞的虎头。
    甲一班的人也大都已经到齐,坐在了观众席的左手边;乙四班的都坐在右手边,中间的则是其他班过来看热闹的,贵宾席上坐着甲乙两组的组长和包括五少爷在内的四名唐门宗家,台上站着三名裁判老师,一个老人两个中年人。陆歧和唐晋诚两名参赛选手也已经站在台上等候比赛的开始。
    陆歧身穿的是从张廉广那借来的白色棉衣,简单朴素;唐晋诚穿的是火红的狐皮大衣,高调奢华。上一场比试,陆歧要求了一个兵器架,这一场却准备和唐晋诚空手放对。随着紧密的开场鼓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唐晋诚率先发动进攻,一出招便是《尚武心经》第二部中望云掌法第三式云海无心,右掌攻向陆歧胸前,左掌从右臂下穿过拍向小腹。陆歧不慌不忙,蹲起马步,使出一招唐门入门武学中的开门见山,恰如其分的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唐晋诚略感诧异,紧接着第二招山雾如云,双掌击出微微摆动,招式精妙,笼罩陆歧上半身七处要害。陆歧后退一步,侧身对敌,扭腰屈膝,左臂下垂遮住上身要害,右掌平平推出,攻向对方,一招如封似闭,还是入门招式。
    唐晋诚来势汹汹的两掌都被陆歧以最浅显的入门功夫给挡住了,心头不忿,当下又施展掌法连攻了四招。望云掌法本就招式多变,纷繁复杂,唐晋诚身着红衣,身形飘忽矫健,更添了几分华彩。相较而言,陆歧这边就显得失色多了,他一遮一挡用得全是大家练过的基本功,招式普通,没有任何亮点,也没有任何进攻的欲望,只是平平淡淡间却总能让对方无功而返。
    台上巨大的表现差异,让乙四班的人鸦雀无声,暗暗地为陆歧担心着。而除了乙四班之外,观众席上早就是一片叫好声,甲一班的声音尤其显得洪亮得意。柳瑜没有和周围的同学一起疯狂,而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比赛,虽然现在陆歧处于下风,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对陆歧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她相信陆歧会有办法的。嘉宾席上的领导前辈们,也在小声地交头接耳的讨论着比赛情况,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似乎对台上的两位选手还算满意。
    数招一过,唐晋诚心知虽然对方用的是入门招式,但肯定有了一定的《尚武心经》基础,再这样打下去一时半会自己恐怕也奈何不了他。唐晋诚心里咒骂道:“这该死的唐晋航竟然敢违反家规,擅自提前传授《尚武心经》,过年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在爷爷面前狠狠告他一状,让他好看。”
    风刮得更紧,雪下得更大了。唐晋诚不愿再和陆歧磨蹭下去,一心想着速战速决,干净利落地结束这场比试。当下,唐晋航深吸一口气,左脚伸出,在地上划了半个圈,然后两手握拳,右手呼的一拳攻向陆歧。陆歧看对方这起手式,听对方出拳所夹带的气劲,心知唐晋航用的是《尚武心经》第四部里面的《风雷掌》。
    《风雷掌》刚猛迅疾,需要内功有了一定的基础方能发挥其威力,使用者出招之时,拳打脚踢都会携带风雷之声,故由此得名。唐晋诚使用这套掌法配合今天这呼啸的北风,也堪称得天之时了。陆歧有意试试对方的内劲,一招拒敌门外,正面迎击对方攻过来的拳头。
    拳掌相交,只听波的一声轻响,唐晋诚站定不动,陆歧只感到一阵大力涌来,不得已下只得借力往后滑了两步。唐晋诚一声冷笑,暗道陆歧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紧接着又是三招攻了过去,拳掌腿是面面俱到。
    陆歧却不愿再与唐晋诚比拼招式,心念一转,想到了对付对方的方法,陆歧心道:“你用的是《风雷掌》,我就利用老天所赐的这场大风雪与你较量一番,看看鹿死谁手!”于是,陆歧佯装要继续硬拼到底,等到唐晋诚快打到自己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身,来到了对方身后,占据了顺风的方位。唐晋诚眼见被陆歧戏耍,心头火起,反身一招策马追风,一鞭腿扫了过来。陆歧腾空跃起,躲过这一腿,同时空中出掌攻向对方。掌风夹带着风雪袭来,唐晋诚丝毫不怯,出掌相迎,欲与陆歧再对一掌。陆歧临时变招,改劈为扫,衣袖一拂,漫天的雪粒全部飞向唐晋诚。唐晋诚无奈之下就地一滚,雪粒打在了背上隐隐作痛,唐晋诚又羞又气,好不狼狈。
    陆歧紧跟上去双掌一推,攻向唐晋诚胸前要害。唐晋诚心想来得正好,故意卖了个破绽,装作慌乱之间来不及抵挡,等到陆歧招式用老之际,一招关门锁钥,双手一上一下卡住陆歧手掌。唐晋诚狞笑一声,正准备用劲折断陆歧腕关节,不料陆歧猛地一口气吹了过来,气息夹带着雪粒飞击唐晋诚面门。
    唐晋诚来不及反应,眼睛被这股气雪流打得生疼,情不自禁地眼睛一闭,本能地就想用手去擦。陆歧趁机抽出双手,哈哈大笑一声,施展《鹤形截脉手》,转眼间点了唐晋诚上半身八处穴道,然后左掌按在唐晋诚胸前,右掌一个高抬手迅速落在左掌之上,一招推云手,把唐晋诚打飞了两米开外。
    情势反转如此之快,观众席上的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甲一班喧嚣的叫好声瞬间停了下来,乙四班的没搞懂发生了什么事也集体懵逼。大家一个个瞠目结舌,心想着陆歧这就赢了吗?三名裁判老师互相对视了一眼,在犹豫着是否现在宣布比赛结束。嘉宾席上的几位领导前辈却是满脸的难堪和尴尬。
    陆歧的神情却显得严肃和紧张,他盯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唐晋诚,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自己适才用的是推云手把对方震飞,虽然视觉效果很震撼,但手下却留了情,不至于让对方伤成这样,爬都爬不起来。
    果不其然,很快唐晋诚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全身关节噼里啪啦的作响,随后双手用力往地面一撑,身体极速地弹了起来。他头发凌乱,狠狠地一擦嘴边的鲜血,嘿嘿冷笑数声,嗓音低沉地说道:“陆歧,你本事真的不小。我倒想看看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花招!”语调冰冷,让人胆寒。
    陆歧看着唐晋诚,脑海中突然想到了《尚武心经》的后半卷内功心法,不由得一阵心寒,唐晋诚看来已经完全练成心法并深陷其中了。比赛进行到这一地步,陆歧已无意再和唐晋诚一较长短,只想着怎么全身而退。
    唐晋诚双眼圆睁,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暴起,大吼一声,朝着陆歧杀了过来。陆歧慌忙躲开,唐晋诚手成虎爪之式,不断追击。陆歧被逼到角落,眼见得唐晋诚一爪抓来,陆歧头往右一偏,恰巧躲过,唐晋诚来不及收招,五个手指深深的插进了擂台柱子里面。
    陆歧低头侧身从唐晋诚腋下穿过,唐晋诚一声怒吼,手臂一用力,竟把整根台柱给拔了起来。他用力把台柱朝陆歧扔过去,不料台柱有金丝缆绳的牵扯又返回重重地打在他胸膛上。唐晋诚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十分不耐烦,咆哮着用双手扯断缆绳,抱起台柱冲向陆歧。
    陆歧一把扯下身上的白色棉大衣,边往后疾退,边用双手握住大衣一角飞速旋转,大衣瞬间成了一个前宽后窄的螺旋锥形。台柱很快与大衣相撞,大衣不断发出撕裂的裂帛之声,白色的布条和棉絮漫天飞舞。唐晋诚攻势受阻,甩手扔掉手中的台柱,用手拨开眼前这些烦人的棉絮和布条,双眼血红地盯着前方。前方空无一人,陆歧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唐晋诚,我在这里。我不和你打了,甘愿认输!”
    唐晋诚猛地一回头,发现陆歧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后面的一个擂台柱上面,他恶狠狠地看着陆歧,大吼道:“陆歧,你想跑也太晚了点!今天,我要让你好看!”说罢,如饿狼一般又快速地扑了过去。陆歧怜悯的看着飞奔而来的唐晋诚,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他朝唐晋诚挥手告别,然后直接一个后空翻,潇洒地跳离台柱,落到了擂台背面不见人影。
    杀红了眼的唐晋诚看到陆歧跳下了擂台,慢慢地停下了急冲的脚步,内心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凶恶的眼神也渐渐地回复正常。观众席上的观众原本紧张得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里,此时看到比赛以这种方式结束,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三位裁判老师和嘉宾席上的领导前辈同样地面面相觑,过了半晌才宣布唐晋诚取胜。
    而陆歧本人,此刻嘴里正叼着根枯草茎,轻声地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回宿舍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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