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月亮在天上,却不知躲在哪里去了,山风晃枝,草虫微吟,鸟音渐静。
    此时漏已三滴,夜阑更深,萧逸在石闵的掩护之下,离开了黑龙王城,一路朝着刘裕的茅舍前进。
    一路上要经过一座虎丘,顾名思义,这里本该是虎啸惊心,令人不寒而栗才对,但自萧逸经过之时,却没听到一声虎啸。
    倒是那股挥之不去令人欲呕的血醒味,随着夜岚飘散在空中,令人一闻,便头晕眼花。
    这座虎丘大得很,虽名为丘,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山谷,东南两面地势较低,其余两面乃是一片不高不低的山丘,就势围成一个山谷,其中树木稀稀疏疏,怪石嵯峨嶙峋,一看便是猛虎居住之所。
    萧逸一路前行,西面突然传来一阵撕咬的虎啸之声,那声音忽而咆哮如雷,忽而一片杂沓不休,其间隐约飘来一股刺鼻的腥味,显然那边有群猛虎在分食什么东西,这些老虎可能是夜晚出来捕食,是故虎啸山林,声音极为吓人。
    萧逸听得触目惊心,似乎那群老虎立刻就会奔到这边。他虽然无惧,但若果真是遭遇到虎群,战斗起来,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离黑龙王城并不太远。
    一念未歇,突然间……
    西南面倏然掠来一阵腥风,地上的几段枯枝乱草“呼!”地一声被掀出老远,那堆大石后幽灵般地闪出三条黑影,夜色之中,但见它们两大一小,身体巨硕,大的恐怕不下千斤之重,那头小的更是铁齿钢牙,尚有血痕,裂嘴呲呲直叫。
    三对令人触目惊心的眼睛如凶恶的幽灵一般,在夜空中静静地闪烁着,蠢蠢欲动的黄光瞪着他,空气顿时凝结下来,正因为如此,四周更透着一股要打破沉寂的气氛,眼看就要发生石破天惊的一击。
    但是,萧逸突然感到那骇人的危机消失了,他本有些不信,但眼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个突然冒出的声音比那三头老虎更骇了他一跳,因为任谁也不会相信这里会有人,而且是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站在自己眼前。
    但闻那个声音道:“又是你!”
    那三头老虎不见了,他面前却多了一个身材魁梧之人,萧逸不知此人用什么方法吓走了那些巨虎,但这人一出来,既然说“又是你”三个字,显然与他认识,萧逸抬眼望去,顿时了然。
    “剑狂,你怎么在这里?”萧逸有些惊异地道。
    那人正是剑狂,萧逸曾救过他一次,前几天谢千里还说他与一个少年后生比剑,不知今日为何却到了这里。
    剑狂也很讶异,他仔细打量了萧逸半晌,似乎猜到萧逸会这么问,于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时也,命也。我落到今日下场,都是为势所逼。不知你又为何在这里出现?”
    “凭你的功夫,竟然有人能逼得你如此?”萧逸看着剑狂竟然也有如此落寞的一面,忙道。
    剑狂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突然一阵快意的大笑,说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你且随我来,寻个干净之处再说。”
    萧逸对剑狂此人本无好感,过于狂傲,但如今这次竟莫名地被他的豪爽所感染。
    当下随着他转了几座丘陵,到了一处稍高点的一堆大石下,剑狂突然提身一纵,萧逸紧随其后,两人稳稳落到这堆大石顶上,抬头一看,他们着脚不远处竟有个石洞,不大不小,却足能容的下七、八个人,正在这堆大石顶上。
    这个石洞似乎没被老虎睡过,颇为干净,更主要的是少了那股腥膻之气。
    在此处立足四望,夜色之中,不时有黑影徜徨其间,偶尔会有几声连绵的虎啸和一阵撕咬声,令人惊心。
    两人进了石洞,萧逸发现里面非常干燥,地面上还铺了数层干草,不问可知必是剑狂所为。
    两人就地一坐,剑狂便即从中摸出一个水袋和一包干鹿肉来,萧逸本也饿了,便不客气地与他边吃边聊。他看剑狂虽然好杀,但性格豪爽,萧逸随即道:“以你的功夫,什么地方不能落脚,怎么会在此地栖身呢?”
    剑狂闻言,顿时没有了胃口,将手中肉干往地上一扔,眉头深锁,声如宏钟,目似急电,便道:“说起来都是那个孙猛,此人心机很深,没想到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然中了他的算计……”
    一言甫歇,剑狂突然间一巴掌拍在身旁的大石,但闻砰的一声,那大石一角竟被他一掌拍碎,石屑簌簌泻坠地上,声势骇人听闻。
    萧逸不禁一怔,孙猛他是知道的,他是龙骧将军孙伏都的幼子,他们还战过一场,当下他大感讶异地问道:“就是数日前越你比剑的那个少年么?”
    剑狂点了点头,继而奇怪地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萧逸颔首道:“怎么,凭借此人的功力,未必是你的对手才是,难不成他在约定地点埋伏了人,暗算了你么?”
    “你说得一点没错,本来他约我时,我看他一脸正气,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想道他竟然与他的父亲一样,狡黠阴狠,诡计多端,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太天真了……”
    剑狂看萧逸听得入神,忽然涌起了一股奇怪的信任,当然,这也或许是他被萧逸所救有关,只见他神态磊落地饮口酒,缓缓地道:“那少年名叫孙猛,本来我来黑龙王城直面挑战孙伏都,不知为何,孙伏都没有直接出面,反而是这小子出来了。”
    萧逸听到这时,心中明白,只怕孙伏都不是不出面,而是在疗伤,因为他被石闵所伤。随后只能剑狂继续说道:“那小子说代父应战,不过他的剑术虽然不凡,但却赢不了我,只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用埋伏的暗箭伤了我,我才在这里养伤,这点恐怕任谁也想不到……”
    剑狂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萧逸认真地聆听完,却早已义愤填膺。继而又转过头来,问道:“那你的伤势?”
    “区区小伤,并未伤及五脏,早无大碍……”剑狂说着一笑,又开口道:“但我在这里养伤,却苦了那些畜牲,今日我将这里的几十只老虎挨个打了一遍,如今那群畜牲一看到我掉头就逃。倒是你,大半夜的怎么来到了此地呢?”
    萧逸闻言,沉吟片刻,然后自嘲地摇着头,便将今夜之事告诉了他,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即便告诉剑狂,以剑狂的性格也不会出去乱说,更何况他们还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便是孙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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