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下,一处隐秘至极的裂隙当中。
    姓氏为周的男子左右张望,皱了皱眉,周身有一道道纯阳至刚的龙形气机流转不定,掩盖因果,遮蔽气机,这里乃是当年浊气大战的时候在大地撕裂的裂痕,是在归墟当中耗费大量的功勋换取的。
    不远处,队友苏可儿手中托着一枚流转着的玉简,同样掩盖因果。
    其余几位队友都各有手段。
    都是在这几次任务当中有所奇遇,得到了对因果天机具备遮掩效果的法宝,打算来此窥探玉虚的跟脚,只是那他们左右寻找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找到之前在归墟商谈时候,背后背刀,腰间前后各有十二柄夺命飞刀的黑发男子。
    ‘……没有出现吗?’
    ‘也罢,这一次任务就交给我们也足够了。’
    男子屈指叩击玉佩,赤色玉佩当中一条条具备赤阳之气的火龙流转。
    ………………
    面对着张若素的邀请,白发苍苍,牙齿都有些掉了的老者微笑着颔首,接过了前者的酒壶,然后拿了一枚叶子,将酒水倒入绿叶之中,而后袖袍遮掩,方才一饮而尽,动作古雅,引人心折。
    “是好酒。”
    老者的声音温和。
    “我在都城许多年,没有喝过这样的酒。”
    张若素大笑,只觉得这位老弟为人洒脱,并不拘泥,能谈天论道,说万物苍生,也能品酒听风,一枚落叶当酒盏,觉得很是投缘,那边看上去才十三四岁的少年偷偷看着这酒壶。
    张若素道:“小家伙要喝酒吗?”
    “我这酒可烈,你小家伙不能喝。”
    少年温和道:“我在家中,也曾经喝过酒的。”
    “哦嚯,你爹妈不管吗?”
    有着古典发髻,眼睛大而柔和的少年疑惑:“为何要管?”张若素大笑数声,环顾周围,所见到的是万物苍生齐齐来此,风中有鸾鸟之鸣,大地上有虎豹咆哮,却又有万物苍生之感,越发觉得畅快,道:
    “想喝就喝!”
    “今日这样的风景委实是酣畅淋漓,待会儿老道士给你调一碗符水,给你化去酒精的影响,这一次就让你也醉上一回。”
    他豪迈一挥手,直接幻化出一小巧酒樽。
    里面也有【壶天】之法。
    足以装进去一整个水库的量。
    而后顺手一抖,自己酒壶里面就飞出一条水龙般的存在,直接浩浩荡荡,须爪俱全,飞入了酒樽当中,而后递给了那少年,噙着笑意道:“来,小家伙,喝酒。”
    “放心,不要看我这酒杯小,里面的量可极大。”
    “足够让你今天喝饱了!”
    少年眼眸微亮,捧着酒盏,只是觉得香气扑鼻。
    他出身于神代王室,虽然不说国家大小,多少算是不缺酒水,趁着张若素和旁边牙齿都有些脱落的老者交流,没有注意到自己,双手捧着酒盏,豪迈不羁,一口仰脖便干了。
    张若素察觉到不对的时候,那看上去乖巧的,梳着古代发髻的少年已经满脸通红,一边儿打饱嗝儿一边摇摇晃晃,老道人一看不对,再看了一眼酒杯,嘴角抽了抽。
    卧槽?!!!
    全干了?!
    这小屁孩??天生神通?
    张若素额头抽了抽。
    正在此时,忽而听到了风雪呼啸的声音,而后神色一肃,转过头去。
    九十岁老翁抚须垂眸,带着微笑抬眸看去,坐下青牛尚且还没能成精通灵,也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发出低声。
    只有那少年修行者摇摇晃晃,已经被现代工业白酒直接干翻了。
    并且在他年幼的心灵里留下了极端浓郁的阴影。
    藏匿于极端隐蔽指之处的归墟行走们也抬眸。
    “终于来了!!!”
    周姓男子心中激动,双眸瞪大,看到了虚空之中,一名白发道人,身着青衫,徐步而来,右手拉着一名看上去似乎只是十二三岁,恍惚又似乎十四五岁的少年道人,少年道人眉心火焰痕迹。
    隐隐然竟然让他手中镇压因果的玉佩鸣啸不已。
    这,这是!
    “卫馆主,这,这是……”
    阿玄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阵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拉紧了道人袖口,卫渊垂眸,微笑道:“待会儿听法,另外,你还有一个师弟……”
    阿玄愣住:“师弟?”
    “是。”
    噎鸣算起来入门更晚。
    白发道人垂眸,靠着自己之前在归墟‘探听’到的情报。
    看到了那边靠着法宝藏着的归墟行走。
    嗯,非常谨慎,而且自信。
    归墟之主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对方藏匿的地点,知道了他们的法宝特性,一不小心还真的有可能被对面糊弄过去,而现在,当然不能如此。
    也不能随意解决。
    他眸光流转,看过这苍生万物,看到了共工,不周山,还有娲皇。
    青衫道人白发垂落直到腰间,以一根和珏类似的红绳在尾端系起。
    神色沉稳温和,袖袍五指微拢,本来还想要拿一根柳树柳枝当做长鞭,装一装那神话传说里面的【赶山鞭】,可后来却又觉得无趣,双眸微敛,其中仿佛映照岁月大千,因果万物。
    天地苍茫浩渺,似乎尽数都在这道人眼中,都在其掌心之上。
    因果三千不变不去,平淡发音,却如同天地皆震,万法齐鸣。
    “有缘者来,无缘者去。”
    苏可儿握着玉珠,哪怕是这样遮掩因果的法宝,都只能够勉强护住她自身,让她身躯不断颤抖,大脑一片空白,而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巨大的震颤让她四肢一软,坐在地上。
    而后看到了其余归墟行走都快速移动。
    看到山川在奔走,云气以恐怖的速度后退。
    不,不是他们在移动。
    是大地和山脉本身在快速移动!
    她瞪大眼睛,呆滞地看着自己等人所在的裂隙如同有了生命,如同遵循那道人平淡一句无缘者去,轰隆隆地奔走急行,自己等人就直接被拉扯带着离去,前往远方。
    坐地日行八万里。
    女子眼底有恐惧之色浮现出来。
    “这,这是,……言出法随?”
    “言出法随!”
    无边恐惧之时,突然觉得手中一松,自己手中心血相连的法宝突然挣脱开来自己,大方流光,真灵显化而出,如同一只麒麟在山川间奔跑跳跃,流转。
    而后是那枚纯阳玉佩,以及一件件遮掩因果的灵宝都飞出。
    化作巨大的苍龙,长吟的火凤。
    乃至于咆哮的猛虎。
    而后不断缩小,不断流转,飞入了道人袖袍当中,不见丝毫烟火气。
    一瞬间截断了和法宝之间的心神联系?!
    归墟行走心中只余下无边惊惧——
    我们究竟是在算计什么级别的存在?!
    山脉在移动,地形发生变化,有缘者所在的山脉靠近了不周山,而怀藏祸心之辈则是迅速离开,于此天地俱变之际,青衫道人只是缓步徐行,动与不动反差巨大,一切皆属自然。
    群山退去,不周方显。
    而玉虚宫更在这不周之上。
    天地浩瀚,云气层层铺展开来,在这群山退去后更加显得高耸孤傲的天柱之上,一个小世界浮现,而其中的玉虚宫隐隐然显露于外,祥光流转。
    不周山老伯的神色变化数次。
    水神共工面容肃穆,看着那言出法随的恐怖效果:
    “他竟然达到了如此的境界!”
    众生惊叹。
    而强大的神灵们则更是能看得出这背后的恐怖,为之震动。
    只有白衣少女手里多出了一杯奶茶。
    贴心的少冰多糖。
    白发道人拂袖,眸子扫过的时候,没有见到帝俊,也不在意,平淡道:
    “贫道玉虚元始。”
    “于此广开道门,有缘者,可来听道学法。”
    落座于玉虚宫前,嗓音平和悠然,屈指叩击虚空,如同有玉磬之音,声音不大,却玄妙万方地出现在了每一位在场者的耳畔,如同落入心中,如同能够引动心中的思绪。
    言出法随,杂念顿消。
    因果之力,不擅长战斗,但是在战斗之外却似乎无所不能。
    不周山老伯长叹息,震袖起身,拱手微微一礼。
    神色庄重肃穆。
    这并非是恭敬,而是对于一位走到巅峰却愿意讲述道法的存在的敬意,无关于身份立场,缓声道:“多谢天尊。”
    水神共工亦然拱手微微一礼,嗓音平和:“多谢天尊。”
    白衣少女只是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一起轻轻摇晃。
    嘴里咬着奶茶的习惯,双手捧着超巨杯的奶茶用力吸着。
    少女的眼角带着笑意,嘴角也带着笑意,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看到这样恢弘的一幕,却仿佛整个人都要开心地飘飞起来了一样,坐在青石上,腿没有办法落地,晃啊晃的,而除了她之外,哪怕是那苍颜老者都带着一丝丝微笑和期待的起身拱手。
    白发道人一身青衫,落座于玉虚宫蒲团之上。
    袖袍一扫,方才那十几件法宝里面只留下了两件,剩下的全部落于山岩之上,复又平淡道:
    “得我道法者,可来此地,取一宝物为缘法。”
    头顶那一道苍穹垂落,天机流转,元气演化为玉珠,宝玉,落英,璎珞,诸多玄妙起舞,垂落不休,在不周山上,玉虚宫就如此降临于大荒,而后万物苍生,齐齐行礼,猛虎按爪,苍龙藏鳞,都齐齐低语呼喊,庄重肃穆。
    和几位十大巅峰不同。
    他们福至心灵,心中自然浮现念头。
    齐齐拜下,声音苍茫浑厚,唤道:
    “见过师尊!”
    一日传道之师!
    白发道人不再如往日谦逊随意,双眸微敛。
    受了这苍生万物一礼。
    元始天尊,受得起。
    而后平淡道:“坐。”
    恢弘浩瀚,却又庄严,只有张若素大剌剌坐在那里,懒洋洋地斜躺着,一只手搭着地面,一只手提着酒壶,被这庄重一幕糊了一脸,陷入凝滞,一点一点抬起头,看了看那白发道人,看了看自己的师弟。
    感受到周围的庄严肃穆,连那些山精野兽都知道庄重的坐着,看到鸟雀落于龙蛇偏远,猛虎异兽和五彩鹿同列,万物苍生,皆是寂然。
    张若素头皮发麻。
    麻了!
    麻了!
    浑身都麻了。
    “这里……是,是什么山?”
    他看着那仿佛被撞断过,却仍旧巍峨的山,终于记起来询问。
    旁边一名男子低语回答道:“乃是天柱不周山。”
    张若素嘴角抽了抽。
    深深吸了口气,压住颤抖着的手。
    “这儿不是玉虚观吗?”
    旁边之人好心回答:
    “不,是玉虚宫。”
    玉虚宫?!!!
    一宫,一观,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张若素倒抽一口冷气,头皮发麻,僵硬地看向旁边含着笑意的老者,后者方才没有喊师尊,也不是天尊,只是叫了一声道友,张若素沉默,深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么倒霉的。
    自己运气一直都还好。
    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呢?
    面容镇定道:“在下张若素,还没有问过阁下名讳。”
    九十余岁的老者洒脱玩笑道:
    “老哥儿方才自在,现在怎么如此拘束了?”
    他沉吟了下,答道:“在下姓李,单名一个耳字,字聃。”
    “你可唤我老聃。”
    复又伸手指了指那大醉少年:“这是我遇到的一域外少年。”
    “叫做乔达摩·悉达多。”
    老聃?
    乔达摩·悉达多?释迦摩尼?
    张若素笑容缓缓凝固。
    看了看自己的酒壶,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心脏骤停!!!
    ps:今日第二更…………三千八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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