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柴宝臣到衙门上班。他走进內衙,一看公堂,到处重新漆了一遍,焕然一新。从上次夜间伏击阿舅贼到现在,柴宝臣可谓是第二次走进公堂。陈大人一见柴宝臣来了,立马起身相迎,拉着柴宝臣的手走进后堂说话。柴宝臣的手就这样一直被陈大人拉着,一个男人拉自己的手,这么亲密,他还真不习惯。
    进了内堂,陈大人落座,看着柴宝臣,说了句:“哦,不要拘束,快坐吧。”柴宝臣侧身坐在椅子一边。陈大人呷了一口茶,在嘴里咕哝一下,咽下肚,又道:“贤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最近柴宝臣为感情的事伤透脑筋,又会有什么好消息到来呢?他看向陈大人。
    “是这样的,前几日,我们剿灭了盗匪。阿舅贼虽然活着,但是重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余下的盗匪活着的还有十一人,我连日来审理旧案,将这些个盗匪往日所犯下的罪状一一理清楚了,并将这些公文呈报给了太原府都指挥使司汪奂大人。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汪大人,他主管整个太原府的军事,曾经北御鞑靼有功而受到谨身殿大学士杨荣的赏识,可以说是有实权的。他可以直接向杨荣密奏,而那杨荣可是当今圣上和太后非常信赖的大臣,王振在杨荣面前都不敢造次。而汪大人在看了本官的呈报后回了一封信,他说很欣赏你,过两天就要来我境内视察,点名要召见你。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到时候面见汪大人时不可露怯。”
    柴宝臣一听,感到很紧张,自己区区一个小官吏,竟然受到军区司令的召见,不知道是福是祸。他对明朝历史非常熟悉,知道都指挥使司掌管军事大权,权高位重,这种人往往因军功在身,所以受到朝廷信赖。但是自己人微言轻,见了这汪大人又能怎样呢?自己是个秀才,将来走的是科举这条路,肯定不会参军的。他的内心陷入对前程的担忧之中。
    回到家,柴宝臣把汪大人召见自己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云林等人。魏苏首先安慰道:“你有功劳在身,这上官召见你,定是对你有利。夫君不用担心,只管去见好了。他问什么,你就只捡好的说便是。”
    刘婉儿一听魏苏这么说,感觉很有道理,不住地点头,也劝道:“宝臣哥,你一定要自信,别忘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柴宝臣一听刘婉儿的那句话,想到了自己经历的几多死里逃生的凶险之事,很是感慨,说道:“放心吧,他又不会把我给吃了。”
    云林一直皱着眉头,这时开口说道:“你不要大意。这也许是你步入仕途的机会。都指挥使司有任命临时官吏的权力,他要能委你重任,可谓前途无量,你要是在乡试能考上举人,那将来更会平步青云。要知道,官场有人好升迁。你要把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
    柴宝臣用心地听着,点了点头,说道:“弟子记下了。”
    两天后,太原府都指挥使司汪奂大人巡按太山县,阖境官员都去城门外迎接,而柴宝臣由于要会见汪大人,所以不宜出城,在县衙里等待就行了,以免过度劳累后精神不佳而给上官留下不好的印象,况且按惯例他这么一个芝麻点儿的小官吏也没有必要出城迎接。只见城门口摆着两张大桌子,上面放了几个海碗,另有一车美酒放在桌子旁。陈大人早就打听到汪大人爱喝酒,于是其他礼物都没有带,只是将美酒奉上。
    约莫傍晚十分,远远地看见尘土飞扬,汪大人在烈烈的旗帜下,乘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十余人,他们飞驰在道路上。看样子他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到黄昏才到达太山县。一到城门外,汪大人勒住缰绳,在马肚子上用力一夹,那马希律律一声叫,停在迎接的队伍前面。陈大人和其他几位官员起身迎接,朝着汪大人躬身行礼,汪大人下马回礼,说道:“谢谢大家,都是同僚,用不着如此客气。陈大人,你们在这里等了一天了吗?”
    陈大人一听,这汪大人的问话好像在关心自己这些人,便说道:“回大人,我们等了您一整天了,不过我们都不累,见到您后更是精神百倍。”
    “哼,你们站在这里一整天了,那公务谁来处理?万一阿舅一干人等从牢房逃了出来,谁去阻截?”汪大人并没有像陈大人想像的那样说一些关心他们恭候迎接十分劳累的场面话,反而数落他们一番。这让陈大人很是难堪。
    而陈大人并没有将不高兴挂在脸上,他陪着笑说:“衙门里还留着人呢,柴宝臣此刻就在县衙里。”其实,县衙里就只剩柴宝臣和门子两个个人了,而陈大人刚才那样说既给汪大人造成一种错觉,让他误以为县衙里还留有很多人,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不过他在心里把汪大人骂了好几遍: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啦,或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只要陈大人此时能想起来的话,都在心里骂个遍。
    汪大人看到桌子上有酒,不禁觉得口渴得很,他径直走到装酒坛子的车子边,随手举起一个酒坛抱在怀里。陈大人和其他官员看到后,无不惊异,心里想道:他还真不客气,没人招呼他就自己抱起酒坛子了。看他那嗜酒的名声果然不虚。就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倒酒,怎样敬酒了。
    就在陈大人等人都认为汪大人反客为主,会给相迎的官员一一倒酒的时候,却见汪大人提起酒坛,撕下蒙在缸口的封纸,对着缸沿就贴着嘴在那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来。这一下惊呆了在场的人。汪大人的脾气还真是怪,不喜欢大家都出城迎接,却又大口喝着洗尘酒,还不用碗,直接抱酒坛子,看来他是一个非常干脆利落、直率豪爽的人。陈大人心里想着:就凭你的性格,能做到这么大的官,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不知道你平时要得罪多少人呢?出了大事,看谁会护你!
    汪大人举起酒坛,随着酒水入肚,缸口一点点儿朝下,最后缸口完全朝下,汪大人又晃了晃酒坛子,舔尽最后一滴美酒,似乎意犹未尽,没喝过瘾。但他朝陈大人拱手说了声:“好,解渴!多谢!”又将酒坛子放回车里。
    陈大人一听汪大人说“好'”,顿时喜笑颜开,说道:“汪大人不必客气,这一车子酒都是给您准备的,你要是不嫌弃,直接带走好了。”
    “不必了,喝一杯是礼节,收一车是受贿,走,咱们去县衙。”汪大人一翻身,上了马。
    陈大人一听“受贿”这个词,脸一沉,但随即恢复常态。既然汪大人说要回县衙,他赶紧钻进轿子,催促起轿,在前带路,和汪大人一同去了县衙。不过一路上,陈大人都在想刚才汪大人的那句话“喝一杯是礼节,收一车是受贿”,他一直想不通是什么意思。汪大人是武将,又嗜酒,这种人用杯子喝酒不过瘾。自己明明在桌子上摆的是碗,哪里有杯子?何来“喝一杯”之说法?而且那一车酒本是大家一起喝的,只是汪大人独酌起来,其他人都喝不上了,又怎么是行贿?
    就这样一直快行至县衙时,陈大人对刚才的话才算回过味来,原来汪大人说的“喝一杯”其实就是喝一桶,他将桶说成是杯子,只不过这杯子也忒大了些。想到这,陈大人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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