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为了让朝廷帮助他解决沂水县百姓过冬口粮的问题,就把当地百姓的凄苦生活添油加醋的写成了一封奏折,不管成不成先递到上面去再说。
    他倒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成与不成全看运气,但上面可完全不是这么个发展趋势。
    今年,闹匪患的地方不止沂水县附近,甚至是不止临州一个地方。牵一发动全身,最初是沂水县的土匪强盗带头闹事,后来也不知是他们商量好的还是默契配合,反正附近大片地区的土匪强盗不约而同的出来烧杀抢掠。
    凡是闹过匪患的地方,百姓在丰收的季节都颗粒无收,所以,今年冬天,闹饥荒的地方不只是沂水县,而是大彦国南部整片的大面积的地方都面临着这个困难。
    这万一激起民愤,揭竿起义造反可就不是小事了。
    纵观此次匪患开始到结束发生的一系列后果,的确存在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好像有人故意想让大彦国南方发生内乱。
    临州紫禁城内的金銮大殿上,现在群臣们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率先提起此事的是掌管天下百姓衣食住行的户部尚书苏懿轩,也就是苏抑扬的老爹。
    “皇上,微臣有些数据,想要告知一下诸位同僚。”
    户部尚书在朝堂上突然提起此事,是皇帝提前跟其串通好让他在朝堂上提起,还是苏抑扬跟他老子报告后他自己想提起,其中细节,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是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所有人目光都关注着他。
    皇上皇甫雄点头之后,苏懿轩便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关乎临州今年秋收状况的奏章,咳嗽了两声,用极为简洁的话,将一项一项的数据精准的报出。
    随着他对每一项数据都简单的介绍一遍,又重新报了一遍后,众人的脑海中,基本上有了很清晰的概念。
    能站到这个位置上的朝臣,哪怕是武官,也不可能是个头脑简单,简单算术也不会的人。根据苏懿轩的数据,略一盘算,各自心中都有了底。若是数据属实的话,恐怕今年临州绝大多数的农户人家,日子过得不会太舒坦,甚至会有很多人会饿死。
    “这些数据,昨晚一夜苏爱卿与翰林院的人大致已经核对数遍了,应当真实可信。即便是采集的原始数据不一定会十分精确,但大致已经能体现出,如今这种结果,是非常危险的的。”
    皇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中,顿了一下又道:“看这情况,即便是在平常年份,老百姓的日子恐怕也是过得极为凄苦,一旦发生点儿什么天灾**,众爱卿就可想而知了。去岁长江流域的水灾,中原地区的旱灾,就是让平常也只能勉强过日子的农户们,绝了生存之路,才铤而走险的暴乱造反,众爱卿可有异议?”
    “皇上,老臣同意皇上的观点。”
    沈怡的父亲,当朝左相沈万年踏前一步,弯腰恭声道:“天下农户,乃是最安分守己之辈。若非到了生活绝无奔头之时,是绝然不可能冒险造反的。苏懿轩大人列出的详尽数据,老臣也是揣摩了一下,****的根源,事实上并非在于天灾,而是因为农户的收益太低,无法存下余粮,一旦生一些意外之事,怕是立即青黄不接。老臣以为,当尽快解决农户收益过低问题,才能使我大彦江山日渐稳固。”
    紧接着,又有不少大臣附议。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若是天下百姓能够吃饱饭,不会挨饿受冻的,想暴动造反的人,都煽动不了人。
    “皇上,微臣提议,当减少朝廷对农户征税的比例。如今十抽三的比例,当减少到十抽二。这样百姓多多少少日子能好过些。”
    说这话的,是柳梦音的父亲,当朝刑部尚书柳晋元。
    如果李锦在这,他定会好奇,为啥凡是跟他多少能扯上点关系的当朝大员,都是支持他奏折中的提议,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柳晋元四十余岁,白面有须,卖相挺不错。皇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他的提议不见得有多好,但至少,他是在动脑筋如何增加农户收益了,而解决农户口粮问题,是稳定民心最重要的一步,而且是迫在眉睫的一步。
    农户没粮食过冬,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早晚会爆炸。只有农户安居乐业了,大彦江山才会稳固,否则,搞一切东西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但是,柳晋元此提议一出,立即就有人出言反对道:“柳大人此言差矣,我朝大部分税收来自农户,若仅是十抽二,每年将会少掉将近三千万贯左右的税收,这又如何是好?”
    说这话的是当朝工部尚书周显,也就是周子清的老爹。
    当初得知周子清欲****自己女儿柳梦音时,柳晋元就气的不轻,为了顾及两家颜面,这才忍着没有发作。这会儿那周显又当着满朝文武百官讥讽他,柳晋元白脸一红,当即恼怒的反唇相讥。
    “徐大人当真是无知无畏,如今圣上政治开明,当会减少无数贪污渠道以及浪费,哪怕是减少三千万,一亿也足以朝廷运作了。更何况,与其每年花很多钱去镇压暴民,还不如把那笔钱省下还给农户,也好安他们之心。君难道不知,苛政猛于虎也。”
    周显,已经五十余岁,双眸炯炯,有些不屑的反唇相讥。
    “柳大人真是思维狭隘,周某依旧认为,减少税收比例并非长久良策,更何况,那三千万若是分摊到每一位农户头上,不过区区三百文钱,这连治标都谈不上,又何来治本?”
    “哼!那周大人对此事又有何高见啊,不妨说来听听......”
    “高见暂时没有,只是对柳大人的观点不太认同而已。”
    “哼......”
    柳晋元刚要继续回击,皇上皇甫雄看不下去两人继续斗嘴,拍了一下桌案。
    “够了,你们两个朝廷二品大员在这大殿之上斗嘴吵闹,跟个泼妇似的,成何体统。”
    “微臣知罪!”
    见龙颜大怒,两人这才偃旗息鼓,默不作声。
    待得场中安静后,皇上这才清了清喉咙说话。
    “朕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也帮诸位总结一下,至于能不能执行,不论主意馊不馊,回头再一项项讨论。要想安定国家,须先得安定农户,这点,朕已经与诸位爱卿达成了意见一致。提高农业收益,不外乎为几种手段,降赋,降租,垦荒,增效,增产,以及种植新品种。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当下就先解决临州百姓过冬的问题。朕听说当地粮商趁机屯粮提价,准备大发国难财,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应当惩治一下粮商,救济当地百姓,不各位爱卿有何意义?”
    “吾皇高明!”
    开玩笑,皇上都亲自定出决策了,谁敢去提异议找死。
    第二天,丁公公在身后众人众星拱月般的陪同下来到军营校场,宣读了当今皇上打压粮价,惩治不良商人的圣旨,最后还着重强调了一句。
    “违命者,杀无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万人的军队,在各自指挥中,近乎是齐齐跪拜而下,喝声震天,几乎要将那天空中的乌云都要撕破。
    时间不久,临州太守赵书河就接到了皇上打压粮商的圣旨,传旨的是当朝名震远方的镇远将军之女许慧,也是军队中唯一的一名女将,随行的还有数万大军,用以镇压反抗者。
    那些全临州平日里都挺有威势的大商贾,大富户们,听到朝廷颁发的政策和那数万军队后,一个个胆颤心寒,没有一个再站得住。
    就连太守赵书河听到最后“杀无赦”三个字后也是心中一震,心中还有点狐疑,这沂水县令李锦给我上书没成,皇上倒是下令了,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不管怎么着,这圣旨一下就要施行,君无戏言。
    当天就惩治了几个抗旨,不降粮价的富商。
    “大地主于三,不按朝廷规定粮价售粮,皇上叛其斩立决。即可将其拖到菜市口前,由侩子手行刑。”
    “皇上饶命,饶命。”
    一大群人中,一个身着华贵衣衫,细皮嫩肉的胖子跪拜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叫嚷着。两名士兵,立即冲上前去,将他夹带而住,直往外拖去。
    那于三又是拼命的叫着:“大人......大人饶我一命,我愿意匀你一半家产。”
    许慧的单睛凤眼,连抬起来看他一眼的兴致也没有,继续念着下一个人的罪状。
    “陈家粮行大东家陈苟利,屯粮不卖,经查核实,其欺君罔上,皇上判其斩立决”
    陈苟利是一个老商人了,他也是想走一步看一步,决定不跟着人一起瞎起哄,还是降价一下来得好,但他却是忽略了,降价不实,与不降价一样获罪。
    商贾之间,消息的传如同风一般,往往比官府还快。当今天子在金銮殿上说的那句“杀无赦”,以及那血淋淋的现例,很快的在临州蔓延开来。
    这给一些商贾阶层,带来极其强悍的冲击力。在他们心中,甚至比土匪强盗烧杀抢掠,敌国入侵还要震撼。要知道,那被斩立决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在临州商界跺跺脚就能震半边天的巨擘、前辈,在商界之中享有极高的声誉,但却因违背了皇上行政命令而悉数被砍掉了脑袋。
    至于地主阶层,也是捎带着被吓了一吓。被斩掉的几人之中,有八个是地主。也算他们倒霉,乖乖的在乡下当个土财主就罢了,还非得搬家落户到临州城中去。如此倒好,第一手接到了行政命令,却是因为没放在心上而横遭了不测。
    一收到消息,在接到降价政策通知后,还没降价者,急忙撒着脚丫子就往粮行跑,通知伙计们赶紧降价,他们清楚的知道,皇上在这件事情上,动了真怒,铁了心要立威了。这件事情上,已经没有了观望的必要,老老实实的降价吧,反正,只是降回平价而已。更何况,皇上这次杀人,只是杀其族长,或者大东家,没有趁机抄个家,捞点钱财什么的。
    这样一来,那被杀掉的几十号商家和地主,说不得还有不少人感谢皇上呢,正好可以趁势上位,反正倒霉的,只是一个人,或者一房人而已,又不是整个商家和家族垮掉。
    但朝廷要的效果,也实实在在达到了,只要得到了这个消息之人,只有脑子进了水的极端货色才依旧我行我素。对于这一小撮极端少部分人,已经明确了政治方向的当地官府,直接按照政策将人收押,审讯,还争先恐后的直接往临州报备,说不得,还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让皇上赏识。
    至于那很多错过了三日期限,却暂时还没被查到头上来的,倒是一个个杵到了当地父母官家中,死也不肯走了,花再多的钱,也要把降价时间和记录改过来。
    总之,再也没有哪个粮商大东家和地主族长,敢拿这件事情开玩笑,毕竟,皇上金口已开。若是拿皇上不当回事情,那皇上也决然不会拿他当回事情,被杀了也活该。
    除此之外,临州之中,还有一件让人津津乐道之事。有一名女子,像是奇迹一般的出现在了商业圈之中,成为了那家原先后台属于刘家的四季春酒楼新东家。
    临州以及附近有头有脸的商家富户,又有哪个不知道四季春酒楼?然而暗中打探,却是怎么也查不出来那女子的后台究竟是谁。
    那女子行事也的确诡异,就在降价政策下来前七天,就将自己囤下的九十万担粮食全部抛掉,这还不算,竟以四季春酒楼折价五百万两加上两百万两现银与数名知名粮商商量抵押借粮一月,一月之后每一万担还一万两千担,如若在一个月后还不出粮食,则以三两半一担的价格将现银和四季春酒楼用作赔付。
    但根据粮商们的计算,以及其后的运作,过一月后,粮食价格至多持平不涨,而绝然不可能跌去。
    区区一个月,又怎么可能使粮食跌下一成或者更多?粮食在他们炒作之下暴涨,而账面上的数字着实把他们刺激到了,自信心空前的膨胀。
    在经过短暂计算和衡量后,粮商们决定与那女子赌一把,只要区区一个月,一个月后每一万担就能多出两千担来。何况,即便那女子还不出粮来,光是那折价五百万,却值七百万的酒楼,就能让他们大赚一把了,更何况,还是以每担粮食三两半白银的高价抵扣。
    虽然他们深信粮食还会涨,但如果朝廷真的拨粮,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到时候只要跟官府商量好,晚点时间放粮,这一个月,甚至是未来两个月,都是滞涨期,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赚的。
    而那女子,却是靠着价值至少七百万两的抵押,只借到了两百万担粮食。接下来,让所有粮食目瞪口呆的情况下,那女子疯狂的,在短短数天之内,便将两百万担粮食悉数卖给了其他库囤没有到位的粮商,拢共只收到五百万两。
    这一来一去,她的账面上就足足损失了两百万两。这让绝大多数粮商,都是直摇头说她得了失心疯,以至于才会做出这种不可理喻之事。又有一说,她的后台,应该是她的情人,有钱的很,因为不能将她领回家去,以至于惹了她怒而胡乱挥霍他的钱财。
    总之,经过官府公正的白纸黑字合约,是怎么也没办法违背的了。只要再过二十几天,他们就能心心定定赚钱了,至不济,也能赚个四十万担粮食,运气极好的话,能把四季春酒楼弄回来,那更是赚大了。
    然而,就在他们还在做着美梦的时候,政令却是骤然而下,这还罢了,利欲熏心的他们,死到临头了,却还妄图联合起来违抗朝廷的命令,试图营造一个法不责众的局面,因为他们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至多,再观望一番,若是朝廷着实下了决心执行政策。那么到时候再遵守也不迟。
    却没料到,这次亲自批复那政策的,却是当今圣上。在回馈的消息中,在得到了那帮子粮商无动于衷,视国策于无物时,圣上怒了,直接砍了几十个人的脑袋。
    降价政策,紧接着被以闯世界记录般的速度,飞快执行了下去。而被炒作而高的粮价,也是应声而落,但是,对于囤积居奇的粮商的噩梦,仿佛才刚刚开始。
    紧接着一条政令,为防止粮食落到敌军叛匪手中,一次交易过一百担者,须得去官府登记备案,并加盖官府官印。
    对于粮商而言,这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但若是换做皇上没有杀人之前,或许还有很多人敢无视这条政令,然而此时的他们,却是一下子,感觉到了地狱之中。
    朝廷这一系列的行动,最高兴的当属苏抑扬,因为这一件件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测与规划之中。
    而李锦听了此事后也是津津乐道,想想临州太守赵书河那憋青的脸就想笑,正不停的一个劲儿夸赞苏抑扬是活诸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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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看了今天的这章,可能会觉得有点突兀,其实这是一章铺垫,为后面的精彩情节做准备,各位看官拭目以待。最后,还想说,俺要推荐票,用票票砸死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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