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 作者:周析白

    分卷阅读38

    微清醒,见了兄长前来,那如死灰般茫然无神的双目陡然颤动了一下,一抹光彩随之跃然而起。

    “哥……”细如游丝的嗓音,夹杂着些微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息不稳。夜娉婷折身回眸,丹凤眼梨花腮,美艳动人。见了薄佻白也不惊慌,将药汤放在一边拎起裙摆行礼:“爷。”

    “起来说话。”薄佻白摊开手,女子自然而然递过汤碗退到一边,含笑道:“今儿二爷瞧着比昨个精神多了,许是这药方子换了一帧,待会儿还请爷过目。”

    “好。”薄佻白点点头,拇指轻柔擦去少年唇际沾着的褐色药渍,轻声问,“感觉如何,胸口可有再痛?”“不碍的,老毛病,哥总是大惊小怪……”少年细细的笑,眼眸弯弯如一对新月。他生的不错,虽不若薄佻白极美,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秀致典雅,若非过于病态而使他看上去精神不济,总有一丝恹恹,那整个轮廓也是秀美绝伦的。

    “哦?”薄佻白微微一笑,舀了一勺汤药送到少年唇边,果见那眉头习惯性的一蹙,“莫说为兄不了解你,你是嫌这药比之前苦,若非娉婷逼你,你又怎肯下咽?”

    少年被说中心事便咬下下唇不答话,脸颊轻轻侧过一边,白皙脖颈露出几分柔弱之态。

    薄佻白对夜娉婷挥挥手:“去歇着吧,你定然又是连熬几夜未曾合眼……”“二爷身子要紧,我不碍什么。”女子笑一笑,眉眼如画,屈身又行个礼方才袅袅而去,身影坦然。

    “说吧。又起了什么鬼主意。”话音落地,少年藤蔓般柔软的手臂从锦被里弱弱张开来,无助又期待的望过来,眼角湿湿的:“大哥……”

    薄佻白静静望着他,僵持一会儿方叹息一声,放下汤碗,轻轻将少年抱起来放在膝上。少年瘦的堪堪只剩皮包骨,放在身上一点重量都没有,若不是那双手臂还撒娇似的圈在自己脖颈上,薄佻白真会疑心他是否还有温度。

    “大哥去了哪里?”少年猫咪一般蹭着他的脖颈,口中咿呀呢喃,轻柔呼吸扑打在薄佻白颈窝里,有几分酥痒。片刻抬手,轻轻捧了少年的面颊问:“我去哪里,同你拒不喝药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咳、咳咳……”少年心里一急,嗓音蓦地尖锐了起来,连带着一阵微弱咳嗽,薄佻白不语,只抬手温和的替他抚一抚后背。少年平定良久才抬起眼眸,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口气里竟带着几分幽怨:“你走时说了只三日的,如今可好,半月都有余了……”

    ——是什么挂住了你的脚?某件事还是,某个人??!

    少年想强迫自己停下这匪夷所思的猜忌和悖德忘理的执拗,可是不能,他不能允许薄佻白离开他的视线太久太远,那会让他愈发觉得面前男人已脱离了他的钳制,他用身体做赌注,不过是想尽可能的多的从对方身上汲取温度。他依赖他,十八年来尽如此,他们相互搀扶,他们的世界不能有其他人进驻,也不可能进驻……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担心。他怕自己区区羸弱之体不能给他欢愉,他们同样是男人,是男人就会有被欲望迷惑双眼的时刻。他不能,绝对不能容许那一天的到来。

    “……你究竟在担心什么?”薄佻白微微蹙眉,凤眸睨视着怀里看似柔弱,却心神不定的小人儿,缓缓抬指勾住他下颚,“告诉我,小雅。”

    少年身子微微一颤,面若梨花,白中含一抹桃红。

    佻溪表字恒雅,薄佻白甚少唤他的小雅,是因为乍听上去十分女气,少年本就柔弱的惹人怜惜,再沾了阴字,唯恐身体会更为羸弱也说不定。然而少年却最喜听他这样唤他,尽管对方这样唤的时候,明显是不容许他再逃避……

    “我,我就是,就是……”少年急出满眼的泪,一想到心中令人羞耻的想法便更是惶恐不安,生怕被对方瞧出端倪,索性咬紧了下唇一言不发,那模样着实倔强。

    薄佻白微微一怔: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表情,竟好似在何处见过?顿了顿方才想起,洛阳云府做客之际,那妖艳如花的少年也有副惹人怜惜的表情,尤其是咬着下唇似笑非笑,或者垂下眼睑漫不经心,一眼看去是极为乖顺的,可实际呢?实际,却是一只锋芒毕露的猫儿吧……

    薄佻白微微眯起眼,嘴角漾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低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少年额头,道:“乖乖喝药,笙歌买了飨德天府的梨花蜜饯,喝完药,便准你吃几个。”

    “真……的?”少年蓦地睁大双眼,却不是为了对方口中的悬赏,而更像是沉浸在那突如其来的轻吻里没反映过来,心中窃喜与激动连成一片,顿时又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怎么,又痛?”薄佻白烟眉一凝,表情有些冷沉。少年细白的五指张开来死死扣住他手腕,喘息着,半晌回过神来,慢慢扬起脸,那般憔悴失色的脸颊上却有一抹荡漾的红,薄唇抖动了几下,溢出小小音阶:“没、没事,就是,想起那蜜饯,高兴的了……”

    薄佻白微微勾起嘴角,大手抚上少年柔顺披散的黑发,轻轻道:“乖。”

    20.承·求之与不得

    四年不曾做梦。人与鬼魂的差距,或许并不仅仅存在于肢体的冷暖,还在乎对现实所折射的理想,是否仍要秉持,或逃避。一旦丧失寄望,一旦过于执着,梦就变得易碎而奢侈,连一丝蒙蔽自己的理由都不容易存在。不做梦,就不会有黄粱梦醒后的纠缠,可是为何左边胸口那空荡荡的位置始终在隐隐作痛?像是,像是四年前那场应当刻骨铭心的夜晚里翻来覆去的死……一样。

    孔雀台。暖玉榻。

    榻上躺着的少年仰面朝天,目光呆滞,一条胳膊软软的垂在榻沿外,另一只手臂却紧紧捂着胸口。赤裸的上身肌肤惨白,锁骨深凹成一口干枯的阴影,指甲愈发颀长凄厉,浑然无彩的面孔上唯有一滴朱砂如血闪耀。

    ——这是怎么了?

    他想,周身动也不能,失去心脏的地方火烧火燎一般的痛。想动一动,却发现四肢像被一条无形的线所牵制,玩偶一般,一举一动都受人摆布。

    ——这是怎么回事?!

    虞秋水安静的躺着,捂着胸口的手指尖刺破皮肤,艳丽的血奔涌而出。疼痛开始蔓延进四肢百骸,从胸口那个空洞处开始,到锁骨到脖颈,最后一点点占据清醒的神智。烈火焚身都比不及的痛,像被人活生生剜出一颗心脏捧到眼前,鲜血淋漓……

    ——剜心?!

    少年圆睁的瞳孔猛地一颤,像烟火般放射奇异的光彩,紧跟着那嘴角却勾起一抹邪肆古怪的笑。剔骨剜心,他竟然是,这么死去的麽。总也思付不起来的真相,总也拼凑不全的那一夜,像是被什么力量牢牢控制藏掖,无论他怎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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