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般的躯体阻在山洞内,闪避的地方很少。觉智走到埋葬锁链的地点,不知道掐了什么指诀,那短短的铁链飞速延伸,将鼠王活动的地点扩大了何止数倍。
    “早年我家被鼠王挖通,这厮胆小如鼠,呸呸,是胆小之极,偏偏他又色胆包天。将我侮辱后,我父回家撞见,要和它拼命,老迈的父亲哪里是这厮对手?被它打杀吃了。他心狠手辣,同族相食,照理说该杀了我。”觉智鼠脸扭曲,灰毛扎成团,那种狰狞神色,真乃面见杀父仇人。
    “轰隆隆……”巨响回荡在山洞内,一片伴生矿被撞塌,落下几百斤的大石块。池晓刀拉着花青色避让,还是被余风扫中,五脏六腑震动的他想吐。跟随的鬼兵更被撞成青烟,袅绕在漆黑洞穴里。
    池晓刀看着鼠王,鼠王撞的头晕,摇着脑袋从大坑中退出来。可惜金蟾消失了,不知道是躲在自己身上还是躲在花青色身上。
    对了,蚂蚱呢?池晓刀四面搜寻,没有找到蚱蜢大爷。贪生怕死的蚂蚱,池晓刀心底愤怒,待我逃出去,再见你,必将你烤了吃下。
    乞讨年间,他什么没吃过,蚂蚱烤熟后也是一道美味。
    不及多想,鼠王又翻身撞来,他听见觉智自言自语的唠叨。
    “这杀千刀的想杀了我,又舍不得,这片地界,哪里找第二只成精的母老鼠去?于是,它便在我身上下了禁制,修为不得寸进,我若违抗它命令,那便会化为血水。这狠心的杀千刀啊!它下了禁制快活,好死不死撞在鬼王手里,成个疯子。我杀不得它,还要遵从命令喂饱它,还要照顾它的孩子,这几十年,我过的生不如死。”
    觉智脸上是怎样的可怖表情,池晓刀已经来不及看。他只想着避开,想着逃命,眼见避不开,他眼中凶光闪烁。
    一人目标小,两人目标大,要是没有花青色这个拖油瓶,池晓刀觉得,自己逃命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他眼中的凶焰花青色也看见了,花青色张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打消池晓刀的念头。她不修身体,体质较弱,根本躲不过鼠王利箭般快速的扑杀,唯有依靠池晓刀才有机会活下来。
    但是,凭什么池海要救我?花青色自己问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勉强算是理由的,大约只有自己身为夫子,吟诵书文给予的一点点加持。
    那点加持,在这种凶兽面前又有多大作用?
    连自己都找不到理由,她岂能张嘴,莫非叫她苦苦哀求吗?她花青色,不屑为之。
    下一秒,她似若听见池晓刀叹息,那柄三品神兵被高高举起,运转着并不熟悉的天柱剑神通。
    长剑如山,一股黑色气息从剑上涌出,直入洞顶。
    厚重如大地载物的力量被池晓刀狠狠劈下,和鼠王撞过来的脑袋碰撞。洞顶被长龙般的剑气划过,纵然坚硬的伴生矿也被拉出一条犁沟。
    地动山摇,花青色耳朵里“呜呜”响,她双耳暂时性失聪,听不见啦!但是,她的眼睛能看见。
    池海没有舍下自己逃命,他选择和凶兽硬撼。对了,真要理由,我还有一个。
    那边是他被伏击时候,我以大风歌迷惑鬼兵,算是救过他一命。
    是的,她救过池晓刀,虽然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她算是自救,那种黑夜里,鬼兵若杀光道兵,必然搜寻生者,她体质弱,纵马狂奔又能跑多远,只怕马匹耐得住,她却骑不上马了。被鬼兵追上,她孤身一人,必然死亡。
    花青色当时就算到这一点,所以才返回去,以大风歌迷惑鬼兵。
    这个不怎么充分凡理由此时救了花青色一命。
    池晓刀本想将她甩出去挡鼠王,忽而想起那曲大风歌,于是他改变主意。她毕竟救过自己一命,将她甩出去,那和池晓刀原则相悖,他是乞丐,他有原则,他宁愿去骗人,也不愿接受人的施舍。
    每一分施舍都是沉甸甸的恩情,他还不起。就比如老三老三老四。
    他们全是乞丐,但是,小小年纪,看见池晓刀饿晕路边,将手上不多的一点食物施舍给池晓刀,那是恩情,池晓刀以兄长身份待之。此后数年,不离不弃,为他们筹集资质测试的银子,终于让三个兄妹有好前程。
    他是那种一饭之恩,以我所有报之的人。
    所以,救命之恩大于天,他决定舍命相搏,救花青色一命。
    他被巨力撞飞,狠狠砸在石壁上,贴着石壁落下,那真是心肝脾肺肾都快咳出来,喷出老大一口鲜血。鬼兵们也出手,拼命纠缠,却对鼠王半分影响也无。
    黑色鼠毛飞扬,鼠王也受伤了,在头部有一天硕大的伤痕,伤痕流血,激发它的凶性,它吱吱叫着,再次杀向池晓刀。
    “每日此时,杀千刀的会疯病发作,它除了我,什么也不记得。只有我能给它喂食,所以鬼王饶我不死,让我喂养这厮。人类,你知道吗?我早想杀了它,可是,我打不过它,我有禁制束缚,哪怕它疯了,我也不能杀它,只能遵守不离不弃,尽心养育它后代的誓言,度日如年。”
    觉智越说越愤怒,发出刺耳的叫声,尖锐,疯狂。
    “你们能杀了它,我会报答你们的。哪怕你们逃跑,只要能跑,我不阻拦。”鼠王疯了,觉智也疯了,这是长期压抑的疯狂,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智。
    池晓刀“呸”的唾出血痰,提剑站起。刚才那一剑是他至今巅峰,发挥出全身战力,哪怕是剑无道等鬼在身前也挡不住,可以一剑两段。
    但对鼠王,只是让它受点小小伤害。灵根六层,果然名不虚传。
    鼠王活了三百多年,它的寿命将尽,已然是末年修士,战力衰退,依旧不是池晓刀能抵挡的存在。
    “池海,你没事吧?”花青色面色紧张,捞出一个瓷瓶,瓷瓶里有橘黄色的丹药,她拿着丹药往池晓刀嘴里放。
    由于实在焦急,六神无主,她都忘记了加持池晓刀。
    池晓刀不知道她拿来的是什么药丸,只管吞下,叮嘱一句:“加持我,我要力量。”
    这种战场上忘记加持的儒士,放在军队里,那是第一淘汰的目标,太不合格,会被上峰训的苦不堪言。
    “正义是知己,提剑入人间。只管不平事,力可斗苍天。”出世歌其二,剑持无双。
    花青色的诵读来的稍稍晚,但终于赶上池晓刀第二剑。
    煌煌如苍龙出水,执剑似飞蛇腾空。天柱剑第二剑,依旧是挥舞黑色巨龙,池晓刀用尽全力,他服下过属性箔,五行尽在一剑中,这才是天柱剑的精髓。
    也无怪乎付煌山得此神通不见施展。此神通需五行齐全,他恐怕连学都没有学会。就是不知此神通他从哪里得来,必然是一种品级很高的神通,池晓刀猜测,起码是四品。
    浩然之正,灰色巨龙变成灰白,加持之下,池晓刀斩出生平最强一剑。
    “跑。”他回头,没有发声,花青色分明看见他的嘴型在说这个字。
    她略微犹豫,片刻想通,自己留下也只是凭添累赘,让他分心,还不如离去,让他好施展手脚。
    于是,她迈开脚步奔向黑暗深处。跑的急切,跑的愤怒,连着摔倒两跤。
    觉智没有阻拦,低声道:“跑吧跑吧!逃走了搬救兵,将这条死了害人的真龙带走,将这个杀千刀送下地狱。”
    觉智眼中没有半点哀伤,她的三个孩子,早在池晓刀这一剑汇聚中,无法承受惊天神力,死了般不能动弹,被池晓刀甩飞,落在尸坑里不知生死。
    它们还小,大约,死了吧!
    池晓刀挥舞灰龙搏杀,斩的黑毛不断落下,鼠王身上添加了十来条伤口,疼的越发疯狂。终究是没有智慧的疯子,哪怕是灵根境,池晓刀也能撑得住。
    但他撑不了多久,也许半刻钟之内,他便会沦落为尸体。
    每每这个时候池晓刀就会回忆父母,他们是修士,死在同为修士的山贼手上。那时候见识少,不知道深浅,如今想来,父母是灵根修士,何方盗贼能杀害他们?只怕,他们被某些人惦记上了,才遭此横祸。
    “苌楚,蚂蚱,我要是死了,下一个就会是你们。”他像是自言自语。
    在他乱糟糟的黑发间,某个小点动了动,那是苌楚,她双眼受伤几乎不能视物,早早的就躲在了池晓刀头发中。
    还有,在他们交战的战场边缘,一只黄豆大小的蚂蚱抖了抖,最终咬牙。
    “娘希皮,我怎么那么命苦?”
    蚱蜢的声音发出,看见池晓刀剑锋击退鼠王,大口咳血,然后一转,灰白巨龙,竟然不管不顾的挥向谁也想不到的对象。
    他剑锋所指,那是觉智。
    觉智一呆,同样的场景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它曾很多次决定放人出去,叫人搬救兵来,只是人心贪婪,人走了很多,探宝的来过不少,正规的军队,却是一个没有,那些人,都选择了隐瞒真龙所在,静待真龙机缘。
    探宝的人多了,鼠王杀的就多,才造就尸坑白骨。虽恨鼠王,对于这位夫君的战力,觉智却很佩服的,从没有谁敢露出后背给鼠王,带着拼命架势,非要将自己斩于剑锋下,也没谁可突破鼠王的封锁伤到自己。
    “吱……”它惊慌的大叫,眼睁睁看着剑气斩向自己,忘记了出手。
    在她尖叫的时候,鼠王硕大的身躯竟然速度再提,将整个身子挡在它身前。
    “吱……”凶厉的叫声。
    鼠王吃痛,猛地拉着锁链后退。
    池晓刀脚尖一点,隐没在黑暗深处,他向着洞穴深处逃命。
    鼠王欲追,忽然,蚱蜢跳了出来,身子变大,狠狠的将觉智撞飞出去,落地所在,恰池晓刀身前不远。
    池晓刀咬着牙,将神兵提起,狠狠地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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