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德康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可以落脚的小平台,其实大部份是积雪垒起的空中楼阁。
    德康跳上去的时候,伸出的前肢一下子插入积雪中淹没到关节处,可他还是没有得到支撑,随即胸膛和脑袋也跟着没入积雪中。
    一瞬间,那个小小的积雪平台垮塌了。
    德康只觉得小肚子那一阵疼痛,紧接着后上肢也火辣辣的疼起来,还没等他搞明白这里是咋回事,德康发觉自己头朝下,后肢朝天跌倒在一个狭小陷坑中。
    德康顾不上疼痛胡乱扒拉着前肢、乱蹬着后肢想要翻转身体,可是陷坑很窄,并不给他腾挪的余地,德康折腾了一阵,结果还是头朝下狼狈地摔倒在那里。
    急切间怕不出去,德康反倒镇静下来,前肢支撑着使劲甩动脑袋,抖落满头的积雪。
    他扭动脖子斜着双眼上下打量这个小陷坑。
    发觉这是两块头部比较尖的岩石一左一右靠在一起和山体所形成的,自己此时正好卡在中间。
    想必这个坑哥的小平台,是由于连续昼夜的积雪累积而逐步形成的,当岩石连接处的积雪一步步扩大到和山体表面的积雪相连时,陷坑就出现了。
    陡坡下面类似这样子的小陷坑多得是,只不过那些要小得多,踩进去至多大半腿的长度,除了足垫会被里面的碎石卡住、刺痛外,造不成大的威胁,只不过得在雪面上小心也。
    上上下下里看了几眼,德康再次倒腾上下肢试图脱离困境。
    可是倒翻在上面的后肢由于找不到任何借力的地方,除了扒拉出满身的积雪外起不到一点作用,而前肢尽管撑着地面支撑起整个身体,但也才仅仅使倒翻的后肢关节处伸出到岩面,依旧借不上力。
    德康朝身体的左右两侧看了看,发觉一侧的岩石和山体牢牢结合在了一起,而右侧的那块岩石与山体间有一道比巴掌大点的缝隙。
    想要脱离困境,在这个狭缝中必须上下肢一起用力,否则。。。
    死马当活马医吧。
    已经是倒翻着动弹不得的局面,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了。
    德康向左侧挪了一点,咬咬牙吐口气尽量缩紧身体,右前肢稍稍放松、左前肢使劲一撑,身体缓缓向右侧倾斜过去,同时一点点收缩起下肢,等身体滑到缝隙处时,两后爪好歹一前一后搭在口子上。
    德康下肢试着用了点力,情况不错,能使上点儿劲。
    身体的倾斜使得德康看不到下肢的着力点,只能凭着感觉用爪子尖在岩石表面一点一点瞎摸索,试图勾到岩石上的缝隙。
    能够回旋的余地实在太小,尝试了好一会,两边的爪子总算各自扒拉到了一个勉强满意的部位。
    德康估计一个是岩石表面的小凹点,只能用两个爪子尖扣上去,另一个则是岩石表面的断点,虽然几乎没有缝隙,但德康使出全力把左下肢的爪子扣了上去。
    接着德康用头支撑柱身体,抬起左前爪扣住岩石表面的一个凸起点,接着又用右前爪扣牢旁边靠下的一个凸起点用力试了试,由于千百个冬夏的风吹雨打,这两块岩石的表面很是滑溜,德康借不了多少力、也使不出太大的劲。
    四个爪子已经扣住,德康吸了口气身体一挺,试图一点点往上爬出去,哪知道身体才翻转了一点不到,右侧的肩膀就卡在了山体那边的岩石表面,无论德康如何使力,就是翻不过来。
    再用劲,爪子都要滑落了,德康只能松了劲重新再试。
    德康知道问题出在右前爪那边,本来因该反扣在山体表面的岩石上,可是在这狭窄的空间,现在的身体姿势根本无法做得到,而前爪扣在同一个表面,使劲时身体不由自主就会翻转。
    德康用头部顶着身躯来回试验了好几次,还是无法反扣过去,这个法子看来是行不通了。
    如何才能使身体平行着向上移动?
    德康转动着眼球来回打量着这个该死的陷坑,下肢一个扣在岩石上,另一个扣在山体表面,能很好地保持屁股那边的平衡,他最后还是把目光停留在左前爪上,既然右前爪暂时派不上用场,那只能在左前爪上打主意。
    德康试着扣紧左前爪,把身体往上提升了一些,同时感觉爪子尖有刺痛感传来,似乎快要扣不住了,德康赶紧松劲放下身体。
    要是左前爪也排不上用场,那可就糗大咯。
    德康绝对不甘心!
    他直愣愣盯着左前爪上方一个大一些的凸起点,决心再试试。
    德康用头部和左前爪慢慢拉抬起身体,有了余地赶紧用右前肢撑住地面再度把身体抬起来,然后松开左前爪去扣上面的凸起点,可是,爪子尖仅仅只够到那凸起点的下部。
    有希望,德康心中一喜。
    他猛吸一口气绷紧下肢,同时右前肢缓缓下沉后突然向上发力,德康借着一点点弹力伸长脑袋去扣上面的那个凸出点。
    感谢月神!
    德康的左前爪牢牢扣住了它。
    德康收腹扭身赶紧在身后的山体岩石表面摸索,没费啥劲右前爪顺利扣住了一道缝隙,德康试了试劲,能使上。
    他赶紧上下肢一起发力拉抬身体,然后左前爪再次扣住一个凸出点,身体抬高了一些接着用右前爪摸索,这回扒拉到一处断点,德康使劲牢牢扣进去。
    这个缝隙比较大,右前肢得以使出很大的劲,德康伸头斜眼瞄了瞄岩石顶部,估摸了一下再次发力,尤其是右前肢撑着肩膀往上弹,挥出的左前爪终于扣住了顶部的尖锐处,也就是刺痛德康小肚子和大腿的那层刀背状表面。
    接下来左前肢用力一拉、右前肢用力一推,下肢一挺,德整个身体翻过刀背状表面落到雪地上,当然,肋部又被那儿给咯了一下,不过这时德康已满不在乎了,总算脱离这个有劲使不上的憋屈地方。
    德康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继续往上爬,一路看到那些可以投机取巧的小平台,德康说什么也不敢在再跳上去了,鬼知道会不会又是陷坑。
    没有投机取巧虽然多花了那么一点点功夫,不过接下来的路还算顺利,德康总算连滚带爬来到了岩洞前的小平台。
    平台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积雪,洞口大部也遮盖住了,雪面距洞顶只剩下一个多脑袋的距离,一眼看过去洞中也飘进了不少积雪。
    德康低着头使劲嗅了嗅,啥气味也闻不到。
    他走过去面对洞口、背对大山使劲朝身后扒拉平台上的积雪,霎时德康身后雪花乱舞,瞬间又被刮来的寒风带到远处,形成一片小小的雪雾。
    平台不大,没费多少劲德康就几乎扒拉光了上面的积雪,再用尾巴左右扫荡几下,小平台彻底干净了。
    德康并没有站立在岩石表面,他的爪子紧紧扣在最初落雪所形成的那层冰冻雪面上,这种雪面和冰面差不多一样坚硬,相比只是表面比较粗糙,容易立足。
    德康的眼睛牢牢盯着平台上那滩有点模糊、早已发黑的血,那是阿妈临死前卧趴的地方,德康凑上去嗅了嗅,闻到淡淡的阿妈的味道,不知怎么的,德康的心开始不安起来。
    他茫然地扭头朝身后的山下看了几眼,又盯着洞穴看了好一会,小心翼翼上前扒拉洞口处的积雪,才清理不到一半,德康迟疑着停下了手脚,眯着眼睛盯着里面。
    洞穴里除了地面上一层早已冻结成冰状的雪粒子再加上一些碎石块,其余空空如也。
    阿妈的尸骨哪去了?
    德康不甘心地对着洞穴里叫喊了几声,没有什么奇迹出现,眼前依旧是一个空空如也的洞穴。
    德康一个箭步冲到洞穴深处,胡乱扒拉开那些碎石,低头细细嗅着地面,不多的暗红色血迹仍旧能够闻到阿妈的味道,可是,阿妈的尸骨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雪豹轻易不吃腐尸,飞鹰应该找不到这个洞穴,即便找到后啄食,那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可这空空如也的洞穴里,像是啥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剩下只有一种可能。
    该死的追踪犬。
    一定是他们叼走了阿妈的尸骨去向人类邀功,也或者是人类下命令要得到阿妈的尸骨。
    德康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帮该死的恶棍!’
    德康走出洞穴趴在那滩血迹上,眼眶渐渐湿润了。
    透过模糊的眼球,他仿佛看见阿大和阿妈正趴在平台边上朝远处眺望,德木和腾格一个趴在洞口,一个趴在洞穴里,顽皮的宝月则晃晃悠悠来回跑动着,她一会去腾格身上挠痒痒,一会去德木那咬鼻子、咬耳朵,同时还奶声奶气叫上几声。。。
    “阿大。。。阿妈。。。”德康情不自禁哭喊起来,完全没了小群落里镇定自若的首领风范。
    或许德康的叫喊声很响,片刻间,山脚处传来嗷叫声,德康糊里糊涂的没听出是谁在嗷叫,他起身走到平台边上,对着阿其湖纵声嗷叫:“嗷。。。。。。嗷。。。。。。”
    山下陆续传来隐隐约约的、连绵的嗷叫声,想来小群落都跟了过来,歇息的家伙们都被吵醒了,一个个爬出洞对着德康的方位嗷叫着。
    大吼了一阵德康回身走到那滩血迹前,伸出舌头舔着冰冷的冰面,不知道何时还会再回到这里,离去前他要永远记住阿妈的味道。
    冰冷的冰面刺激着德康的舌头,可他浑然未觉,机械地抬起脑袋来回搓舔着,一点点、渐渐地,冰面向下凹进去,当德康的舌头快要失去只觉得时候,冰冷的冰层终于被舔破了。
    德康凑上鼻孔深深、细细、长长地吸气,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通过鼻腔弥漫脑海,一时间满脑子都是阿妈的身影。
    ‘阿妈。。。’德康在心里默默呼唤着,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在厚厚的积雪中下山是件惬意而且轻而易举的事。
    在不怎么陡峭的山体,德康基本上连滚带爬一路滑下去,真如风驰电挚一般,速度快的令他自己也咋舌。
    在那一段陡坡前德康收住冲势,抖开身上的雪花小心翼翼走到陡坡边缘朝下打量一番,挠了挠头皮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能轻易通过。
    原地转了几圈德康决定用笨办法滑下去。
    他慢慢走到山体边缘一个转身,呈头上屁股下、背朝天腹朝地的反向姿势,接着岔开下肢两个后爪紧紧扣住山体边缘,弓起身体使两个前爪尽量靠近对应的后爪,然后把前爪深深扣入积雪中,最后松开后爪下肢往下滑,等前爪一点点松开,德康的生个身体呈大字形慢慢向下滑去。
    这时德康依然想把前爪插入积雪中控制下滑的速度,可是没滑下去多远,他的整个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开始倾斜,紧接着脑袋和屁股渐渐到了同一个水平面,随后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滚起来。
    德康索性收拢四肢缩着脑袋团紧身体往下滚,瞬间,只见一个黑球裹挟着雪花朝下飞滚而去,眨眼间,黑球变成了白球。
    在山体陡峭处,由于下降速度实在太快,德康身上并没有沾染太多的积雪,仅仅是皮毛上沾了一层而已。
    然而过了陡坡,闭着眼睛的德康发觉不对劲了,先是耳边呼呼的风声没有了,接着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包裹了起来,体表没了那种在雪地上滚过的感觉。
    德康睁开眼睛瞄了几眼,发觉自己已经被积雪完全包围,并且确定自己仍旧在快速滚动着,耳边还能听到轻微的重物碾压积雪发出的嘎嘎声。
    ‘自己不会是滚成了一个大雪球吧?’德康心里有点发慌。
    他腰部发力想挺直身体张开四肢,无奈翻滚的雪球使得他如天旋地转一般,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该如何使上劲。
    德康只能闭着眼等雪球停稳下来。
    好在没等太久,感觉雪球越滚越慢,最后终于完全静止了。
    德康再次发力,可看似松软的雪只让德康伸到一小半就再也挺不动了,他摇了摇头,试图让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些。
    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嗷叫,接着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凌乱的脚步声围着雪球转了一圈,德康听到宝月再问:“是不是山上发生雪崩了,怎么滚下来个大雪球?”
    边上一个讨好的声音立马响起:“公主。看样子不大像雪崩,大伙都没有听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会不会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小样。”德康只听到啪的一声,随即又听到飞毛腿夸张的惨叫,知道这家伙挨揍了。
    这也活该飞毛腿倒霉,宝月在山下听到德康发出凄厉、狂野的嗷叫声,不知道二哥碰上了什么情况,一直有点心绪不宁,也不肯回洞穴歇息,豺群只能陪着她熬夜。
    大家等了一阵看到一个大雪球从山坡上滚下来,除了宝月,经验丰富的豺群都猜测到大概是德康从上面滚落下来了,不过逃亡者和刺头看到宝月面色不善,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飞毛腿好不容易得到个拍马屁的机会自然想卖弄一番,哪肯放过。
    看到飞毛腿吃瘪,逃亡者小心翼翼凑上前说道:“公主。这可能是主上从山上滚落下来了。”
    “二哥从山上滚下来!他在哪?”宝月瞪了逃亡者一眼。
    “主上被积雪裹在里面了。”逃亡者指了指大雪球。
    “混账。还不赶快扒开。”宝月抬起前肢又给了逃亡者一个头皮。
    德康听到外面的对话,也懒得动手脚了,咳了咳喉咙大声喊:“宝月。二哥回来啦。”
    大伙听到大雪球里传出德康的声音,像里面有美味似的立刻变得干劲十足,在大雪球底部四爪并用连续不停朝身后扒拉积雪,就连宝月也加入了干活的队伍,没费多大功夫,雪球就被掏出了一个大洞。
    宝月瞪大双眼看着一身雪白的德康从里面爬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逃亡者他们互相看了看,憋着表情悄悄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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