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窝寒冷,特别是脚那一截,冻得几近麻木。玉铃子一个寒噤抖醒,眼睛涩涩的,嘴里干得很。
    “徒弟弟……”玉铃子弱弱叫道,慢慢掀开被子坐起来,摸着冰凉的脚心里憋屈。平日徒弟弟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冻着的,他会升起火盆,放在床边上,然后随时在厨房里备着热水,等着自己一醒就会端过来……
    徒弟弟在厨房啰?
    玉铃子自己慢腾腾穿好鞋站起来,刚走几步发现难受,一看,穿错了左右脚。心里憋气,闷闷不乐的直接左右两甩,光着脚丫子跑了出去。
    厨房冷清,没有人气。柴火乱七八糟堆在一旁,釜下没有哪怕一颗的火星儿。空气里冷寂一片,只有雨水的潮湿的味道。“徒弟弟——”玉铃子委屈地跑过厨房跑过厅堂,到处都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脚心冰凉,肚中饥饿,背心寒冷。玉铃子哇啦啦地哭起来,眼泪决堤一般从眼眶奔流而下。
    “徒弟弟——你不要师父啦!我要给白虎师爷告状!哇——”撕心裂肺,惨绝人寰,一把鼻涕十把泪,哭得天上乌云翻腾成黑云,又从黑云里翻腾出几道金色的闪电。
    “你干什么!”
    玉铃子伤心欲绝,眼睛都不抬一下,“我要徒弟弟——我要我的徒弟弟啊——哇——”
    “你徒弟不在这儿。”执明感觉到外面的气场没对,推开门一看,天上黑云翻涌,正快速地集聚成黑色的漩涡酝酿着雷暴。而雷暴中心下方……就是自家庭院。“你徒弟昨晚战斗中不慎掉入江中,搜寻无果。现在你醒了,修养几****会派人送你回白虎岛。”滔滔大江,吞噬掉的不知有多少人的性命,你会一个一个地去找?
    “!”玉铃子一听,犹如五雷轰顶,顿时呆坐在地上眼神放空。执明感到一阵微弱的电流在周围的空间里蔓延,听觉被一阵耳鸣给淹没掉。“……”玉铃子瞪大眼睛,眼泪又开始流起来,“我找不到玉弦子了……怎么办,我哪里都找不到玉弦子……”一个前扑,死死抱在执明腿上,“师爷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白虎师爷说你最厉害你一定有办法帮我找到玉弦子的对不对……”声音惶恐,十指犹如鹰爪死死扣在执明的肉里。
    “滚!”执明怒喝,拂尘一扫,空中的、地上的……水瞬间聚集成水浪一招掀翻玉铃子,直到她飞出去,狠狠摔在后面庭院那染上青苔绿的白墙。然后再啪嗒一下落在地上的小水洼里,像虫子一样慢慢蠕动着爬起来。眼里的泪水和地上的雨水还有嘴里的血水混杂在一起,抽噎让她痛苦,但更让她痛苦的却并不是身体的痛楚。天上雷电翻滚,愈演愈烈。
    “快给我停下!”执明声音威严,无形的威压落在玉铃子身上,让她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能孤立无助坐在那方不避风雨的小小天井里淌着血抽泣。这是暴走的力量,无从谈起控制与驱散。因为她玉铃子本就因为这个缺陷才被白虎叮嘱玉弦子照顾和抑制,这下子玉弦子不在了,谁还抑制得了呢?
    执明踏水走近,玉铃子一身沾满污泥慢慢抬头仰视。“我没有什么耐心,但看在监兵的面子上,我再最后重复一遍:停下。”声音很冷,一层一层穿透玉铃子的躯体到达心底。“师爷……我要徒弟弟好不好……”玉铃子嗫嚅,嘴角带着血,发丝上往下滴着脏水,眼里盛满的只有哀求。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玉铃子翻身倒地。天空之上的黑漩涡被越来越多的闪电照亮,像被人搅动似的旋转起来,风声大作,漫天狂叶飘飞。门窗开合,木头与木头之间碰撞出骇人的声响。偶有瓦片吹落,掉在地上摔出心碎的声音。“混账。”执明用拂尘掸掸手,冷眼俯视着地上的女子。大地颤动,天井里的草木皆惧。地上小水洼里的水躁动不安,密密麻麻地往上跳跃着,仿佛想要挣脱地面的束缚。
    “师爷……”玉铃子从水面的倒影里看见天上的闪光越来越频繁,却丝毫没有害怕。“玉铃子不听话,玉铃子该死……可是玉弦子没有做错什么啊……师爷,你救救玉弦子好不好?师爷……”
    玉铃子艰难抬头,想要往左边转。但却在扭头一瞬,看见碧空无瑕如玉。哪里有什么天上的雷暴,地上的水洼与身边的人?唯有身下荷叶翠绿,随风轻轻摇曳,掀起一潮又一潮绿色的海浪直达天际。微风和煦,空气甜腻,阳光充裕,与之前的世界那么不同却又那么相同。
    但这里,依然没有玉弦子。
    “唔——”什么生物传来了一声悲戚的嚎叫,似乎应和着她心底的悲鸣。
    “阿七,你瞅这天气咋就这么奇怪呢,好像要有大雨一样哩!”大牛看见闪电的光时才惊觉天气已经如此恶劣。冲虞百陵指时,虞百陵只道是大雨将至,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同寻常的气压,根本不是正常天气才有的现象。压抑,电流密集,好似末日一般死寂。前方就是丞相府,这种不同寻常的雷暴聚集在此,是否有什么联系?
    “阿七,督查府到哩,你还要往前走到什么地方去?”大牛拉了虞百陵一把,虞百陵才将视线从前方的“丞相府”拉回来,瞥了一眼“督查府”三个金字儿的牌匾。
    “来应召的?”门口的吏员看了一眼比自己高许多的两人,心下一猜就知道了大半截。“进来进来,外面下雨,别冷着。”吏员冲看门的另一个吏员使了个眼色,招呼着二人进了督查府。只见推门是一片宽敞的天井,然后是一间办公的厅室,题名“督查”二字。厅室左右各有一条连廊连接着后面的庭院,吏员带着两人穿过灌进大风的连廊进入后面。只见场地一下子变得很宽,左右是后厢房,据说是一间用于会客,一间用于督查官大人居住,后面是一堵开有三扇圆形小拱门的青石墙。后面就是督查府吏员和文员们的队舍。一门管两列,一列十间房,一房住两人。算算,这队舍就可以容纳一百二十人。
    走着,到了后院的中央,带路的吏员忽然停下来。“想必两位看过募令之后也清楚,咱们督查府要的是武艺精湛之人。没有几手好功夫是过不了关的,所以……”吏员顿顿,双手伸展开抻了抻腰。“我来检验一下你们武艺是否过关。我会点到为止,合格就请留,不合格就请回吧。”
    大牛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阿七!来替我拿着!”嗓门儿之大,在空荡荡的后院里和着雨声兀自回荡。虞百陵没说什么,伸手接下大牛丢过来的湿漉漉的蓑衣和竹篾帽,往后退了几步。对比一下,发现吏员只有大牛的胸口那么高。大牛看他得低头俯视才成。
    小雨纷纷,预期中的大雨没有如约而至,反是气势略减,云层中的闪电变为几声闷雷。“喝!”吏员直袭胸口,大牛看见,沉了口气。“咚!”一声闷响,吏员一拳打在大牛的胸口上,结果自己没站住后退了好几步。而大牛两腿开弓,稳如泰山。
    “再来!”大牛兴奋得涨红了脸,吐口气,站直,看着前面手打痛的吏员。吏员收了拳,围着大牛转起圈来。“瞅啥瞅!兄弟要来就尽管来!”大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憨头憨脑冲吏员抱怨。虞百陵在后面看着,知道吏员这是在寻找弱点,伺机而动。
    “哈!”吏员前冲,起脚一跃,一只脚踢在大牛的肚子上另一只脚则在空中一个翻身向大牛的脑袋扫去。动作之迅疾,大牛只好用手去挡。然后……吏员华丽丽摔在地上,扫脑袋的那只脚被大牛抓在手上吊得老高。
    “你学的哪门子功夫!这么不按规矩出牌!”吏员躺倒在地上,浑身沾满雨水,哎哟哎哟地捂着腰,好像是给拧了。
    “俺没学过功夫!自小爱在乡里打架,自己练的!”大牛颇为得意,“大人,俺……成不?”大牛骤然松开提在他手上的那只脚,小心翼翼问道。
    “成成成……那边那个戴着黑帽子的……”
    “哎哎哎,大人,他是俺兄弟,叫阿七,咱两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功夫差不多。”大牛急忙打岔,弯腰扶起地上的吏员。“那他也过了?”
    吏员瞪大眼睛看大牛一眼,又看看自己悬空的双脚。说好的扶起来呢,咋就变成浮起来了?腰闪了,要打估计是不行了。说出去新人一来就把老兵的腰闪了,这算啥本事。
    “行行行,你俩过你俩过……后面三排队舍自己看着住……”
    听完这儿,大牛回过头冲虞百陵甩了一个得意的笑,虞百陵淡淡点头答谢。
    三排队舍,空了一大半。虞百陵趁着大牛扶吏员进屋的间隙大致看了一遍,选了一间角落里的房子。周围前面和右面是空房,左边是实打实的砖墙……后面和大街只隔了一道墙。如有危险,即可逃出。房屋不大,但住人和堆一些简单的行李则绰绰有余。
    大牛弄完回来,刚好看见虞百陵正把陶罐子放在桌上。虞百陵见大牛则是一愣。
    “阿七,俺大牛和你一起住!要是有谁敢欺负我兄弟,俺大牛绝对不会轻饶!”
    龙少在罐子里噗噗噗吐出几个泡泡,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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