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呼吸沉重,恶狠狠的盯着戴小点,他憎恶商震不假,对这个狂妄的年轻人也没有丝毫的好感,要不是为了听他把话说完,他会立刻下令,把这一老一少送做一堆去!饶是如此,老蒋的面色也是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了,“戴小点?”
    “卑职在。”
    “把你的话说完,你刚才说,三处漏洞,可是的?都是哪三处?”
    “第一处在于两条战线被完全割裂开来。虽然设立了战区,但却没有长官部,对于两条线上的战力,还是任由他们单打独斗,没有形成配合,这样的话,就很容易造成侧翼被日军攻击时,另外一方的友军不能提供及时的策应和保护。第二,平汉线上虽然构筑了防御阵地,并修建了永久、半永久的工事,但在作战意图上,还是强调正面防御,后方没有机动兵力,很可能出现有地无兵,或者正面过宽,防守力量薄弱的情况。”
    “第二处漏洞在于部队调动过于频密,以杜亭将军(指赵寿山,杨虎城将军的老部下)的第17师为例,先期接到的命令是驻扎在保定城外,和友军一起,担任守卫城垣的任务,但该部队在三五天的时间里,竟是处于居无定所的状态下,先是在保定、安新两城之间,然后是到完县北方高地,之后是赵家庄、埋店、五家等地来回换防,最后居然成为了军预备队?!凡此种种,又岂是应该的?”
    戴小点侃侃而谈,还想继续陈述,老蒋却不给他机会了,冷笑几声,“年纪轻轻,自以为立了几分军功,就顶撞长官、进而当着一干大员大放厥词?这些人哪一个不比你聪明,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上校来指指点点?简直可笑!”
    戴小点楞了一下,老蒋昂然而起,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不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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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蒋返回临时的休息间,兀自怒气不息,除了厌憎戴小点之外,他连徐永昌几个都恨上了!就凭这样一个年轻人的呓语,居然能把他们打动,然后用电文申诉不满?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门口处有脚步声响起,陈布雷和钱大钧走了进来,后者手中还拿着他的杯子:“委座,喝点水吧。”
    “哦,彦及先生。”老蒋勉强一笑,摆手示意他落座。“想不到连您也惊动了?”
    陈布雷是老蒋的智囊、文胆,同时兼任着第一侍从室的副主任。他是浙江人,生的高高瘦瘦,一身灰蓝色的长袍,五官紧凑,额头宽广;陈氏是典型的文人气质,虽然对老蒋的某些政治举措不以为然,却还是出于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的心里,尽心竭力的辅佐襄助,这一次北上,他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已经听钱大钧说过会议上的情况,劝慰道:““委座,一个小小的上校,也值得您如此动气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配我和他动气?我气的是次宸他们几个,以为挖到什么天纵之才,熟不知,却是一肚皮小心火烛之物!次宸、捷三全无识人之明,可发一笑!“
    陈布雷和钱大钧为之莞尔,钱大钧忽然说道:“委座,学生倒是有不同意见。”
    “哦?”老蒋愕然抬头,望向对方:“这话怎么说?”
    “学生也曾经看过枝云旅长的档案,从卢沟桥战兴之日起,该人算无遗策,兵力运用,始终打在日军的要害处!在天津外围的战斗中,也正是因为他的连番献策,才使得29军不至于受到灭顶之灾。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捷三将军和祖荫参谋长为保存实力计,断然搁置了他进兵天津的计划,平津形势,乃至整个抗战局面,都将有所不同!”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罢了。”
    钱大钧摇摇头,说道:“这也罢了,戴氏作战,一贯勇猛,身先士卒,从不落于人后……”
    “这也值得你和我说?”老蒋很不耐烦的说道:“开战至今,华军将士又有哪一个不是前赴后继,以血肉铸就钢铁长城的?只以敬中将军为例,难道就不及那个什么戴枝云了?”
    敬中是指黄梅兴,8月14日牺牲之后,被追赠为陆军中将,老蒋更亲自派人慰藉其家人,一时间传为美谈。
    钱大钧说道:“委座所说,正是学生的意思。但学生不明白,黄将军英勇捐躯,举国痛悼,委座更是亲笔撰写挽联,表彰壮烈。但为何到了戴旅长这里,委座会如斯的……”
    “什么?把你的话说完?”老蒋觉得又恼火又奇怪,钱大钧是多年行伍出身,对于正规军人,始终抱有一些惺惺相惜的心态,这不是秘密,但他居然不惜顶撞自己,也要为那个劳什子戴小点说话?“你是不是想说,我厚此薄彼、处事不公?嗯?”这最后一声,如同闷雷鸣响,震得人心中发颤。
    钱大钧倒是并不慌乱,恭敬的行了个礼,转头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老蒋只觉得一次次的气结,这回到保定来,可真是失心疯!所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没有一件是正常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出行之前没有看黄历吗?慕尹是自己身边人,一贯信重有加,不想在他心中,自己竟落了个处事不公、厚此薄彼的断语?
    我厚此薄彼?我处事不公?旁的人不提,只说今天出席会议的阎锡山、佟麟阁几个,当年,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而后安、而后快的?现在,这些人,再加上两广的李、白,南京的汪氏,又哪一个不是起行八坐,一方大员的?
    他越想越觉得恼火,一张青矍的脸色涨成通红,好半天的时间,心中的怒气一股脑的向钱大钧发泄过去,反而把那个始作俑者的戴小点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逐渐平稳,眼神也透出几分倦怠,但头脑还是一如既往的灵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光,蓦的叫了一声:“慕尹?”
    “是。”钱大钧始终在门外不远处,听他声调缓和,知道风暴已经过去,推门而入,站在门口处。
    “那个什么戴小点,似乎没有把话说完。他不是说有三处漏洞吗?你现在去问问他,第三个是什么?”
    “哦?哦。”钱大钧慌忙转身,正好外面走进一个人来,两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来人一把扶住,笑着说道:“慕尹,怎么这么急?”却是汤恩伯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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