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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小点目送几个人进去,把杨勇叫了过来,和他耳语几句,后者离开片刻,带着一群人又走了回来,为首的一个是他的熟人孙玉田——这会儿他已经是宋哲元的警卫团团长了。两个人也算是很不错的朋友,但为了要直闯会议室,几乎当场动手,最后戴小点把孙玉田放翻在地,所有警卫团的人也都被缴了械!
    孙玉田恶狠狠的瞪着他,突然扑哧一笑,揉着手腕骂道:“戴小点,我cnm!什么事不能提前告诉我,就非得来这一手?你mlgbd!”
    戴小点苦笑着摇摇头,给杨勇使了个眼色,后者交还孙玉田的手枪,他突然发作,一把抽出枪顶在戴小点的下巴上,“戴小点,你******要是再敢仗着自己个儿头大惹我,我就真毙了你!”
    “张大哥,我知道是我对不起您,但这个潘毓桂……我非杀不可!为了他给rb人卖情报,有数千弟兄都死在rb人的枪口下了。”
    孙玉田收起手枪,叹息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换了我是你,可能比你还激烈。哎,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南苑已经丢了,北平也随时有不保的危险。”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这个我可不敢说,得听军长大人的。”
    孙玉田对他这种托辞嗤之以鼻,用京里的土语说道:“你别拿我糟改了,现在谁还看不出来啊,军长不行了!你说说,从你带人在卢沟桥前阻击rb鬼子开始,到现在多少天了?军长干一点人事儿了吗?就知道和谈、退缩、退缩、和谈。这回好了,让rb人挤兑到墙角了,想退也没地方可退了。再想打,也晚了!”
    戴小点笑笑无语,孙玉田没有读过很多书,连他都能看得出来,何谈别人?
    孙玉田拉着他向一边走了几步,低声说道:“小点儿,你和我说实话,北平还守得住吗?”
    “守得住怎么样,守不住又怎么样?”
    “废话,咱们当兵的扛枪吃粮,可也不能平白把命扔进去啊,要是真守不住,我得赶紧想办法。最起码,得把我老婆孩子、老爹老娘弄出这个虎狼窝吧!”
    戴小点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打量他几眼,孙玉田感觉到了这种蔑视态度,笑着说道:“小点,你别怪哥哥我,其实不但是我,就是军中的其他人,又有几个不是暗中安排家人逃离北平的?就说赵师长吧,不也是早早的就把家里的老太太和媳妇送到武汉去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赵师长指的是赵登禹,他是有名的孝子,几乎是走到哪里,都把母亲带在那里,以便随时伺候;另外,他的妻子也怀孕了。
    戴小点说道:“这话也对。那,您赶紧想辙吧,rb人不定哪天就入城了。”
    “明白,我明白了。”孙玉田亲热的在他肩上拍了拍,向警卫团的人使个眼色,众人纷纷散去了。
    戴小点在天井呆了一会儿,赵登禹和何基沣突然从会议室里跑出来,“小点,刚才军长说了,你这样的虎将,就得用在刀刃上,让你即刻到永定门去,接替刘少泉的防务。”
    “…………”
    何基沣说道:“小点,你别以为这是军长在秋后算账,真的,永定门已经全部封闭起来,那里城门厚重,rb人根本进不来,便是老百姓,也都得绕到左安门进城,反而是一片安全区域呢。去吧,呆上一两天,我就让人把你替换下来。”
    “是。”戴小点别无二话,实际上,他也懒得在这里干耗,与其面对宋哲元之流的面目可憎之辈,还不及堂堂正正的和rb人厮杀呢。给两个人敬过礼,带领杨勇、马文顺等人,一路直奔永定门而去。
    防守永定门的是骑9师2旅6团的代理团长刘少泉,他已经接到了军部的电话,却不忙着走,首先把防务做了交接。
    戴小点仔细的看着,永定门城楼上下是一片忙碌景象,楼上有人防守监视、架大炮、做掩体、轻重武器一概摆好,做好厮杀准备;楼下则有人扛巨木、上门闩、加锁头、运石头,预备屯城,永定门上下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忙忙碌碌的战士、百姓,场面很热闹。
    “……你知道老百姓怎么说吗?说是自打大清立国起,这种守城拒贼的情形,有三百多年未曾见过了。娘的!”
    戴小点笑道:“说这些话的人,就好像已经活了三百多岁似的。”
    刘少泉哈哈大笑,和他并肩登上城楼,向远处眺望,黄昏中的大地一片安宁,谁能想得到,一场关系国运的战争正在发生?“哦,升英兄怎么样了?”
    升英是刘少泉的侄子,跟随叔叔一起参加了29军,在军事训练团当兵,他自幼练武,大刀片耍起来呼呼带风,三五个人都休想近身,在1,700人的学生军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刘少泉眼圈一红,低下头去。戴小点浩叹一声,在他肩上拍了拍,“为国捐躯,好汉子!”
    刘少泉擦擦眼角,突然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小rb那么点儿的国家,居然就敢这么欺负咱们中国?这些逼养的,都吃错药了?”
    “你别着急,且留此有用之身等着看,rb人早晚自吞苦果!”
    刘少泉笑笑无语,显然是把他的话当成宽心的安慰之语了。忽然,城门外驶来几辆汽车,城头的士兵都有些紧张起来:不会是rb人吧?
    等到汽车驶近停稳,下来一个副官打扮的男子,抬头喝道:“喂,我是38师张宗恒,开门!”
    刘少泉一愣,张宗恒是张自忠的副官,怎么跑到北平来了?“是张副官吗?我是骑九师的刘少泉,对不起,我们奉了佟军长的命令,封闭永定门,所有人一律绕行左安门,列位辛苦辛苦吧。”
    张宗恒后退几步,使劲仰头看看,又趴到车边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随即登车,扬手打招呼:“好吧,那我们城里再见!”
    汽车绕左安门进入北平,直接驶入中南海,车上走下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张自忠,带着他的副官、马弁、警卫,堂而皇之的进入会议室;宋哲元正在和佟麟阁等人商议下一步的行止,不料门口的警卫一声唱喏:“38师师长张自忠到!”众人都愣住了。
    宋哲元最惊讶,在现在这样的情势下,张自忠来干什么?思忖间,张自忠走进会议室,站了个笔管条直,举手敬礼:“军长好!”
    “荩忱啊,来,坐,坐,路上辛苦了。”宋哲元压下满腹疑虑,装出一副笑脸,“哦,抚万兄也来了?”
    抚万是齐燮元的字,他是宁河人(当时属hb生得其貌不扬,矮的像个冬瓜,还有一双斜视的眼睛,闻言笑笑,向会议室众人拱拱手,一言不发的坐在张自忠的身边。
    宋哲元从他的态度看出有些不妥,更是加了几分注意,“荩忱一来,我的心可就放下了。有荩忱,如同多出十万雄兵啊。”
    “钧座谬奖了。自忠有自知之明,如今平津形势,还是得靠诸公群策群力,方可安然度过。要是只把这样的担子压在张某一人肩上,兄弟一身生死事小,要是害了华北的父老百姓,就罪莫大焉了!”
    陈觉生像说相声中的捧哏演员似的,立刻说道:“荩忱老兄说的是,眼下的形势,平津百姓危如累卵,正该我委员会同仁及29军将士群策群力,方有化险为夷之望!”
    秦德纯和佟麟阁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疑惑,他们两个人这样一唱一和的,到底想干什么?
    张自忠在会议桌前落座,环视一周,问道:“怎么不见燕生兄?”
    赵登禹一拍桌子,痛声骂道:“你别提那个败类了,已经被军中的弟兄枪决了。”
    “为什么?”
    赵登禹把经过说了一番,张自忠又是嗟讶又是遗憾,没有潘毓桂在场说话,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还能不能达得成?“钧座,眼下日军已经攻陷南苑,正在整理部队,想来不出一天,就要进袭北平,一旦在这古都燃起战火,百万黎民尽受兵燹之苦——军长,您可要拿出个办法来啊?”
    “我现在心乱如麻,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宋哲元说道:“眼下,也只有请列位同仁共同商量对策了。只要能把日军阻隔在北平城外,老夫……,我想过了,rb人要是真的兵临城下,老夫就独自出城,能够以我胸中一腔热血换取百姓平安,宋某在所不辞!”
    张自忠掷地有声的说道:“钧座这是什么话?您是我们29军十万兄弟的当家人,就是我们29军全拼光了,也绝不许rb人伤及您的一根寒毛!”
    宋哲元感从中来,向他拱拱手,“多谢荩忱兄、多谢荩忱兄!”
    齐燮元一直静静地听着,到这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向宋哲元拱拱手,说道:“轩公有这番古来名将的气度、舍己为民的心胸,实是华北黎庶之福。但以燮元看来,也无非匹夫之勇而已。”
    宋哲元强自按捺下心中的不满,问道:“抚万兄此言,可有说乎?”
    “轩公,如今日军整军备战,十数万倭寇兵临华北,又岂是轩公一人能抵挡得住的?即便轩公有为国为民的大忠义,倭寇又岂会为了您一个人投降,而放过这满城的百姓?”
    陈觉生问道:“那,照你这样说,我们29军除了和rb人决一死战,就没有退路了?”
    “倒也不能这样说,”齐燮元一双斜视的眼睛转悠着,瞄向一边的空座——实际上,却是在看宋哲元,说出话来也是完全只讲给他一个人听的,“轩公,从七七事变以来,华北形势瞬息万变,其要旨,只在日寇于将军有私怨!这,容燮元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只要将军一去,则日寇再无兴兵口实,这满天的阴霾,亦将尽数散去了。”
    宋哲元要是还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意思,就白做了这么多年的政务委员长!他的一张脸变得纸一般白,目光从张自忠几个人面上扫过:原来,是来逼宫的!
    赵登禹还有些不明白,秦德纯和佟麟阁却顿时醒悟过来,两个人一拍桌子,昂然而起,“张自忠,原来,你风尘仆仆的赶到北平,就是为了逼大帅让位的?”
    张自忠毕竟有几分羞愧,齐燮元却怎么也不愿意放过这来之不易的好局面,针锋相对的说道:“绍文兄、捷三军长,你们这样说,置张将军于何地?置29军于何地?日后传扬出去,日寇围城在即,29军却还在为一把椅子争来夺去,很好听吗?再说了,张将军此举,在私,可以挽救明轩军长一世英明;在公,可以解华北数千万百姓倒悬之苦,焉能视为张将军是在为一己禄位打算?”
    “放屁!”佟麟阁不顾身份,大骂起来,“张自忠,在坐的都是29军的老弟兄,你今天说实话,到底想干什么?”
    张自忠嗫嚅的张开嘴巴,半晌无言;佟麟阁还要再说,宋哲元忽然摆摆手,“捷三,你坐下。”
    “军长?”
    “佟麟阁,我让你坐下!”
    看他真发怒了,佟麟阁不敢多说,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宋哲元沉默良久,忽然苦笑一声,“捷三,我和荩忱相识多年,正如抚万老兄所言,他岂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卖弟兄的败类?此话再不必提!”
    会议室沉默片刻,谁也不说话,各自动着脑筋,宋哲元说道:“华北形势,走到如今这样一片糜烂的境地,皆是我宋哲元一人之过,宋某人不修德性,更无识人之明,前有日军几番挑衅,却不敢奋起反抗;后又有潘毓桂这样的小人,里通外国,害死千百弟兄——其实,就是没有荩忱兄……,日后,宋某也将引咎辞职,以谢国人!”
    张自忠没来由的心中一酸,他觊觎宋哲元的位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彼此是多年的军中袍泽,又岂能把这如斯情分在一夜之间,尽数舍弃?再说,他谋夺冀察政务委员长之位,也是出于公心,他和宋哲元本人没有私怨。听他说出这样一番‘退职演说’,自不免心下难过。
    宋哲元说道:“日寇侵犯华北,起因皆在宋某一人。只盼望宋某去职之后,张老兄能宽待军中弟兄、安抚百姓,尽量避免与日军发生摩擦,势则29军幸甚、华北百姓幸甚、我中华幸甚!荩忱兄,宋某多多拜托了!”
    张自忠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轩公尽可放心,自忠敢不为华北百姓鞠躬尽瘁?!”
    宋哲元深深地看看张自忠,笑着点点头,在秦德纯的陪同下,缓步出门而去。佟麟阁、赵登禹、冯治安等人脚下不停,都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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