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赵澈穿着一身月白色道袍,头上用一根沉香木簪子插在发髻中,这打扮像极了他师尊苏杉,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却终究少了几分苏杉身上应有的洒脱气息。
    伸手轻轻在殿外叩响了几下,继而再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弟子求见玄冥前辈与两位师伯……”
    话语中两位师伯,正是涵莹与霜溪。
    吱呀……
    殿宇大门轻轻打开,便有袅袅青烟从门中悠扬飘荡了出来。
    这座大殿建立在玄冥派凝霜大殿右方三五里之外,也是正对着东面方位,此刻朝阳照拂,玄冥上人已是偕同涵莹霜溪两人,在殿中点燃了檀香,正在引气入体盘膝修炼。此刻赵澈从大门走进之时,正见得三位白衣飘然的女子,端坐在蒲团之上,殿中更有青烟袅袅,顿即似有一股仙气扑面而来。
    “赵澈,你有何事?”
    玄冥上人衣袖挥动之时,便有一个蒲团出现在了下首方位,她眉目清秀,说话之时早有一股子出尘的味道在里头。
    “前辈,早先万世之师送来书信,说请我玄冥派中修士,前往无边骨海中,共襄盛举。弟子虽有执掌玄冥派之职责,可事关重大弟子不敢定夺,这才前来询问三位前辈……”
    这段时日,苏杉去了通天大道不曾回来,若不是有苏杉真人说苏杉安然无恙,玄冥派只怕早已闹翻了天。而玄冥派中另几位辈分稍高的修士例如安冲真人、墨成真人、洪晃真人等人,因觉一身修为比之苏杉门下二位弟子都相差甚远,故而一个个闭关不出,使得玄冥派大小事务,都落在了赵澈身上。
    若照修行世界中规矩,玄冥派大小事务,理当是要苏杉门下大弟子君未明来掌管才是。
    可君未明在南方朱雀涅槃之地,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于是乎玄冥派大小事务,便都落在了赵澈身上。
    掌控着玄冥派大小事宜,赵澈性子也因之成熟了不少,加之又得了百战化血天魔真传,约莫再过七八百年修炼,也能成为名震一方的仙尊级别高手。可而今藏月再有书信传来,赵澈却不敢轻易定夺。
    只因这藏月名头实在太响,万古之前藏月因创下了人伦理法,被称作万世之师。而今书信寄来,赵澈只将那书信打开,便见得书信中写有定鼎天下之类的话语,更让赵澈心底疑虑,这才不惜敲响玄冥三仙闭关的大殿,将之邀请了出来。
    听是藏月送来了书信,玄冥上人也不敢怠慢此事,与赵澈言语了一番之后,便桶涵莹与霜溪商议此事,三女最终得出,还是须得随同藏月一起,前往无边骨海看上一看,且要知晓这上古万世之师到底有何目的。
    而今,藏月万世之师的名号,已是天下修士皆知。
    至于邪帝练守空,则已然统御天下,在白玉京中成立了朝堂。
    朝中邪帝练守空镇守,比之先前那大楚朝堂与大夏朝堂截然不同,不止是凡俗世人要听命于他,便是天下间修行门派,也要受邪帝练守空统御。只是邪帝治理天下的方式,却与大楚国与大夏国不同。
    诸多圣旨发出,邪帝练守空却是分封天下。
    将偌大的天下分为诸多疆域,让天下大小修行门派,各自统御一方。便是那凌霄剑宗亦或是羽化仙阁,也在邪帝手中分封到了一片方圆百万里的疆土。只是邪帝练守空分出的那些疆土地域,除了玄冥派统御了周遭百万里锦绣山川之外,其他门派所得,皆在院里白玉京数千万里外的蛮荒之地……
    天下修士早有疑惑,纷纷询问为何要分封天下。
    “上古之时,本帝便是这般统御无数里锦绣山河!”
    邪帝练守空这一句话语,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若论皇室正统,天下间又有何人能比得上他这等上古帝君。人皇轩辕不出,邪帝练守空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主,至于四大门派被分封在蛮荒之地,门中虽有不满,可却被凌霄剑主等人压了下来。
    而今藏月再度以万世之师身份发出信函,故而天下修士莫敢不从,纷纷前去无边骨海。
    无边骨海,方圆数百万里。
    上古之时,三千神魔陨落,尸骨都葬在无边骨海中。
    东面是锦绣山川,延绵上千万里,西面却是无数灰白色沙土,灰白色山川,连绵无际延伸至大地尽头。
    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东面与西面分割开来。
    这无形屏障西面,就是那无边骨海。
    一杆大旗悬在半空中,旗帜上书写有“聚贤”二字。
    玄冥上人偕同涵莹与霜溪,从东南玄冥派飞驰而来,三人分别得了上古之时实力强横的大妖玄冥大妖的善念、恶念、执念,再经历了一番潜修,此刻修为已是纷纷到了长生层次,虽没有进入长生四境界,却也算得上天下间为之不多的高手。
    旁人认不得这朵聚贤旗,可玄冥上人得了玄冥大妖一脉的传承,认识知晓这朵大旗的来历。
    上古之时,人皇轩辕就是用这杆聚贤旗,召集天下修行之士与神魔大战。
    此旗,在当年便是战旗。
    旗帜本是霜白如雪的颜色,可历经上古无数大战,才变成了这等鲜红如血的色泽。
    旗帜之下,已是有许多修行之士,站在山脚下。
    凌霄剑主也不曾缺席,带着凌霄剑宗的修士,身后背着长剑,站在这朵大旗之下,仰头望着鲜红旗帜,显然凌霄剑主也认得这片旗帜,此刻抬头看向空中之时眼神显得肃穆无比,更有一种敢战敢死的气度在眼神里头。
    而太上魔道那些僧人,不知为何却不与四大门派中其他三派修士站在一起,一个个身穿袈裟,在圆真大宗与语韵晨光大宗的带领之下,双手合十盘膝坐在地上。
    藏月偕同练守空,站在旗杆旁边。
    这两人一个手中持着象笏,做文官打扮,另一个身穿皇袍,手中持着人皇玉玺。
    单凭这身打扮,便让天下修士不敢轻视。
    邪帝练守空用意志往周遭一扫,察觉到天下修士已是收到了圣旨来到此处,便扬起手中人皇玉玺,言道:“本帝今日叫各位道友来此,只想让天下间各位道友见证一番,何为定鼎天下!”
    轰隆隆……
    无边骨海中,数百万里外,忽地传来阵阵犹若雷霆的声音。
    天下修士翘首企盼,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若是寻常声音,绝不能传播至数百万里外,可此刻那轰隆隆的雷声,竟似是发生在耳边,直接响起在心间。可这声音足足响了半日,知道夕阳西下之时,才有九道阴影从远方逐渐靠近,出现于众人的视线里头。
    浓烈雷声,就是从那九道阴影中传出。
    夕阳从西面天际尽头照射而来,修行之士凝望在眼中的方向,恰是这九道阴影的背光面。由于隔得太远,聚贤旗下这些修行之士,包括凌霄剑主在内,都看不清这九道阴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嗷嗷嗷嗷嗷嗷……
    声声龙吟,在轰隆隆的雷声中传来。
    只见得有九条巨大黑龙,有着数千里长度的身躯,从西面飞驰而来,漆黑的身躯在夕阳照射下像是乌金一样。而这九道黑龙,飞行速度虽奇快无比,可远远看来似是在空中缓缓爬行一般,龙尾之后更是悬着一道修长锁链。
    锁链尽头,便是一只只大鼎。
    鼎有三足似是摆在了空中,平平稳稳被铁链锁着从远处空中飞驰而来,没一座大鼎都高达千里,似是九座大山从远处飞驰而来。若是苏杉在此,定然看得出来这拉着大鼎的九条黑龙,虽每一条都长得一模一样,可外貌却都像极了当年轩辕帝陵中那拉车的黑龙敖九变。
    轰隆隆!
    九道黑龙拉着九鼎,飞至聚贤旗下。
    此刻,恰好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藏月掐指一算,又遥望了一番苍穹中运转的星辰,言道:“帝君,时辰已到!”
    “帝师所言极是!”
    邪帝练守空衣袖一挥,将手中人皇玉玺往空中一抛。但见玉玺之上扣着黄玉的九条玉龙飞至空中,朝着九座大鼎飞去。继而玉龙中金光爆闪,融入了九条黑龙体内,只听得练守空此刻轰然言道:“而今神魔虽早已陨落,可却又聚拢出残魂卷土重来,今夜本帝以这众生九鼎,就此定鼎天下,将玄黄大世界中置于九鼎光辉环绕当中,若是有神魔残魂出现在玄黄大世界中,九鼎必会预警,到时还请天下道友随我共诛之……”
    “尊邪帝令!”
    此事关乎神魔,便是凌霄剑主这等孤傲之人,此刻也由不得抱拳施礼。
    其中八条黑龙拉着八座大鼎朝着远处飞去,而中间那条黑龙却径直飞向了白玉京方向。这九鼎中有八座深埋于天下八方,另一座深埋在白玉京中央,当九鼎埋下之时,瞬间玄黄大世界山摇地动,九道龙吟从天地之间传来,在苍穹深处化作一薄薄的金色光幕。
    若是神魔袭来,只需跃过这道光幕,便会被邪帝练守空察觉。
    九鼎一出,便杜绝了神魔来玄黄大世界偷袭天下修行门派的可能。
    而藏月此刻站在天下修士面前,手持象笏微微躬身,慨然言道:“邪帝有九鼎,源自上古,能定鼎天下。本官亦是有一座方舟,功参造化,能恢复天下生机……”朝着四方,万世之师轰然拜倒,额头叩在地上,叩出那像是钟声一般的响声。
    一座方舟无边骨海中,缓缓飞出。
    此刻沙尘卷起,在无边骨海中飞扬而出。
    万里狂沙,宛若要席卷天地。
    这一刻间无边骨海中被深埋在地底的上古神魔骨骸,毫无保留展露在天下修士面前,就在这方舟飞起之时,无边骨海中那些巨大的神魔骸骨,竟是从四散的数百万里土壤中聚合在一起,继而那不朽的骨骼,竟是就此风化!
    上古神魔,永恒不朽!
    这一日距离上古,不知相隔了多少亿年,可无边骨海中这些尸骨在无数年光阴中,竟是半点不曾消泯,唯有在这座方舟出现之时,这等骨骼才一瞬间风化,成为了细碎的沙尘,飘散在天地之间……
    无数骸骨化为灰尘,与周遭灰白色山川河岳,融为一体。
    “道友……”
    自诸多修士人群中,柳漠然忽地飞至玄冥上人身边,用意志传音道:“道友可曾看清楚其中关键么?”
    这一刻间,玄冥上人神色也有些呆滞,她静默无声注视着无边骨海中变化,沉思片刻也找不到头绪,只得轻轻摇头,用意志传音道:“上古神魔永恒不朽,即便是尸骨也有着莫大的威能,当年柳道友不就是凭着神魔的一根指骨,从而得取不死之身么?”
    玄冥上人与苏杉乃是道侣,自然知晓柳漠然的来历,而她作为玄冥一脉的传承者,自是知晓不少上古秘闻,此刻听到柳漠然传音,再去看那无边骨海化为沙砾的神魔骸骨,顿即脸色大变,疑惑道:“道友可知其中关键,贫道愿闻其详……”
    “万古之前,神魔在天地之间种下无数生灵,想要借着这天下众生死后魂魄,将修为更进一步,不再局限于凌驾天地之间,更是想要凌驾天地之上。当年神魔未曾陨落之时,天下众生只算得上神魔口中食粮而已……”
    柳漠然指着空中那座方舟,神色勃然大变,再道:“贫道得取了南方羽化仙阁高楼传承之后,也知晓不少上古秘闻,知晓上古修士在与神魔大战之前,就将一座方舟,携带着天下众生的种子,深埋在此处山川百万里之下。而今神魔骸骨风化,道友可曾见到骸骨当中,有无数精气被那座方舟吸走?”
    滚滚青光,在骸骨风化之时,从骸骨之上飞出,恰被方舟吸入其中。
    随着无数青光进入骸骨当中,空中那座方舟,绿光越来越浓!
    “功参造化!”
    玄冥上人意志中惊呼一声,与霜溪涵莹二人对视一眼,心底俱是惊骇无比。
    继而,柳漠然伸出手臂,朝着空中霍然一指,口中铿锵言道:“万古之前,神魔以天下众生为食粮。而今时隔万古,这神魔死后留下的一身骸骨,虽永恒不朽,却成了而今天下众生的食粮!果真一饮一啄,皆因前定!”
    此话并非是用意志传达出来,清晰无比传达至在场的每一位修士耳中。
    但见得空中那座方舟,在夜色中吸尽了诸多骸骨中精气之后,方舟之上像是飘雪般落下许多绿色光点,飘飘洒洒落至地面。这些绿色光点刚刚沉入灰白沙土中,便生根发芽,生长出一颗颗参天大树。
    更有不少绿色光点,在刚刚生长出的参天大树之上,变作许多生灵模样。
    飞鸟虫鱼,走兽异兽,不胜枚举。
    数百万里方圆的无边骨海,在这方舟绿光洒下之后,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作了一片连绵无际的森林,更有鸟兽虫鱼出现在山间,继而潺潺水声也从山中传来,那些绿色光点变化而成的游鱼,噗通噗通跃进水中……
    这处无边骨海变作荒漠变作丛林,藏月只轻轻一笑,便与邪帝练守空飞至那座方舟之上,驾驭着这座方舟朝着西南方向连绵无尽的荒漠飞行而去,这方舟所过之处,尽是连绵锦绣山河!
    上古神魔死后不朽的骸骨,被方舟吸尽了精气,才能在方舟之下,让荒漠变作锦绣山河!
    见此景象出现,周遭修士鸦雀无声。
    良久之后,才有人颓然发问。
    “各位道友有谁知道,帝师这座方舟法宝的来历?”
    可过了半响,却无人作答。
    唯有圆真大宗师兄弟二人双手合十,带着太上魔道僧人当空离去,脚步移动之时,步步生莲花,更留下一句话语道:“此舟名作造化方舟,其中藏有上古之时天下芸芸众生的生命种子……”
    而今藏月与练守空,便是借着神魔陨落后尸骨中的精气,滋养着方舟中种子,将这天下间周遭无穷荒漠之地,变作无数里锦绣山川。
    造化方舟,功参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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