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徐御史?”
    丁一道:“就是前两日在大理寺调查组中拂袖而去的徐御史。有人说,最近京城之中流言四起,徐御史不堪羞辱,在家中割腕自杀,徐夫人现在在前堂里闹着呢!”
    牛大富道:“他自杀管我们什么事儿?”忽然一想,看了一眼赵行,“难道是因为……”
    赵行脸色十分难堪。
    那日在调查组,徐御史咄咄逼人,赵行信口说了几句他的阴私,却没有料到,就这句话,会把徐御史逼入绝境。这件事,大堂之上,慕容铁柱虽然下了封口令,但人心隔肚皮,保不齐有人乱叫舌根子,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没想到只是一时口快,却让一名御史好端端送了性命。
    丁一劝道:“现在徐夫人情绪十分激动,杨大人有些顶不住了。让我来找你们想想办法。”
    赵行道:“我去见她!”
    范小刀阻拦道:“不如你先躲一躲,我去前院应付一会儿,看她怎么说。”
    赵行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我自己扛便是。”
    两人来到前院,就听到一名夫人蓬头垢面,在院子之中呼天抢地,“你们六扇门的人,草菅人命,不得好死!”不远处,副总捕头杨得水的房门紧闭,任徐夫人上前敲打,始终不肯开门。
    诸葛贤余走后,新任总捕头还没有上任,目前门中事务,由杨得水暂代,可他自己躲在屋中图个清净,将徐夫人落在院子中,任她撒泼打野。
    范小刀道:“徐夫人,有话好好说!”
    徐夫人哭:“你们一群畜生,我夫君招你们惹你们了,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将来你们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生孩子没屁`眼!”情绪激动之下,一切恶毒的话,都说了出来,旋即又放生大哭。
    “这样也不是办法。”他冲杨得水公署道,“杨大人,你倒是给个话。”
    杨得水道:“此事我全权授权给你们处理!”
    范小刀骂道:“你分管人事,可一点人事儿也不干。”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范小刀上前安慰道:“徐夫人,光闹解决不了问题啊,徐大人之死,也并非我们愿意看到,不如说一下你的诉求,出于人道主义,看我们六扇门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帮忙?”徐夫人道:“你们倒会撇清关系!三日前,我夫君回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内,连饭都不吃,后来奴才们乱嚼舌根子,我才听说你们在公堂上辱骂我家大人,他如此清高一人,又怎堪其辱,今日一早,书童去打扫房间,却发现他死在房中。这件事,你们得负责!”
    “怎么负责?”
    徐夫人道:“谁是赵行?”
    赵行沉声道:“我是!”
    “你逼死我家老爷,得自杀谢罪!不然,不然我就把老爷的尸体放在你们六扇门,反正我已是贱命一条,你们不给处理,我也豁出去这场老脸了!”
    范小刀是山贼出身,若不讲规矩,他有的是办法修理这徐夫人,可如今批了一层官衣,做事反而畏手畏脚,尤其是徐御史自杀之事,理亏得在他们一方,范小刀好声劝道:“徐御史英年早逝,确实可惜,赵行虽有过失,但罪不至死,不如先回去入殓,咱们再商议对策?”
    徐夫人闻言,叫道:“你是想打法我走吗?”
    “那倒不是,死者为大,府上发丧,总不能让徐大人尸骨未寒吧。”
    徐夫人道:“五千两。”
    “什么五千两?”
    徐夫人道:“给我五千两,我立即回家。不然,我回去也是被高利贷的人追`债,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闹来闹去,还是为了钱。
    逝者已矣,活着得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见到两人不吱声,徐夫人道:“怎么了,不同意?”
    范小刀道:“这件事还得让我们商议一下,五千两,毕竟不是一个小数目。”
    徐夫人道:“你爹是户部尚书,要你五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若这都不肯,那咱们就闹下去。”
    范小刀道:“我叫范小刀。”
    “我管你叫什么,五千两,一个子儿也不能少,见不到钱,我就不走。”
    这时,丁一走了出来,他目光阴沉,看了一眼徐夫人,道:“你若对我们同僚有意见,可以去都察院,去大理寺告,在这里闹腾,成何体统?”
    徐夫人道:“我打听过了,要是能告赢,我就不来闹了。反正我老脸一张,你们不怕丢人,我就奉陪到底。”
    干御史的,就是一根搅屎棍,能当上御史夫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丁一摆了摆手,吩咐了两个差役,“把徐夫人请出去!”
    “你碰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躺在这里?”
    院中其他几个提司的人,纷纷探出头,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看热闹和笑话,丁一厉声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闲得没事就去街上巡街,在这里瞎看什么!”
    众人见他如此脾气,纷纷回到屋内。
    两名差人上前道:“徐夫人,请吧。”
    徐夫人哪里肯听,丁一使了个眼色,两人掐起徐夫人,将她扔到了门外,砰得一声,大门关闭。徐夫人破口大骂,时值正午,街上人来人往,顿时引来了无数不明所以的人前来围观,她也不管不顾,“六扇门草菅人命,还我夫君!”
    院内。
    杨得水从公署走了出来,“这件事若处理不当,会影响咱们六扇门声誉的。”
    丁一道:“大人,六扇门乃朝廷衙门,若容这种泼妇在这里折腾,以后还真有威信可言?”
    杨得水道:“还不是你们跟诸葛贤余惹出来的祸?我这才当代理总捕头第一天,就遇到这种棘手之事,怎得如此倒霉!赵行,这件事交给你了!”想到前几日范小刀顶撞于他,又道,“范小刀,你也脱不了干系!”
    门外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牛大富回来道,“徐夫人已经走了。”
    丁一摇头道:“暴风雨之前的片刻宁静罢了。”
    范小刀道:“老公死了都不管,还有功夫来这里闹事,那徐夫人,说到底终究还是要钱而已。不如,象征性的赔点银子,息事宁人?”
    杨得水当即否决,“一旦松口赔钱,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也变成了有关,我们的底线是,一文钱都不会赔!若要赔钱,你们自己想办法。五千两,真亏得她说出口,本官一月俸禄,也不过三十两银子。”
    牛大富心中腹诽,我爹把我弄进来,可是交了三千两银子的。
    丁一出去了片刻,回来道:“打听清楚了,半年前,徐御史在老人会中借了一千两周转,到期后,利滚利,现在欠了他们三千多两。昨日,高利贷的人又上前追`债,吃了个闭门羹,今日一早,徐御史就被人发现在府中自杀,与赵行并无太大关系。”
    “老人会?”
    丁一道:“据说是民间的一个地下`钱庄,我已经派人去追查。”
    门外,传来了唢呐声。
    牛大富前去查看,才开了一道缝,吓得立即把门关严,跑回来道:“大事不妙!”
    杨得水道,“又怎么了?”
    “门外乌压压来了一群人,在衙门口搭建灵堂,设牌位,又请了白事的乐班,徐夫人披麻戴孝,在门口折腾起来了。”
    “真是多事之秋啊,哎哟!”杨得水一捂脑袋,“本官头晕得很,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先回家休息片刻!”说罢,带着随从,从后院的偏门溜之大吉。
    范小刀等人来到门口,看到门口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六扇门草菅人命,害死朝廷官员,穷凶极恶,天理难容!”
    除了徐夫人外,又有十几个人,披麻戴孝,跪在地上,哭声一片。
    可是,没有杨得水授意,众人毫无办法。
    只得僵持下去!
    六扇门从成立至今,从没有像今日如此狼狈过!
    到了下值之时,门内众人连正门都不敢走,纷纷从小门处溜走。
    一日,两日,如此坚持了三日。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六扇门口发生之事,各个衙门都在看六扇门的笑话。
    整个六扇门的正常办公,都无法满足。
    杨得水抱病不出,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刑部尚书戴大礼将他叫到刑部衙门,训斥他一顿,“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还想当总捕头?最近在内阁,本官都抬不起头,无论用什么办法,限你明日天黑之前,给我解决!”
    杨得水满脸丧气,回到六扇门。
    众人早已在院中等候,范小刀问:“杨大人,如何解决?”
    杨得水刚被上峰臭骂一顿,正在气头上,当场骂道:“就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还想在六扇门当差?本官在刑部都抬不起头,不论用任何办法,今日天黑之前,必须给我解决!”
    说罢,又从后院溜走。
    只留下范小刀、赵行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要不直接调人,把他们驱散?”
    赵行道:“如此一来,怕是把事情闹大了。”
    范小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反正都已这样了,还能更坏吗?若问责起来,大不了,这捕快咱们不干就是!”
    赵行道:“这些人都声称是徐御史的亲戚,日出而来,日落而退,可通过我观察,每日来的人都不一样,到了饭口,就有个额头疤的男人前来送饭,依我看,其后面必有人主使!”
    两人换了便装,从后门溜出去,又转到了正门口,加入了围观百姓之中。
    范小刀打量着众人,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范小刀对赵行道:“那个不是神算子嘛?怎么也混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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