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不能到这儿来”
    女子被叶枯那几步间的气势所慑,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只觉眼前这傻小子跟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不该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下面等候自己发落的吗,哪能这样欺到近前,先不说这小子有没有这个胆量,以他那能在一块试炼石前面杵上大半个时辰的脑子,至少她觉得有那么久,能想出这种主意来吗
    叶枯见她不说话,躬了躬身子,一手几本叠起来摆在矮条案的几本书上,一手虚点,指着她那光洁的额头,道:“说话,说话,那天在床上不是挺能说的么。”
    那姑娘啐了一口,不甘示弱地扬了扬下巴,直视着叶枯的双眼,抬手就是一耳光向着这出言不逊的登徒子脸上抽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原来那时候你的憨厚老实都是装出来的!”
    叶枯在那树根交错而成的地洞中会挨阿紫那几巴掌,不是因为他贱喜欢被抽,而是因为才醒来不久毫无反抗之力,这下可就不同,微微偏了偏头,便是一阵劲风从耳畔刮过,这一巴掌却是落到了空处。
    不待他说话,那姑娘一掌落空,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回来,这一掌却是比方才那正手抽来的快上了数筹不止,叶枯心中有些诧异,却是没想到这位放浪的小姐竟也是修士,这下可不是偏一偏头就能躲开的了,他身形一晃,退了开去。
    这姑娘露了这么一手,叶枯也不由得改了心中的想法,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细着嗓子道:“侠女饶命,是小生孟浪了。”说罢,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人都是修士,便也没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那姑娘见叶枯这幅模样,本也是想笑,但一想起这小子方才的所作所为,这一点笑意就怎么也到不了脸上,两手交叉着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冷着一张脸说道:“谁允许你在军营中四处走动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这应召前来的修士俱都应归朱全统管,确实不该到陆统领的营帐中来。
    叶枯把手放了下来,戏谑道:“我犯下了多大的罪过草民不知,还请姑娘明言。”
    那姑娘摆出一副威仪的架子,可无奈她自己对于这什么什么军纪军法是一窍不通,想了半天,却憋不出一个字来,懊恼地摇了摇头,伸出葱管般的手,也不顾整条藕臂全都露在外面,“我说你有罪就是有罪,还不跪下,听候发落!”
    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叶枯再一次笑出了声,看的那姑娘好生气恼,“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
    “且不说姑娘你能不能发落了我,就说你本身不也是你自己口中的罪人,和你那情郎在这军营中倒凤颠鸾,做那苟且之事,按我军律法,那是要被扒光了衣服,推到闹市,插在木桩上,一刀刀把身上的肉割下来的!”
    叶枯边说边观察着那姑娘的神情,只见这位却是完全不带害怕的,只冷笑着盯着自己,脖子上还惨留着爱的痕迹,颇为张扬。
    “好了,你也不要吓我,我也不再想吓你,”那姑娘坐直了身子,两手平放在身前的矮案上,挺了挺那一马平川的小胸脯,“你身上那股气味,我嗅得出,我也记得。”
    是叶枯方才凑的近了,身上的那一股“味道”便被她嗅了去。
    她这一嗅和裴坚白的“嗅”却是大不相同,裴坚白是打了个比方,可这位姑娘说这话时,小鼻子抽了抽,似真是靠着直挺挺的鼻子才嗅出了这股味道。
    叶枯心中警惕,不知道她是在装可爱还是真的傻,只觉得眼前这位少女一下危险了不少,“姑娘说笑了,我天天洗澡,天天都要换衣裳,我这身上能有什么味道,我都没闻到,若非要说,也是这一帐子的腥味儿。”
    话说回来,这军帐中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的很,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似的。
    那姑娘难得脸上一红,一拍矮案,噘着嘴娇声喝道:“别跟我耍贫嘴,你是不是遇见过一个紫色衣服的女人,还跟她有过,有过近距离接触,快给我从实招来。”
    叶枯还不知道这位阿紫姑娘人缘这么好,走到哪里都有人知道她,还会为了她特地发问,心想:“按朱全的话来看,这阿紫是妖族化形为人潜入古夏,按理来说接触的人是越少越好,最好是别闹出什么动静,安安稳稳地等到人榜之争开启便是,她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真是奇怪。”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叶枯摆了摆手,却是没有承认,“咱们各做各的,谁也别耽误谁。”说罢,便自顾在帐中翻找了起来。
    这军帐中有数个大书架,书架上堆满了书,书上无尘,显然是有人时常翻动,并不只是摆设,看来这位陆统领还是位腹有诗书的儒将,单看那回信却是看不出这一点。
    那封回信措辞颇不客气,就差没有直接问候朱全与叶枯的家人了。
    方才陆家叔侄在的时候,叶枯怕被发现,也不敢靠的的太近,只就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在五行未合阴阳修出阴阳真气之前,他与上官玄清便能靠着隐蔽从凌家的天罗地网中逃了出来,这下到了凡骨九品,要避过化气境界的陆铭远,自也不是什么难事。
    古夏军中有明文规定,每一次出兵,无论大小,事无巨细,必须记录在案,叶枯走这一趟,便是为了找到这记录了行军大小事宜的卷宗,至于碰见这位姑娘饱了饱眼福则完全是“意外之喜”。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任陆远铭,尤其是在得知了他与陆统领是叔侄之后。自苏清清说起那枚护身符与她的记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之后,叶枯便不再觉得这小偷真就是简简单单的见财起意了。
    在如今的情况下,叶枯只觉得谁都信不过,无论是已经站到明面上来了的古之四脉、古夏军伍、域外妖族,凌家,还是在暗地里使力的如陆家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不值得相信。
    那姑娘竟也没有阻止叶枯,只撑着脑袋看着他在那书架的一间间方格里翻翻找找,“你在找什么”
    “找你哥的犯罪证据。”
    “我哥犯罪”
    “你和那脸色灰的都能糊墙的睡了,他哥可不就是你哥了”
    “啊!”那姑娘惊叫了一声,一下蹭了起来,两只手手背贴着脸,“那你快停下!不准找!”
    叶枯只觉得她傻的可爱,却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笑道:“你慌什么,你让我不找那我就不找了,多半也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也没什么用。”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太擅长,甚至可以说很差很差,总是想的很多,却好像又不够多。
    他双手一摊,道:“你看,你让我不找,我立马就停下了,那我不是亏大发了,这样,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那姑娘只不说话。
    “我今天来过这里的事情,你可不许告诉那糊墙的。”
    “你不要乱说,他不是糊墙的。”那姑娘辩了一句,又道:“我答应你就是,我保证不会又第三者知道今天的事。”
    叶枯笑了笑,身入游物,出了这位陆统领的大帐。
    当陆铭远带着陆统领找到叶枯时,这位世子殿下正在附近闲逛,两人俱是一身轻便装扮,显然是把叶枯屡次三番强调的低调行事落到了实处。
    这位陆统领与其说是个武将,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书生,叶枯只以为他是被陆铭远带着回去换过了衣甲,却不知道他平时本来就多做这幅打扮,见了叶枯便抱拳行礼,不卑不亢道:“有定见过世子殿下。”全又是一副书生秀才遇官不跪和修士之间平等相处的模样。
    那位脸灰的可以糊墙的陆无常已是带着那帐中的傻妖精走了,想来那重要的事已是方才在路上都讲完了。
    叶枯“嗯”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也不理会陆有定那有些错愕的神情,直入主题道:“那人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有定,有定!”陆铭远连唤了两声,这才把这位陆统领的魂儿唤了回来,“还不快为殿下带路”
    若是世子殿下不知道他们二人是叔侄关系,陆铭远定不会在叶枯面前这么叫,可无奈叶枯已经猜到了,眼下又只有他们三人,这么叫反倒亲切些,无意间拉近了三人间的距离。
    “是,殿下这边请。”也不知方才陆有定在想些什么,这下才回转了心神,“久闻殿下大名,这一下子见到真人,还觉得有些梦幻,还望您不要介怀。”
    叶枯摇了摇头,道了声“无妨”,心中只觉得这陆有定好生奇怪,像书生又不像书生,像修士又不像修士,像武将又不像武将,像公子又不像公子,整个一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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