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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快步流星,冲过浓烟,等能睁开眼,果然见到熊熊烈焰中,成排的屋舍正在燃烧,黑烟从屋中不断飘出,屋外,是一队官军在大声疾呼。
    “这位兄弟!”薛抄当前跳过去,寻到个貌似领头的人打个招呼,“你们可是王大人帐下的?”城内守军,基本都听从河南总兵王绍禹节制。
    那队官兵原本心无旁骛在忙活着,突然听到声音,无不一惊,那领头的下意识就将腰刀拔了出来。随即,三五个官兵聚到他畔,也都警觉地拔出了刀,起了枪。
    “这位兄弟切莫误会,我几个是葫芦营的,想寻王总兵说话。”邓龙野见对方有敌意,拱着手上前解释,故意近乎。洛阳城内守军本有毛葫芦兵,编制不在王绍禹手里,往分拨当差,“我三兄弟正假,城中乱起有些迷惘。”这句话用来掩饰三人未着兵服的况。
    “你......你们找王总兵?”那领头的听了来意,打量着邓龙野三人,稍稍放松,但腰刀依然提在手上,“王总兵不在这里,你几个找他有什么事?”
    邓龙野看他们神态有些异常,心中纳闷,正想再说,突然听到“咔吱”一声巨响,明显是侧边房屋内的梁子断了。紧接着三两官兵叫唤着从屋内窜出来,口中骂道:“屋内那老儿死活不肯说出银子在哪儿,老子一时兴起,送了他一程。本想着自己搜搜屋子,岂料那横梁......”话未说完,看到邓龙野三个,顿时噎住了。
    那领头的神顿时变得很不好看,对着邓龙野不耐烦道:“你们找王总兵,回过头走右手边的巷子便是了。”
    可是邓龙野当下的焦点,却已经完全不在那什么“王总兵”上,他分明看到,刚刚从屋中出来的几个官兵手上,都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其中一个脑袋须发皆白,岂不就是官兵所说那个不听话的“老儿”?
    薛抄这时也看明白了,拍手大笑:“几位兄弟原来在做这番买卖。趁乱劫民,杀良冒功,好熟练、好自在!”
    这种事,并不鲜见,甚至邓龙野与满宁早年尚为官军时之前也曾参与过,但那已经是很早的事了。自从出了崇祯四年副总兵赵大在韩城避贼不战,却受迫于朝廷的压力,斩妇人之首充数这档子事后,明廷对于军纪愈加重视,而自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孙传庭以来都是很看重军纪之人。故而在他们的要求下,陕豫官军的风气与纪律整肃了不少。
    受他们影响与约束,陕豫绝大部分的将领都不再敢像从前那样公然纵容军队烧杀抢掠,即便素称军纪最差的贺人龙、左良玉等部,慢慢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做些小规模的杀掠了。毕竟这事,目前是朝廷的红线之一,不捅出去还好,一被捅出去,丢面子事小,主帅收到严厉处分事大。
    城内大乱,作为官兵不去全力维稳,却第一时间开始烧杀劫掠。若说单纯看着屋里没人捞一票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杀人枭首用以冒功。这份歹毒,纵然邓龙野这等久经泼墨染缸之人,也感到极端的憎恶。
    “难道这些丘八......”即便想浑水摸鱼,可闯军即将杀来,也绝不是敛财的时候。邓龙野想到这里,忽而心中一动。
    那些官军似乎也看出了邓龙野等人的鄙夷之,当下那领头的前后看看,有小声与左右的兵士们说了几句,继而举起了刀,傲然道:“对面的兄弟,我不管你是什么份,我只奉劝一句,这里的事,你少管。要找王总兵,自己去找。”
    只这一句话,邓龙野知道,对面的官兵们,已经起了杀心。
    背后,熊熊燃烧的烈火噼啪作响,邓龙野心弦紧绷,将手按在了刀柄上。再看满宁与薛抄两人,也是默契地往自己这边靠了过来。
    对面官兵中领头的左右递个眼色,他手下的十余官兵放下手中的战利品与人头,全都面露凶光。看得出,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况了。
    巷道狭窄,左右又是不断腾动的火焰,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邓龙野并没有死磕的打算。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虽厌恶对面的卑劣行径,却也不想在这里平白流血。
    “这位兄弟,今事就此作罢,我三个只当不见。咱们分道扬镳可行?”邓龙野大声说道,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满宁与薛抄则微微前跨一步,各自横刀。
    可是,那头领的目光却忽然变得极为凶残起来,他狞笑道:“原来可以,只是老子被你说得烦了,想改主意。”此前,他尚且顾忌邓龙野后或许会有其他援手,但对话良久,并未如预想中看到其他人赶来,心境顿时变了。
    这些官兵心中有鬼,本听到“葫芦营”三字有些忌惮,不愿节外生枝,可仅仅一瞬间又决心出杀手,将事彻底解决干净。
    邓龙野经验丰富,也知道今是进了狼,凶多吉少,所以在谈话的同时,已经与满宁与薛抄摆出了个楔型的小阵。薛抄虽不是赵营中人,但与他二人早就相识,他三人同甘共苦、并肩作战多年,已经到了无需交流,单凭默契就能统一行动的地步。用这个楔型小阵,满、薛二人在前抵挡,守御为主,邓龙野居中在后,负责进攻,刚好能填满小巷的道径宽度,从一定程度上抵消对面的人数优势。
    那领头的心急,呼哨一声,后两名长枪手立刻抢步上前。他们手执长兵,意图再明显不过,即是想利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当头打乱邓龙野的小阵。
    邓龙野实战无数,当然想到了对手的路。这还不算,因为久在军中,他十分明白,以明军训练惯例,秉承“教师之法,一打一戳,余皆花法也”的准则,长枪手的科目,最多只有两招,即用枪柄打和用枪头刺。
    战场与街斗不同,更注重组织度,个人的突出对于军队的整体战力没有帮助,甚至还有危害。即便你曾经是能飞檐走壁的大侠,到了军中,也只能老老实实练规定的一招两式。刀盾手有刀盾手规定的动作,弓箭手有弓箭手的动作,各司其职,分担战场的各个职责。回到长枪手,去繁就简,精炼到只剩两招——一军之兵,成百上千,免不了素质参差,动作太过复杂,总有人学不会,也总难统一步调做到整齐划一。
    邓龙野为指挥,也算是到了军中最基本的管理层,平素里也没少教导司中的弟兄。他一眼就看得出,眼前这两个张牙舞爪抢攻过来的长枪手素质并不强,至少他们持枪的姿势就完全没有做到“枪刺一条线”的基本原则。
    若是近十年的老长枪手,两个突刺过来,邓龙野还有些担忧,但这时丝毫没有畏惧,呐喊一声,满、薛二人突然向左右一撤,邓龙野也同时后跳一步,中间空出了好大一个空档。
    那两名长枪手没料到邓龙野三人突然变阵,回式不及,刺了个空,因为惯,又踉跄了几步,正待调整,邓龙野三人早迅如闪击,用刀柄将他们分别重击在地。
    才放倒二人,后头紧随而至一名长刀手飞跃至前,尖啸着劈头盖脸就朝邓龙野砍来。几乎是眨眼间,邓龙野已经反应,因来不及横刀抵挡,他随机应变抄起地上的长枪,直直对了过去。
    这时候,长枪的长度优势就展现得淋漓尽致了。那长刀手还算灵活,见势立刻绷紧了子,生生将步伐停住,如果再犹豫片刻,恐怕在他的刀劈到邓龙野脑袋之前,长枪的枪头便早将他贯穿了。
    “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邓龙野忽而说道,“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怎么上阵杀敌?”
    那长刀手闻言一怔,下一刻,他腿窝上给满宁用力一踩,惨叫声中毫无抵抗力地倒了下去。薛抄眼疾手快,在他脑后补了一下,就此也将他给放倒了。
    邓、满、薛轻描淡写几下,已经造成三人倒地,这仅仅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对面那领头的见状,惊讶非常,边剩余的官兵,也多少露出恐慌之色。
    不过,邓龙野却没有被短暂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很清醒,趁着对面惊疑不定的时刻,暗道一声:“走!”三人同时掉头后撤,推着车急速向巷外跑去。
    那领头的这才意识到中了邓龙野的伎俩,也赶忙下令追击,这又中了邓龙野的计策。善于用兵者,既会进攻,也会后撤。后撤毫无章法的,皆可称庸才,而因进攻自乱阵脚的,称为蠢才也不为过。
    邓龙野料到自己假意的后退会令那领头的着急追赶,从而失去对手下的控制,所以在退了几步后忽然又与满宁与薛抄转结成了小阵,并且凭借这个小阵,击倒数名立足不稳急急追来的对手。那领头的见势不妙,重新收拢自己的手下,邓龙野等则故技重施,又开始跑。吃了次亏,那领头的明显不敢追得太近,而这正是邓龙野希望看到的。
    一方全力逃跑,一方犹犹豫豫,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眼瞅着再过至多半炷香的工夫,邓龙野等就将完全摆脱追兵。谁知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从另一个巷子中,不期又涌出了一队人马,这次人数颇多,略微观察,便不少于三十人。来人正巧挡住了邓龙野逃跑的路线,邓龙野见此规模阵势,料是官军,不由得躯一震。
    这队人见了邓龙野三人,不知什么来历,以为是逃窜的贼寇,立刻紧张起来,十余刀盾手瞬间结成个弯月形阵型,将邓龙野三人半包围了起来。
    邓龙野三人停住脚步,自报了家门。随后,大队人马后有一人穿阵而出。这人材瘦长、面目沉,正是此次负责镇守洛阳城的河南总兵王绍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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