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梁王眉头深锁,在宫殿里焦急地踱来踱去,面色紧张至极。花神节的花车从神坛出发,绕城一圈后可是要进宫为王与公主王子们赐福的。如今国巫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劫走,简直是打王族的脸面。
    他倒是不在意什么赐福。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那女人是什么货色?要不是还需要仗着她邪门的能力成就自己的野心,高傲的一国之君岂能由人骑在他头上。
    尽管早看那女人不顺眼已久,可对方真出了意外,梁王也是战战兢兢。他清楚国巫的本事,如果连她都对付不了刺客,他岂不是更危险?
    他们到底是被什么人盯上了……
    “报!”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王上,大事不好了!”
    梁王心一咯噔:“国巫出事了?”
    国巫不能有事。整个梁国的百姓乃至军队都信仰国巫更胜于王室。梁王不是蠢货,不会天真地以为国巫出了事王族就可以掌握话语权了。国巫在梁国代表神灵的指示,若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神灵不再庇护梁国。结果只会是百姓恐慌,军心溃散,国家动荡不安。这时候外敌要是趁虚而入,他们都得死。
    信念崩塌才是真正的绝望。
    梁王当初下令举国大力推崇神学,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臣民思想——没有人会妄图反抗神灵。而世上根本没有神灵,他们就会乖乖听王族的话。
    只是没想到把国巫捧上神坛后,王权反而愈发微弱——国巫可不是个甘心被人掌控的女人。梁王和国巫互相牵制,对其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其在梁国只手遮天。
    而今弊端显现,终于遭到了反噬。
    侍卫摇了摇头,不等梁王松下一口气,就抛出一个更糟糕的消息:“是秦军打进来了!刚从边境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占据两座城池了!”
    事实情况可能更糟糕一点。边境到王城传信就需要半月之久,这半月边境又沦陷了几座城池可不得而知。
    梁王双目放大。
    “秦,秦军……”梁王霎时面如土色,魂不守舍地跌进椅子里,整个人都在发抖。
    秦国大军绝对是令所有国家闻风丧胆。
    五年前,十七岁的少年秦王领兵南下,十万铁骑踏平梁国。大殿之上,梁国王室被迫跪服,他战战兢兢坐在王座上,眼睁睁看着提着染血长剑的少年步步走上台阶,宛如阎王逼近。
    然后,姬越一剑挑落他的王冠。
    那一幕成了梁王一辈子的噩梦。
    秦王将偏安一隅的南疆十二域划为秦国附属国,迫使他们年年纳贡。
    这才过去五年,他他他怎么又来了!这回还想要什么?是要亡了他的国吗!
    梁王吓得魂不附体,他可是知道自己最近都干了什么好事儿。梁国兵力不足,他始终记恨当年那一剑之耻,才想着让国巫对秦国下咒。能算计到秦王最好,秦王不死,也要取些秦人的命。
    这事儿他自诩做的隐蔽,咒术这等玄妙功法岂是常人能够想到。难不成秦王竟那样手眼通天,猜到是他在背后动手脚,找他报仇来了?
    梁王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勉强打起精神开口:“可是……秦王御驾亲征?”
    侍卫低头回禀:“并未见到秦王,领军的是秦国镇国将军谢忱。”
    梁王面色并没有好多少。
    秦王没有亲自来,那杀神将军的名头可也骇人听闻。
    若是国巫尚在,他也不至于惊惧至此。可眼下国巫失踪,秦军攻城,两件事一起发生,梁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寡人知道了。”梁王扶了扶额头,“你下去吧。寡人想静静。”
    侍卫躬身一礼,退出宫门。
    没有外人,梁王再也撑不住为王的尊严,一下子瘫软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梁王不可置信地喃喃,“这不可能……”
    谁都只会把瘟疫当成天灾,秦王本事再大,难道还能猜出这是人祸,罪魁祸首是他和国巫?
    一定是巧合,恰巧秦军打进来了而已。陈国才亡,下一个就轮到他梁国。
    尽管这个后果也好不到哪去,起码可以决定他是不是能留个全尸。要是被秦王知道是他导致了瘟疫横行,他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不可能什么?”清冷淡漠的声线突然炸响在耳畔,梁王全身一抖,竟是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然而还没滑到地上,就被卫敛揪着衣领提了起来。
    梁王惊惶地盯着面如冠玉、眉目冷冽的青年:“你是何人?来人!护驾!”
    然而他扯破喉咙,半晌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他们都被打晕了,不用指望谁来救你。”卫敛将匕首横在人脖颈间,低冷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没什么耐心。希望你可以有问必答。”
    现在整个王城的兵力都被派出去搜寻国巫,王宫反而守卫松懈,潜入王宫如入无人之境。
    圣子叛变,国巫被劫,梁王落入卫敛之手。王城兵荒马乱自顾不暇,边境又被秦军攻陷,可谓是屋破偏逢连夜雨。
    国巫吸取国运以保自身青春貌美,国君为一己私欲助纣为虐,而今这梁国终于气数已尽。
    “阿敛。”姬越踏入大殿,语气无奈。
    梁王睁大眼睛望着戴着白狐狸面具的青年:“你又是何人……”
    “五年不见,梁王这便不认得孤了?”姬越讥诮道。
    梁王目眦欲裂:“你是,你是秦王!”
    他彻底崩溃了。
    秦王就是萦绕在他心头多年挥之不去的阴影,见到这个人就有发自内心的恐惧,丧失所有抵御的勇气。
    完了,全完了。
    梁王面色灰败,对姬越根本无法升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一击即溃。
    卫敛问:“现在可以好好回答了吗?”
    梁王喃喃:“你们想知道什么?”
    卫敛单刀直入:“怎么杀死那个女人?”
    “没用的,你们杀不死她。”梁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们以为寡人就不想杀她吗!长生不老本就是逆天而行,要有多大的气运才能逆了这天?她吸的是我梁国国运!”
    他给她提供了巨大人力物力财力,包括珍贵万分的还魂丹,对国巫而言都只是可以随手赠人的消耗品。然而这些还远远不够,甚至加上一对圣子圣女的性命,都只是杯水车薪。真正支撑国巫的,是举国信仰之力。
    而也正是这过度的信仰,导致她一旦出事,梁国这个庞然大物就会瞬间六神无主,轰然倒下。正是如今的情况。
    这便是国运耗尽。
    梁王早就不想被这个女人继续吸血了,然而骑虎难下。国巫一旦出事,梁国也得跟着玩完,他更不可能置身之外,只能继续与虎谋皮。
    “要想杀她,除非气运比她更强。她可是身负一国之运,有什么人能够可以和国运抗衡!”梁王癫狂地笑起来,“便是寡人也不行!”
    他注定是亡国之君,气运可比不得那个女人。不仅是他,各国王族恐怕都不行。
    一个人的气运再盛,也比不过一国。
    除非……是一统天下、真龙之命的霸主。
    比如秦王。
    可那女人对自己也下了咒,但凡杀她的,必将不得好死。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普通人杀不了她,只有姬越和卫敛这般命格极贵之人可以杀她。可杀她本就是为了解咒,如果解了一咒又中另一咒,那意义何在?
    姬越更不可能让卫敛动手。他们谁都不会再丢下对方。
    于是这依然陷入一个无解的局面。
    卫敛淡声:“那便不杀她。”
    “或许你应该知道,让她迅速衰老的方法。”他抬眼。
    梁王笑声一顿。
    卫敛慢慢道:“你果然知道她的把柄。”
    ……
    一盏茶后。
    “寡人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梁王哆哆嗦嗦道,“你们可以放过寡人了吗?这一切都是她干的!还有,还有夏国那个温衡,与寡人无关!”
    卫敛颔首,把匕首从他脖子上撤下来。
    梁王正庆幸劫后余生,下一刻,锋利的匕首穿透他的心脏,刺激得他瞳孔一缩。
    卫敛平静看他死不瞑目地倒下,利落地抽出那把染血的匕首。
    诅咒是国巫下的,事情是温衡做的,命令可是梁王下的。
    谁也不比谁干净,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走罢。”卫敛走到姬越身边,将擦干净的匕首收回鞘中,“这一桩因果,还真是环环相扣。”
    姬越没有回头看身后那具尸体,望着卫敛挑眉:“原来你弑起君来,真能这般干脆利落。”
    卫敛睨他:“现在知道我对你有多手下留情了?”
    姬越含笑:“谢夫人不杀之恩。”
    “谁是你夫人?”卫敛别过头,“我又不是女儿身。”
    “夫妻不过是两个相爱之人成亲后的称谓,为何要有男女之分?这世上又不只有男女才能相爱。”姬越凤眸轻挑,“你难道不曾叫我夫君,你难道不是我的人?你说对不对,夫人?”
    卫敛一噎,矜持道:“我们可还不是夫妻呢。”
    他来时未有十里红妆,倒是随着一堆贡品被打包送来的。也一直不曾与姬越三媒六聘,拜过天地,说来根本算不上名正言顺。
    这么一想,真是便宜姬越了。什么也没付出就把他里里外外摘干净了。卫敛越想越不是滋味,没来由生了恼火,加快脚步,把姬越甩得远远的。
    姬越望着他的背影失笑,几不可闻道:“那等山河平定,我补你一个。”
    届时史书作婚书,我要后人铭记你我千年风月,要后人撞见青史一双姓名,要后人信这世上果真有帝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史书翻过一页便是流年,从年少至白头不过字里行间。
    他们会看到我用一生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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