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军对韩兆贵动手让何平有些意外,两人毕竟是没出五福的堂兄弟,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何平和养鸡场在韩兆军心中的分量,何平不知道这里面养鸡场的因素占了几成,但总归是好事。
    “何平哥,让你看笑话了,他那人就是个混不吝,偷奸耍滑惯了。”
    韩兆贵被赶走,何平的气也消了大半,事情发生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现在还是要想一下解决问题的办法。
    白天上班的妇女还好说,养鸡场的事情活并不累,大家的工作态度都还可以,当务之急是夜班值班人员。
    轮流值班的弊端在大队看仓库这件事情上已经出现过,但何平当时考虑他和韩兆军每天夜里都在,可以作为夜班值班人员的补充,所以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找一个专职的夜班人员才是最好的办法。
    何平心里第一时间就冒出一个人选—韩卫国。
    之前看仓库的时候何平和他搭档几回,经历过军营、战场历练的卫国叔做事情非常认真,有很强的责任心。
    看鸡场这件事,不是累活,要的就是责任心。
    再就是养鸡场的工作纪律,之前养鸡场由于开张不长时间,一切都是崭新的,乱一点也很正常。
    现在养鸡场已经走上正轨,再这样放任自流早晚是要出问题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养鸡场的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给定下来。
    何平把他的想法说出来,韩兆军也很同意。
    于是何平花了两天的时间把养鸡场的日常管理规定和奖惩制度拟了个草稿,给老队长过目。
    老队长看完,嘬着烟袋不说话。
    良久,“你小子是要把大伙的大锅饭给砸了啊!”
    “早晚的事,不如就拿养鸡场先让大家适应一下。”
    何平轻松的说道。
    自从上次毛主任给他们科普了最近得政策风向后,何平明白只要自己不浪到作死的程度,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队长也是如此,他担心的并不是政策,而是社员们能不能适应这种按劳分配的分配模式。
    “你这个每日检查,是不是有些太频繁了,还不得给大家伙折腾的鸡飞狗跳的。”
    何平淡然的笑道:“既然是奖惩制度,那自然是要奖罚分明,没有检查和标准那还有什么意义。再说了,这就好比我是老师给学生安排作业,我可以不检查,但你不能不写。就算检查,我也可以抽样检查,不用逐字逐句的检查。”
    老队长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明面上告诉大家每天都检查,一旦有人发现不是这样那么必然就会有偷奸耍滑的情况发生,这个时候你再出来挑毛病,那就一挑一个准。有了这次教训,所有人都会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分没做到位,就要扣掉十分的努力,这样一来还哪有人敢偷奸耍滑,都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给你卖命了。真不愧是读书人,这心眼就是多。”
    “我就当您是夸我了。但卖命这话您说的可一点也不实事求是,怎么是给我卖命呢,这养鸡场可是队里占大头儿的,怎么论也论不上是给我卖命啊,得说大家伙是给自己卖命,我呢顺道跟着大家伙赚点钱而已。”何平耍花枪道。
    “你这手段是没毛病,可拿出来这么一大块利润来搞奖励,你就没想过社员们能同意吗,你刚才也说了养鸡场是队里占了大头儿。”
    何平嘿嘿一乐,吹捧道:“要不来给您过目呢。您老就是咱们韩屯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只要您老同意,哪个小兔崽子敢炸刺儿啊。”
    何平那不要脸的谄媚劲可把老队长给恶心坏了,“我就知道你小子没憋着好屁。”
    “老队长,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您来评评理,那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干活的给大队干了一年,结果一到年根儿地下,收获的却和那些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的一样,搁你你能平衡么?”
    “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你小子说得是你自己吧。”
    “我那是不适应大队的劳动强度,你看我自从开始养鸡,偷过奸耍过滑么?”
    何平的话话糙理不糙,直戳老队长心里的痛处上。
    身为一名二十多年的老生产队长,他哪里不知道吃大锅饭的坏处。
    分配不均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多劳不多得,少劳不少得的风气一旦形成,就会把原本多劳的人也给带坏了,反正我|干多干少都一样,那为什么要多干呢。
    老队长找过来生产大队历年的账本,沉默的翻看着。
    何平也没着急,他清楚老队长内心一定是纠结的、煎熬的。
    这就像一个人从小到大都用左手吃饭,冷不丁要求他用右手吃饭,是需要一个适应的阵痛期的。
    不光是对老队长,对所有的社员也是一样。
    老队长今天的踟蹰只不过是明天社员们的预演罢了。
    何平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这不是一件容易下定决心的事,让老队长自己慢慢想吧。
    何平走后,老队长还在思索。
    “当家的,吃饭了。”
    老伴过来叫了一遍没反应,又叫了一遍。
    老队长这才站起身,“来了。”
    饭桌上老队长两口子,小儿子小儿媳,再加上小孙女五口人,老队长神思不属的嚼着饭。
    小儿子韩兆坤一个劲儿的给母亲递眼色,老队长老伴看出老队长的不对劲,没说话。
    小儿子韩兆坤很见母亲没动作,只能自己上,说道:“爸,养鸡场那事你给我问没?”
    老队长正愣神,没反应过来。
    “就我之前跟你说的事。”韩兆坤强调道。
    老队长恍然,自从养鸡场落成,小儿子就没少在他面前提过这事,想让老队长给他在养鸡场安排个轻巧的活计。
    在韩兆坤看来,自己父亲堂堂大队队长,给自己在养鸡场弄个差事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么。
    可惜老头儿死脑筋,就跟看仓库那事一样,提过多少次,就是不同意。
    不同意没关系,大不了他天天在他眼前念叨,反正他不嫌烦。
    小儿子继承了母亲的精明市侩,做事从来都是利字当头,老队长看不惯,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孩子大了。
    韩兆坤见父亲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只当是自己的话又让父亲生气了,也没当回事,反正父亲不待见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比大哥在父亲心里的地位,自己真像是后娘养的。
    愣了一会儿神的老队长突然放下碗筷走出家门。
    “当家的,你不吃饭干啥去。”老伴在身后喊道。
    “有点事儿。”门外传来老队长沉闷的声音。
    “喂喂。说个事儿啊,明天早上七点,各家当家的到大队开会。再说一遍,明天早上七点,各家当家的到大队开会。”
    夜幕中大队的大喇叭响起老队长的广播。
    正趴在炕上写小说的何平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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