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当当着一件连体复古蕾丝衫,胸襟大开到肚脐以下,底下也稍暴露,这装扮如果穿在泳池顶多她身材瞩目,穿在人人包裹妥帖的室内,就显得特别夸张。
    她表情示威着,隔着他的手掌,咄咄逼人,“你定的路线我不喜欢,当歌星有什么不好,名气商业价值都在,一心一意创作是会饿死的,对不对?”
    “再说一遍。”他语气听不出好坏,放下手掌,眸光侧过来,直直睨着她。
    这种视线让明当当不适,总觉得尴尬,但是她硬着头皮,又把刚才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总之,我的路怎么走我自己决定。你不过是个出资人,不爽的话就雪藏我啊。”
    依据六年前的记忆,她这般冲撞时,他会不高兴,并且恩威并施对她加以管教,但这次,他视线只在她脸上烧了一会儿,忽然败兴而归似的,点点头表示已知,接着轻轻刮了她一眼,阔步离开。
    明当当余光目送他背影出棚,面不改色横着脸色,大概是小魔将浴衣从地上捡起迅速往她肩上包,她不言不语,轻抬手扣住,往自己身上拉了拉。
    “何必呢。”小插曲结束后,拍摄继续,李辰等在旁边的椅子,在她休息时,轻轻劝她。
    “打住。”明当当一抬手,不耐烦神色显现。
    她这几年早不是小孩模样,尤其疾言厉色样子令她尤为高冷,李辰看了直笑,“小姑娘长大了。”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让人心惴惴的,又砰砰的。
    “晚上跟辰哥聚一餐?”李辰邀请,这会儿也不提时郁了,一提麻烦大。
    她眉头蹙着,“只我和你?”
    “当然。”李辰保证。
    ……
    晚餐的地方精彩绝伦。
    如果不是李辰欢乐的样子,明当当会以为自己被绑架。
    先用一个黑车将人装起来,还戴眼罩,颠簸了十几分钟到一个大房子里,所有人排队,前后人搭着彼此的肩,亦步亦趋到了座位上,接着隔着眼罩能感觉到光线明灭,然后才饥肠辘辘中,被宣布可以摘下眼罩。
    “……”明当当无语,当发现自己一番周折是被带到一张餐桌前时。
    “这家是全北城最有名的眼瞎餐厅,当自己是个汉尼拔,享用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情绪,吞咽掉出去不会有人惩罚你的。”李辰开心的给她布着菜。
    那菜倒是挺适合减肥,一口光。
    厨师样儿的人在他们的长桌那头,一道道玩花样的介绍和摆弄。
    明当当尝了,味道还不错,远没有汉尼拔那么惊悚。
    就觉得挺啼笑皆非的。
    整个用餐过程算愉快吧,出来时,肚子竟然还填饱了。
    李辰护着她从门口出来,在夜色凉风中苦口婆心但不叫人厌烦的劝导她。
    明当当和他在路上走着,左耳进右耳冒。
    “我得回家了。”她停下脚步,面对他。
    李辰看出她意图,“怎么,要一个人走走?”
    明当当点头。
    “越大心思藏得越深,你小时候嘴儿嘚吧嘚吧的,从没把门。”
    “不是一开始就嘚吧。”她偏头,不怎么想聊。
    “我知道,你是对时郁信任,真把他当哥哥,才敞开心扉。”李辰转了转烟盒,黑眸望着她,“能说说,那年大火你怎么逃生,之后又去哪里了吗?”
    “不想说。”
    “当当……”李辰叹息,“知道我们刚才吃的饭多少钱吗?”
    明当当抬头,嘴角似笑非笑翘起。
    李辰笑,“不是让你还。是我想告诉你,这一顿饭很多人吃不起,几年前,你哥刚到美国那会儿,他连个汉堡都买不起。”
    她脸色一变。
    李辰声音不停,“成年人的世界复杂,很多事,他不太对你说。”
    “所以呢?”明当当讽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辰露出无奈神色,“小丫头这么难哄?”
    “我跟他谈感情的时候他不理我,我离开了大家皆大欢喜他又跑过来烦我,成年人就这么做事的?到底懂不懂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当当……”
    明当当摆摆手,她开始觉得烦了,一声再见后,头也不回横过斑马线离去。
    很不幸,她在走过第二条街时,看到一张久未露面的脸孔,竟然是盛瑶。
    这个女人明当当对她的印象是跟在时郁身后花蝴蝶似的,今晚乍一见她仪态端庄,对一对中年夫妇甜笑软糯,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
    被对方横住往前的路,她在路灯下只好站着等了一会儿,那是一个饭店门口,很快那对夫妇被盛瑶有礼的送上车离去。
    盛瑶回身打算离去时瞧见了她。
    对方先是一惊,接着蔑视的一挑眼角,明当当就确信了这人是盛瑶没错。
    六年不见,狗改不了吃屎,丝毫没长进的傲慢无礼态度。
    “明当当?”对方表现出惊讶的笑音。
    假的比她胸前的两坨肉还假,明当当记得这女人是个超级大平胸,而且已经过了发育年龄竟然长成这般壮阔,绝对参假无疑。
    明当当翘唇笑了笑,“冤家路窄。”
    盛瑶一挑眉,意外样儿,“你配做我冤家吗?”
    明当当乐了,“该反问你自己配吗?全身山下,里里外外没有一处真,顾嘉致看上你真是瞎眼。”
    刚才那对中年夫妇正是顾嘉致的父母,没想到盛瑶竟然能和顾嘉致谈到见男方父母的程度,这一点上,盛瑶还是挺厉害的。
    不过再厉害,在明当当的直球面前,盛瑶只有鸡飞狗跳,她冷着声音,“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我当然不是东西,我是人。”打嘴炮明当当没在怕,她甚至还能当场写一首歌骂对方。
    盛瑶气急败坏,指着她道:“明当当,你真不要脸,时郁被你害死了还洋洋得意!”
    妈的,上杆子讨骂。
    明当当开炮,“我害他什么了?全天下都我欠他的,不是他先招惹我,他能自寻烦恼到今天?自作多情什么?没能力就不要招惹,这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尊重。”
    “尊重个鬼。”盛瑶往台阶下冲了两步,“以前就觉得你变态,现在看却有不同看法,你不是变态,你是恶心,霸占着不属于你的人,理所当然觉得他必须对你好,可你有资格吗?不仅连继妹都不是,还是个拖油瓶,他凭什么拖着你?脸皮真够厚的!”
    街道上渐渐有陌生人朝她们看。
    明当当压低帽檐,胸脯起伏剧烈,似乎吵架比唱歌还耗体力,不过动嗓子的事儿,她输了她就不姓明。
    “你和顾嘉致要结婚了?”她突然开口。
    盛瑶一怔,警戒的看着她,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转移到这个事上。
    只见帽檐下那张光华夺目的容颜笑了一笑,“穿得挺喜庆?”
    盛瑶气结。
    她是穿得喜庆,一身大红色礼服,耳环也是喜字,像是被抓到什么把柄,她脸色忽然难看。
    明当当笑,上下轻蔑打量,“跟你这种俗人谈感情简直浪费。你哪里懂感情?你的感情是定结婚仪式,和那张纸,说不定还有婚前财产公证?”
    盛瑶抿唇不语,但那对假胸已经起伏到夸张程度了。
    明当当开怀,“而我的感情,你这辈子都够不上的程度。虽然我一无所有,但富足你亿万倍。”
    “你喜欢时郁?”对方突然讽笑,胜利在握的口吻,“一直和我作对,敢情还是……”
    “错!”不等她自以为是完,明当当就纠正,“当初我和他谈感情时,不是喜欢,是爱。你懂个屁,可怜鬼!”
    “明当当!”盛瑶气结。
    明当当丢下一句,“别把胸气炸了。”挥手,径直往前走去。
    结果没走出那家饭店台阶长度范围,旋转门里两个男服务生架着一个男人晃出来,问盛瑶,“盛小姐,是给你扶到车上去吗?”
    明当当脚步已经走离两步,但今晚心情不好,碰上盛瑶这个找骂的,她就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所以不嫌多事的余光一扫,结果就扫了个惊天动地的。
    “……”她脚步倏顿,不可思议转眸,并对着那一脸被抓包像的女人眨了眨眼。
    盛瑶脸色白的跟张纸似的,紧紧绷着,嘴唇蠕了又蠕,就是蠕不出话。
    那两服务生于是面面相觑。
    明当当突地“嘿”一下笑出响儿,盛瑶脸色于是更崩了。
    其实说实在的,明当当这几年一个人摸爬滚打,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计其数,盛瑶是属于那种最好对付的。
    心气高,心眼也多,但都假把式,一打一个准。
    “搞婚外情啊?”明当当冲那个英俊的男人昂了昂下巴。
    “胡说!我还没有结婚!”盛瑶惊慌失措辩解。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从她表情就知做贼心虚。
    明当当双臂抱胸,眯眸,“我不管你结不结婚,但今晚我看见了,这个人你就不能带走,谁知道你安什么好心?”
    “你又安什么好心?”盛瑶气急败坏,“明当当,你真以为全世界都要围你转?”
    “别说了,”明当当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那两个服务生面前,那两个还冲她一虎脸,没坚持到三秒,就被她一喝,“让开!”
    她生气时有板有眼,那气度跟哪家财阀千金或者富豪小娇妻架势,一般人还真不敢得罪。
    审时度势着,服务生还是将人交给了她。
    一把人架到她身上,明当当就心呼,这太他妈沉了,她想死。
    但是死不容易的。
    她此时不但没死,还得把人架着,搂过他腰,将他醉气熏熏的脑袋摆在自己肩头,月光下时郁那张脸的确有让人蹂.躏的欲望,不怪盛瑶把持不住,冲出道德的束缚,要把他撸回家去。
    “明当当……你……”
    “再废话明天就打给顾嘉致,说你故意送走伯父伯母,好和他单独相处。”一句话就让盛瑶闭嘴。
    明当当小时候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虐待哥哥……她真的想过这种事,而且想的非常细致,从他惹她虐待的原因,到惩罚过程,到结果都一一考虑周到,比如他可能不听她话,那时候她非常讨厌盛瑶,但盛瑶漂亮啊,就担心时郁会不会把持不住,如果把持不住和盛瑶这个那个的,她就扇他不听话的嘴,把他打醒。
    但是可惜,他从未让她有机会得逞。
    他很乖,很听话,甚至在学校都不谈女朋友,令她无从下手。
    今晚,如愿以偿。
    他沉醉的脸,非常安静,靠在她肩头像一只弱小无害的流浪狗。
    不知道为何明当当想到这个形容词,但她本不是多情的人,所以收容他就必须撒一点火气,于是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左脸上。
    盛瑶惊了。
    服务生惊了。
    明当当笑了,“醒不醒?”
    他不醒。
    她冷哼,“那就再打。”
    “明当当!!”盛瑶惊叫。
    明当当才不管,两边脸都给他“照顾”到了,方停手,接着拧眉仔细注意他。
    他呼吸稍微起伏,剑眉之间起一层细细的波浪,薄唇于浅黄光晕中微微翕动,但挣扎了一会儿仍靠近她颈项,深深埋入,久醉不醒。
    这下换明当当为难,她根本支撑不住他高大的身体太久,于是拧眉想了一会儿,对盛瑶说,“你滚吧。”然后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招手让经过的一辆出租停下,接着费劲力气,将人拱进了车内。
    上了车,她问他,“你家住哪儿?”
    他被抛弃到最靠近车门的位置,烂泥一样没动静。
    明当当仔细看着他,从脸到衬衫领敞开的锁骨处,见没有什么痕迹,大约是没被盛瑶得逞,微放心道:“人家都订婚了,还背地里和人家搞?”又叹气,“你什么审美?那种假胸,摸着很爽吗?”
    前头司机似乎惊滞的扭了下脸。
    她没在意,反正她戴了帽子,时郁没戴,丢人的是他,她甚至还兴致高昂,牵上他手演了一出,“哥哥,且喝且回头,莫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呀。肾好哪儿都可操,阿门。”
    司机:“………………”
    别以为戴了帽子就认不出你是明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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