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开门吧。”
    没有人回应,只有一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已经够了,狄安娜,就算你一直哭也没用,阿布拉沙已经死了。”她有些颤抖的说出这个事实,而屋里的人突然惊惧的抽泣了一下。
    院子里,安德烈瞧见了狄安娜的母亲,她正哭泣着,瞧见他后,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歉疚,这位母亲现在仿佛是全世界的罪人,她的女儿活着了,而阿布拉沙的母亲却永远的失去了一个儿子。
    安德烈吻了吻对方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对方,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他进入大厅,然后,听见了那个声音。
    “他是为了救你而死去的,狄安娜,别试图忽视这个事实,但也别给自己施加一些理由,他救你,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是他想要那样做,如果是你,我知道你也会这样做,而你不会希望对方一直为此耿耿于怀,甚至,浪费两条生命。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安慰你,说那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明白,我们都明白,狄安娜,我不把你当成孩子,我把你当成一个已经可以独立思考的人,那么,你决定继续这样做吗?”
    房门被打开了,一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姑娘走了出来,美丽的大眼睛里浸满了泪水,睫毛颤抖着。
    “我希望时间可以回去,我希望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他,我更希望,半年前那次吵架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和他说话了。”
    “他爱你,爱所有的生命,如果上帝给他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会再一次和你说话,依旧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而让你活下来,狄安娜,他的付出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你得带着他的那一份,更好的活下去。”
    女孩儿蹲下了身子,抬起了手,温柔的抚摸着对方的眉眼,她的眼睛湿润着,却压抑着没有哭出来。海伦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现在,她是那个大人,所以她不能哭,当别人哭泣的时候,总要有一个更加坚强的人,告诉她,可以哭的,没关系,哭够了就站起来继续前进,别停留在原地。从前她是哭的那一个,现在,她会成为像伊波利特那样的人,她该长大了,该担起一种叫责任的东西。
    “你的眼睛,将要看到这世界双倍的美丽,你的鼻子,会闻到双倍的花香味儿,你的嘴唇,将带着阿布拉沙的份一起,亲吻这个世界,狄安娜,这是你要做的,也是你应该做的。”
    她拥抱着这位红发的小女孩儿,抚摸着她的头发,任凭她的眼泪打湿了她肩膀的衣料。她的眼皮泛红,眼泪会留下来,却没有啜泣的声音,但她不再那么无助和迷茫,因为此刻,有人比她更需要一个肩膀和怀抱。
    安德烈静静的看着她们,他海蓝色的眼睛温柔的像是贝加尔湖春日里的湖面。
    ☆、第章
    “他是对的。”他心里有一个这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坦荡的纠正着他的一些错误。
    在很久以前,安德烈看过这么两句话:
    假如你有了一株玫瑰,你很爱她,给她阳光和雨露悉心照料,她会因为你的爱而变得娇俏。
    假如你有了一株玫瑰,你为了爱她,舍不得她经受风雨,你把赞美和诗歌当做爱的养分,那么她在你面前就是那独一无二的,但在所有的玫瑰里面,在外人面前,她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玫瑰,甚至更加娇弱,不值得他人视线的停留。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住它们,玫瑰很美,不是花瓣和露水,恰恰是那些扎人的小刺让它看上去那么傲人和与众不同。这是他一直以来就坚信的,现在也一样,只是,他的心里却浅浅的叹息了一声,因为玫瑰无论开的再灿烂,若不属于他,终究还是只能止步。
    小小的墓碑处,有一捧洁白的小花,干净的,纯真的,亦如那个早逝的灵魂。
    “您是对的。”
    金发的姑娘缓步走来,眼睛依旧微微泛红,她脸色苍白,神情却不再迷茫。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在被人需要的那一瞬间开始成长。
    “没有人是对的。”年轻的公爵开口了,嗓音低沉,似乎带着一丝妥协,这令海伦怔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先前的事情安德烈已经全都瞧见了,她只是需要让这个人知道,需要告诉他她的想法,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那天的样子。可当她满怀信心的过来时,对方却不甚在意的让步了。
    男人的手臂上绑着刺眼的绷带,站在这儿,像一棵白杨,维持这个姿势似乎已经一个小时了。
    海伦看着对方,看到男人海蓝色的眼睛,像是海水一样,沉静又暗藏汹涌。她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好像瞧见了对方总是隐藏起来的灵魂,但她不确定,因为安德烈决定离开了。
    她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的,渐渐远离她的视线,眼看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在这一刻,她莫名的觉得愤怒,她浑身都在颤抖着,咬紧了牙齿,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翻滚着。
    “不能这样,不能就这样!”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只是单纯的,受不知名的怒气所驱动着,她的身体动了动,先是一小步,然后跑了起来。海伦拉住了对方的袖子,在对方停顿后依旧紧紧的抓着,第一次,她不等别人转身主动走到了对方的面前,喘着气,依旧咬着牙,直视着那一双眼睛。
    “听我把话说完,我需要您听我把话说完。”她执拗的盯着对方,男人略微低头,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
    “您说的,我总是在反抗,却又总是在妥协,我遇到了困难,习惯性的是想要得到安慰,而不是去想着,解决它,您是对的,我接受您对我的批判,并且,我将改正。”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几乎有些颤抖,“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不喜欢别人说我不好,也不喜欢别人用冷硬的态度对我,我很难接受别人的意见,但同时,我却从来没意识到,我所讨厌的,也是别人所讨厌的,而我还为此抱怨,为什么他们不接受我的意见。”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一直不理解,我连一个孩子都不如,是的,这令我羞愧,可正如阿布拉沙,”她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又哽咽了一下,眼睛湿润着。
    “正如阿布拉沙和我说过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正视它们,继而去改正,这才是对的。我太软弱了,我的不满不能帮助自己,我需要踏出那一步,老实说,那很难,可我愿意尝试,并且我正在那样做。”
    “所以呢?”男人看着她,平静地询问。他这种平静的态度令海伦彻底受不了了,她咬紧了牙齿,指尖依旧攥着对方的衣袖,一双眼睛直视着对方,话语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不满。
    “所以您不能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在控诉。这大胆的话语是毫无理智的说出来的,毕竟在外人看来她和安德烈不过是互相知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而已。若照以往的情形,说这话的是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那么他们都将得到一些毫不留情的嘲讽,但安德烈没有这样做,若老博尔孔斯基公爵在这里,只怕会带着一丝假笑大声得说着“傻瓜”两个字。
    “那是不公平的,您也不完全是对的!您错的离谱,并不比我少!”
    安德烈的神情变得僵硬起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海伦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让我说完,请您让我说完!”她大声的请求着,几乎在剧烈的喘息着,眼皮已经泛红了。
    “不应该只有我受到指责,您从没站在我的角度考虑一下,您太狠心了,每次都是这样。好像我什么都不对,却从不告诉我该怎么做,您只是指出错误,却吝啬的不愿意告诉我什么才是正确的,您这样的做法和那些出了事儿只会推脱责任的政客有什么两样呢!”
    她手指上的皮肤因为用力而渐渐发白,她看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她不打算停止。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瞧着对方的眼睛,坚定的说着。
    “您是对的,可我到这里来,并不只是说这件事儿,您也是错的。您说的,我总是随意的臆测您的性格,想象您这个人,完全不了解您,可是您自己呢?您看到的我也只是一个方面啊,因为那一个方面,您就彻底的否定了我整个人,这不公平!”
    她在说“公平”这个字眼的时候狠狠地闭了下眼睛,这是第一次,她彻底的尝试到了挫败的滋味儿。
    “所以,您来这里,说这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证明什么吗?”男人的声音低沉,眼睛深邃,像是有波浪在里面翻滚。
    海伦嗤笑一声,说:“我不需要向谁证明什么,我就是我。我来这儿只是想要把这些想法告诉您,我不是木偶,也不是什么跟在您身后的可怜虫,我只是想要平等的站在您面前,是的,原先的我太愚蠢了,我什么都不敢做,我总是站在最合适的角落,束手束脚的不敢多喘一口气,可我现在明白了,站在别人背后只能看到影子,若我想要从您这里得到尊重,那么我最需要的就是尊重自己,所以,”
    ☆、第章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着眼睛里的泪水,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地说:“您不能那样对我,以后,您都不能那么对我了。我和您是平等的,是一样的。我不会再把您当作什么愚蠢的崇敬对象。您就是一个刻薄的人,理性到无情,正如您所说的,您一点都不美好,您身上也有很多毛病,有时候我真的无法接受,您嘲讽我的时候,我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姑娘,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看清自己。”
    她上前一步,这一次,不是用那种柔软无害的样子,而是有些强硬的,咄咄逼人的眼神侵占着对方的领地。
    “我需要这样,而不是祈求您偶尔给我一些怜悯,那太令人难堪了。我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也不想和他们一样,那么,我就不能只是矫情的发出一些声音,我需要行动,需要真的试图去做一些抗争,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怜悯,那样的话,我和其他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些话,像是一道飓风一样,席卷了安德烈的内心。他被震动了,但他忍耐着,不让它们显露出一丝一毫。
    这个冷静到苛刻的男人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骄傲,他从不被人轻易打垮,他瞧不起许多人,他混迹这个圈子却让自己表现得格格不入。他家世优渥,面容英俊,却又总是用嘲讽引起他人对自己的不满。
    皮埃尔说他总是习惯性的惹怒别人,安德烈总是用一个假笑作为回应,心里却在反驳。他才不想去惹怒别人,那些人不值得他花上这种心思,他对整个世界都冷淡,并且习惯如常,直到这一刻,有个人满汉屈辱愤怒的指责他,毫不客气的说他是个混蛋,是个差劲的人,他原以为自己会生气,事实却不是这样,他甚至想要微笑,想要赞扬这个姑娘的勇气,因为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评价,掩藏在他假笑的面具下,深埋在他反叛的血液中。
    “是什么给了您如此张狂的自信呢?小姐。”男人低声问道,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一种冷静的地步,手指悄然的握了起来。这不是不是责问,反而更像是,某种探究,或者说,尝试。
    她原先感觉到的,那种已经断裂开来的联系和眼神似乎又回来了。男人的眼睛里有光,和那种惯常的平静或者嘲讽不同,像是被什么东西敲碎了一样,剥离出来了深沉的内里,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她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脸上却带着一种骄傲的神情,竭力用一种平静的语调把她的回答吐露出来,并且毫不扭捏和隐瞒。
    “是您。”
    安德烈凝视着女孩儿的眼睛,那眼神是炙热的,是坚定的,又是充满希望的。这张年轻的脸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是的,不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天真,而是像一个战士一样了。
    多神奇啊,这位公爵小姐,在他认为她与别人没什么两样的时候,她又固执的甚至是有些鲁莽的大声地告诉自己。“您错了,错的离谱!我是不一样的!”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却像是受到屈辱一样愤怒的追上来,表现得好像他们两个之间,她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
    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原以为站在危险前面的会是男人该做的,却没想到,到最后,坦诚并且强大的会是一个姑娘,一个公爵小姐,软弱的,天真的,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不断的在委屈和掉眼泪,现在却强硬的大声的批判他的错误,并且毫不畏惧。
    “您……”这是他第一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喉咙发紧,像是第一次上战场时一样,惧怕着硝烟和炮火,同时却又兴奋的发抖,双眼执着的盯着面前的一切。
    他瞧着那一双满含倔强的眼睛,泪水让她纤长的睫毛变得湿润,在阳光下,似乎在发光一样,真美啊!他的心里轻轻的感叹着,所以到最后,当颤抖几乎平静下来,当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当面前的人完整的出现在他的双眼中,他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嘴角边卷起的一个小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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