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银秀把目光收回来,打量自己的侄子,看了又看,这个谢元淼,真有点令人刮目相看,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都一声不吭地扛着,现在有一个这么有钱的人送他回家来,也不显摆,就那么无所谓的表情。
    谢元淼将三牲果品拎回家,想起钱的事,悲从中来,多希望弟弟能够睡一觉就醒来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洗手做饭,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好,钱再多也借不到了,明天就去广州。
    第二天一早,谢元淼还去给陈师傅送了一次酒,陈师傅得知他弟弟遭遇不幸,不仅马上给他结了酒钱,还给了他二百块钱,说是探望弟弟的钱。谢元淼千恩万谢地走了,他觉得自己真像个乞丐,谁看见他都要施舍一下,这些人跟他非亲非故的,却都那么热心肠,可是就是自己家里的那些亲人,一个个都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小汽车,正是昨天送自己回来的那辆车,几个小孩子围着汽车看热闹,铮亮的车外壳映着变形的人像,孩子们好似发现了新玩具一样。一个小孩拿着小棍子往车上划去,谢元淼喊了一声:“喂,你们在做什么!”小孩子不知道刮车子的严重性,他是知道的。
    那几个孩子如鸟兽散,谢元淼将拉酒的三轮车拉到走廊上,从大伯屋里出来一个人。“元淼,你回来了?”不是郑世钧是谁。
    谢元淼有些意外,郑世钧怎么又来了,而且还很自来熟地叫自己的名字,他点了点头:“郑先生,你怎么有空来?”一边说,一边拿出钥匙开自己家的门。
    郑银秀从自己屋里出来了:“世钧等你好久了,在我家都喝了一个小时的茶了。”郑银秀显然非常自来熟,郑世钧是她的本家大侄子,虽然早就出了五服很多辈了,但是架不住人家自我感觉良好啊。
    郑世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神谢元淼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就是看得自己脊背有点毛毛的,他扯了一个不自在的笑容。郑世钧眨了一下眼睛,转过脸去看了一眼郑银秀,朝她点头笑了一下,跟着谢元淼进了屋,然后说:“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想找你谈谈。”
    谢元淼的动作一顿,低下头去,没有说话。以他的性子,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开口求人,但是遇到这样的事,他不得不低头,不低头,弟弟就没有活路了。郑世钧看他不说话,继续说:“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谢元淼走向后院,郑世钧跟了上去。谢元淼进了厨房,看早上出门时熬在电饭煲里的粥。郑世钧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又不是你的原因。”谢元淼说,然后从碗橱里拿碗出来盛粥喝。
    郑世钧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谢元淼话中所指,他说:“你弟弟的情况我大致听说了,不用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我打电话咨询过香港的脑科专家,他让我将资料传过去给他看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看看病情到底如何。”
    谢元淼抬起头看着郑世钧:“谢谢。”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肯为自己的事关心到这个程度,已经比很多血亲都要好了,这不能不令他感动。
    郑世钧看着他:“我知道,你目前最缺的是什么。”
    谢元淼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最缺的是什么,目前弟弟的命,就得靠钱养着。
    郑世钧开口说:“我有一个提议。”
    谢元淼抬起头看着郑世钧,郑世钧的眼珠非常黑,里面倒映着两个自己。郑世钧说:“我可以帮你,借给你治疗费,还可以帮你弟弟转到香港去治疗,甚至还可以赞助你继续上学。”
    谢元淼的嘴微张,有些惊愕地看着郑世钧,这事未免太好了点,有种天上掉馅儿饼的感觉。但他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只是因为自己当初救过他儿子?“为什么?”
    郑世钧犹豫了一下:“我当然也是有条件的。”
    谢元淼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大石反而放了下来,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什么条件?”
    郑世钧看着谢元淼,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心中的魔鬼占了上风,他回头看了一下门口,确信那儿没有人在偷听,便开口说:“我看上你了,要你做我的情人。”
    谢元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皱起眉头看着郑世钧:“什么意思?”
    郑世钧说:“我中意你,你当我的情人,我帮你弟弟治病,还送你上学。”他说这话的时候,背心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自己这种趁人之危太不厚道了。
    谢元淼突然有种被雷得外焦内嫩的感觉,这世界怎么了,男人也能给男人当情人?“我是男的。”他放重了语气,以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郑世钧。
    郑世钧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我就喜欢男的。”
    这下谢元淼知道了,人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是跟他说正经的呢,这个男人,想包养自己,让自己当他的情人,就跟有钱人包二奶一样,自己这算是什么,二爷吗?他顿时火冒三丈,耳朵都气红了,指着大门口说:“神经病,给我滚!赶紧滚!”
    郑世钧一下子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谢元淼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元淼,你听我说……”
    “滚,给我滚!再不滚,我就用笤帚抽死你!”谢元淼将手里的粥碗往郑世钧身上一扔,吓得郑世钧往后一跳,还是没躲过,被泼湿了裤子。谢元淼胸脯急剧起伏着,满脸通红,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眼中冒出怨毒的神色,见郑世钧还在那不动,跑到屋角拿起笤帚就挥舞过来。
    郑世钧吓得赶紧往门口跳过去,谢元淼追过来:“神经病,有钱了不起,我操你祖宗,滚!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一直追到门外,全然不给郑世钧说话的机会。
    郑世钧猛然觉得自己这一着棋走错了,但是此刻已经于事无补,只得赶紧打开车门,发动车子跑了。
    郑银秀听见这边的动静,好奇地探过头来想看个究竟。谢元淼哐一声将大门合上了,将手里的笤帚用力一掼,又伸出腿猛踢了一脚,笤帚滚了几个滚,才停下来。谢元淼两手攥成拳头,用力狠狠一捶,擂在门上,只听见咚一声闷响,他的手背已经破了皮,血珠也慢慢渗了出来。
    还以为来了雪中送炭的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趁人之危的,而且还是个跟谢应宗一样的陈世美、负心汉,家里有老婆儿子,居然还在外头找情人,难道男人有钱了全都是这么恶心吗?谢元淼只觉得一团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想要将全世界的负心汉全都一口气烧光。找情人就算了,关我屁事,他妈的居然还找到老子头上来了,瞎了他的狗眼,他要是敢再来,自己就要学妈妈一样,拿菜刀剁了他!
    谢元淼这下着实被气得不轻,差点连火车都误了,他回过神来,想起来要赶火车,连忙拎起背包就跑,早饭也没顾得上吃了,好在昨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不然就要误点了。这么一想,把这个郑世钧恨得真是牙痒痒,想喝血吃肉的心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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