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荷歪着脑袋看他,满脸戏谑之色,沈培楠马上恢复了常态,清了清嗓子:“好,莫团长喜欢,我没意见。”
    说完真的煞有介事的举起望远镜,朝远处眺望,看也没好好看,另一只手的中指关节往石墙上一下下扣,正巧从山谷尽头开来一辆日本军用卡车,曲曲折折往山里行进,沈培楠的视线跟着军车移动,皱紧了眉头,冷笑一声:“太平洋战场已全面失利,还死咬不放,根本是困兽之斗。”
    莫青荷有意呛他:“既然是困兽,怎么把将军手下数万雄狮逼的这么狼狈?”
    沈培楠神色笃定:“莫团长,没听过穷寇莫追吗,想追,就得付出代价。”
    他俩怀揣着新仇旧恨,都觉得对方有错在先,一边说话一边打着肚皮官司,越发不肯示弱。
    莫青荷倚着石墙,往前倾着身子,一只脚的脚尖轻轻磕着草地,不咸不淡地讥讽:“十年前北伐结束,你们国民党单方撕毁合约,背信弃义,大肆逮捕和屠杀共产党员,一直把我们追到西北,那个时候,沈将军恐怕不知道穷寇莫追是什么意思吧?”
    他毫不畏惧,眼睛里还含着一点笑,从前假装出来的温顺和柔弱全不见踪影,沈培楠被他噎的够呛,又不想真惹急了他,朝四下一环视,气道:“莫少轩,难得有个没人的时候,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正儿八经的语气跟我说话?他妈的老子是你……”
    “敢问军座,我该用什么语气?”莫青荷不急不缓,却往他跟前靠了靠,握住了他放在石墙上的手,抬眼望着他,眼神温柔湿润,是一片伪装出的浓情蜜意,“沈哥,我真爱你。”
    “这么说,您满意吗?”他温声说着反话,沈培楠却打了个战栗,双眼微一失神,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手一扣,紧紧攥住了莫青荷的手。
    那只手瘦而修长,指腹起了茧子,皮肤晒成麦色,早已不是七年前兰花般白净的伶人的手了,却有另外一番成年男子的力量,此刻尽力挣扎,好似一只走投无路的动物。
    沈培楠刹不住了,只觉得从手心开始,全身都过了电,一阵接一阵酥麻,他盯着莫青荷的领口,全然不受理智控制,颤抖着吸了口气,像抓兔子似的从背后圈着莫青荷,伸手搂着他的腰:“宝贝儿,不闹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有片刻功夫……这里没人过来,给我一次吧,听话,啊?”
    他拖着莫青荷,几乎要把他的身躯抱得脱离地面,然后退了两步,一手拽着他腰间的武装带,一手摸到军装底下,要去解他的裤子。
    莫青荷两手扳着石墙挣扎,使劲摇着头,他转向左边,沈培楠就凑过来亲他的左脸,转向右边,那滚烫的嘴唇又再度贴过来,一下下亲得啧啧响,舌头从他的嘴角往里伸,胳膊扣得比钳子还紧。莫青荷和他脸蹭着脸,被抱得全身发软,身体和意识往两个方向走,就踢腾着腿,哑着嗓子乱骂:“妈的沈老三,你是狗吗还发春,把爪子给爷拿开!”
    他的身体往前倾,后臀就抵住了沈培楠的裤裆,只觉得他那物事硬邦邦的,恨不得隔着裤子就往里捅,莫青荷耳朵里轰的一声,魂都快飞了,半眯着眼睛,一声声低低地喘:“不行,真不行……”
    他觉得沈培楠是憋疯了,他自己也快憋疯了,被从后面这么一顶,下面就直挺挺地抬了头,他简直担心沈培楠要是真扒了他的裤子,一握住那玩意能直接射出来,但这里漫山遍野的士兵,说不准哪一个不长眼的要过来溜达,就真的再没脸见人了。这么一想,软塌塌的腰杆瞬间直了,他扑腾的更厉害:“放手……你看对面,对面小日本儿……”
    “日本个屁!老子当初养你那么久,今天就干你一回,哪来这么多屁话!”沈培楠费了半天劲,终于解开莫青荷上衣的一颗纽扣,夏天衣裳穿得单薄,军装里头就是光胸膛,倒也方便,他伸手进去,从热乎乎的胸膛到腹肌乱摸一通,捏住一颗乳尖来回拨弄,“宝贝儿,让我进去,进去待一会儿就出来……”
    他看莫青荷实在要跑,扳着他的肩膀往回转,哄道:“要不然,你给我舔一舔,啊?”
    莫青荷觉得沈培楠什么都好,就是房事太糙,先不论疼痛,每次的混帐话就能把人活生生说软了,此时听见他又强调什么钱养着你这些,霎时头脑清醒,火气蹭蹭往上冒。
    他现在不用忍让,更不用顾忌任务,彻底获得了解放和自由,当即挥出右手,用手肘朝沈培楠的腹部猛击一记,趁他疼得抽气,身体往下一缩,泥鳅似的从两臂的束缚里滑出来,使出了最狠的一招——捏住他胯间的软肉,使劲一攥,沈培楠痛得嗷地叫了一声,那玩意立马就软了,他弓着腰往后退,五官都扭曲了,狠狠瞪着莫青荷:“妈的,你把老子废了,以后谁伺候你的小骚屁股!”
    莫青荷自诩下手有分寸,并不担心他,赶紧系好纽扣,做贼似的竖起耳朵注意四周的动静,生怕引来了士兵,见没有异动,略微放了心,道:“我的屁股骚不骚用不着你管,姓沈的,让你的士兵离我们驻地远点,否则过来一个揍一个!”
    沈培楠还捂着裤裆抽搐,听他说起这一出,也顾不上疼了,蹙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我的兵把你们怎么了?”
    莫青荷扎紧被拽松的武装带,气咻咻地嚷:“昨天又有人打架,我们好好的吃完饭演节目,你的兵过来就骂,还有一个营长,护犊子不讲理,太不像话!”
    沈培楠当军长的,手里三师九旅近三万人,跟旅长还勉强能打个照面,再往下与这些绿豆芝麻大的事就彻底搭不上边了,看莫青荷说得义愤填膺,简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觉得自己的宝贝儿是长了年纪,性子还是没变,暗自叫苦之余又有些庆幸,走到他身边,两只手圈着他,笑道:“哪个营长?你亲我一下,我立刻让他过去道歉。”
    莫青荷眨眨眼睛,狡黠的笑了笑:“用不着,反正他也没占便宜,被揍得嗷嗷乱叫,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那节目今晚我们还接着演,要是你的兵再来捣乱,我的屁股以后你想都别想!”
    他伸出一根手指,很嚣张的往沈培楠的胸膛戳了两下,然后转头就走,顺手在路边扯了一支新的小蓝花斜叼在嘴里,忽然很想笑,嘴咧到一半,正好与几名要上山的国军士兵打了个照面,急忙绷紧了面皮,做出冷静严肃的神情。
    他背着手往山下踱步,莫名的很快乐,又有点忧虑,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了,他深信自己已经被磨砺为一名意志坚定的战士,但只要见了沈培楠,瞬间就回到了七年前。什么都不愿思考,什么都不想顾虑,只想偎在他身边,漫无边际的说笑和谈天。
    沈培楠倚着矮石墙,点了一根烟出神,冷冽的黑眼睛里盘桓着一点温情脉脉,巡逻的国军士兵看见他,急忙立定敬礼,沈培楠冷淡的点点头,眼睛里的温度立刻沉了下去。
    他吸了口烟,沉浸在缭绕的雾气里,凝视着莫青荷下山的背影,觉得他腰细腿长屁股翘,全身生气勃勃,堪称军中尤物,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里默默恨道:“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东西这么撩人,妈的,馋死老子了。”
    他想起一件事,摆手叫住两名国军士兵:“哎,你们俩!”
    “知不知道那帮八路每天晚上演得什么玩意?”
    两名年轻的士兵面面相觑,忽然变得很紧张,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一句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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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完一场莫名其妙的“会议”,回到草棚时,山间湿漉漉的晨雾刚刚散尽,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阳光明媚,苍山滴翠,对面的日军主力部队仍没有动静,然而莫青荷没敢懈怠,他用了一上午,带领小分队在小鬼子的探子常常出没的山野小道埋了地雷,滚了满身黄泥,从茂密的山枣林里爬出来,他戴着一顶扎满树叶的草帽,拍拍双手,看了一眼爽晴的天空,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部队断粮了。
    清晨时他把战士们召集在一起,让每个人拿出粮食袋,清算了最后的粮食储备,随即感到一阵忧虑,他们攻上山时,并没有料到被围困的后果,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每人只带了两天的口粮,这时几乎都见了底,将剩余的部分归置在一处平均分配,满打满算大约只能撑到明天下午。
    莫青荷很懊恼,一名好长官不能让战士饿肚子,没力气就打不了仗。
    他看着炊事班那口等着米的大铜锅,打算派人开口问国军借些粮食暂渡难关,小兵背着面口袋晃悠了一大圈,空着手回来了,原来国军那边的情况更糟,支援迟迟不到,粮食供给从每天三顿减至一顿,分量减半,大家不得不自己寻找补给,即便如此,有些连队已经开始断炊了。
    派出去的几支小队都被日军逼退回山中,无法与外界联络,山外的八路军隐匿在重重叠叠的密林和山坳里,一时也没办法再次撕开日军防线。
    莫青荷忧心忡忡,他巡视了一圈儿,很诧异沈培楠怎么一大早还有心情约他“开会”,但他不知道国军指挥部此时也已经阴云密布,莫青荷考虑再三,发现走投无路,决定动用八路军的老办法,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带了二十几名战士,用树叶和树枝做伪装,顶着正午炙热的大太阳,埋伏在日军与国军地盘交接的一条羊肠小道旁的草丛里,快被烤出油时终于等到了一小队巡逻的日本鬼子,一场无声无息的小规模战斗之后,大家把鬼子尸体丢进树林,然后瓜分了他们携带的罐头和粮食袋。
    背着战利品往回走,路过国军的炊事班,看见他们架起大锅正要煮饭,有半口袋稻米被扔在草丛里,莫青荷当即抛弃了纪律,负手出去溜达一趟,那米袋子就成功落进了他们手里。
    他是个顶会变通的人,带出来的队伍也思维活络,这么东凑一点儿,西凑一点儿,粮食储备也略有增加,再加他们多年在穷乡僻壤打游击战的经验,挖野菜,煮菜粥,伙食竟比国军还好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莫青荷顺手摘了满满一大捧野荠菜,不住的拿眼睛往树底瞟,企图看见一只落单的野兔,心里感到既烦闷又庆幸,他听说有抗日队伍被困在深山,与日军周旋至弹尽粮绝,牺牲时胃里只有棉絮和草根。他不知道葫芦山里的战友会不会以此收场,但他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就强打笑容,让小栓子带头唱一支鼓舞人心的军歌,一行人迎着霞光甩开步子。
    嘹亮的歌声振奋了大家的精神,莫青荷也略微放松,他对自己说,好在这是夏天,好在是在山林,而不是草地或者贫瘠的西北高坡,他总能想出一点办法,也许撑不了太久,只要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忙了整整一天,他回草棚补了个觉,白天累极了,一沾枕头睡得像死过去一般,等再醒过来时,草棚四面墙的缝隙都没了光亮,他伸着懒腰钻出屋子,西边的天宇还剩最后一抹火烧似的澄金,一大群黑蝙蝠绕着房顶呼啦啦的飞,暮色再度降临了。
    莫青荷不大喜欢夜晚,黑暗和山里骤降的温度让人联想到无时无刻都潜伏在身边的战争阴云,此时万籁俱寂,他扶着刚搭好的篱笆墙,寻思让部队集合,进行一些余兴活动。
    他正发呆,却听远处有一个声音气喘吁吁的叫喊:“团长!”
    小栓子的身影从树后闪出来,手里拽着一段麻绳,像是牵住了挺沉重的东西,边走边回头看,给莫青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歪歪扭扭的往前挪动两步,莫青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看见栓子牵着的东西,竟是一头胖墩墩的白山羊。
    他哎呀呀的一叠声上前,帮栓子拽住麻绳,高兴的合不拢嘴:“哪儿来的好东西?”
    他伸手要去摸山羊的脑袋,栓子急忙制止:“有角,会顶人的!”
    “俺今天去后山转了转,看见这羊躲在树林里吃草呢,就直接牵回来,给大伙儿打牙祭!”栓子的脸被晒得黑黄,笑起来牙齿分外白,咧着嘴对莫青荷道:“俺看过了,山脚有几户山民,八成是他们放羊时没看住,丢了一头。”
    莫青荷闻言停住动作,脸色一沉:“拿老百姓东西可是犯纪律!”
    栓子太了解他们团长的德行,嘿嘿笑了笑:“俺盘算过了,这山里都是国军,有人问起来,推他们身上就行!反正他们有钱嘛,到时候吃都吃了,又不能吐出来。”
    莫青荷好不容易做出的严肃表情登时散了,笑嘻嘻的拍着栓子的肩膀称赞:“长本事了,我得给你记功!”
    两人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贼溜溜的四处观望,白山羊不大怕人,傻头傻脑的一个劲儿咩咩的叫,丝毫不知道自己将成为盘中餐的命运。
    两人一起把羊牵到炊事班,学徒小毛头正哭得伤心,他的师傅在前天的战斗中牺牲了,而他心心念念的熬汤手艺还没学到家。
    莫青荷把羊拴在门口的木桩子上,好好安抚了小毛头一顿,当机立断让他取代师傅的位置,毛头被表扬又升了官,就止住了两泡眼泪,跟抓着套山羊的麻绳,一个劲啧啧赞叹,眨巴着眼睛问:“团长,哪儿来的羊?”
    莫青荷咳嗽一声,对小栓子使了个眼色,干笑道:“花钱买的,赶紧动手,让同志们在睡前吃上一顿!”
    胖山羊是公的,不下奶,只能煮了炖汤,小炊事员是山里长大的娃娃,活儿干得干净利落,很快放血杀羊,把羊肉切成长条,剃出骨头,留出最肥嫩的一大块肉和羊骨一起炖煮,剩下的则用盐巴腌起来,他还从漫山遍野的山林里准确分辨出了野胡萝卜,野香菜和野茼蒿的影子,每样采摘了几棵,交给战士们辨认==,然后大家集体出动,不多会儿每人的手里都多了些战利品。
    当天晚上,八路军营地架起一口紫铜大锅,锅中的汤已经被煮的发白,咕嘟嘟的泛起铃铛,战士们排着队,依次走到锅前,郑重其事的把一小捧野菜和舂好的米洒进锅里,又重新端着饭碗排队。小炊事员跟随师傅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亲自掌勺,兴奋的脸都红了,好似熬出的是一锅珍馐美馔,站在大锅旁边,神气活现的挥着勺子,指挥每一名来打饭的士兵。
    受伤的和没受伤的待遇不同,伤兵的碗里有切成小方块的羊肉,没受伤的每人分到一大碗野菜炖羊汤,没有人对这种分配方式提出异议,大家捧着饭碗,欢声笑语的席地而坐,一边发出夸张的咀嚼声,一边竖着大拇指夸张小炊事员的手艺。
    跳跃的橙色营火烘着每个人的脸,莫青荷坐在一旁,心中得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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