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金杨抽完第二支香烟后,校园里响起了放学铃声。一群群朝气蓬勃的年轻男女鱼贯而出,他们三五成群,打打闹闹,年轻的脸庞和纯净的眸子使他这颗黑暗的心瞬间枯萎,金杨缩了缩脑袋,将身体伏低。
    十几分钟后,他看到了白小芹的身影。远距离目测,她的身高似乎在半个月又长高了点,身材愈发的动人,步履间小腿的弹跳似乎让他联想起那只被岁月遗弃的洗脚盆。服装一如既往的简朴,牛仔裤配长腰t恤衫,整个人看起来干净而清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看得出来,她的人缘很好,身边并排走着六个女同学,不时扬起辫子灿笑着。
    金杨忽然犹豫起来,该不该再来打扰她?她的美眸忽然扫过金杨的驾座,笑吟吟的眸子忽然一凝,如惊慌的小白兔,她看到他了。
    金杨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
    她和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匆匆向警车走来。
    “上车。”他简单直接地命令道。
    她的动作其实在金杨的声音之前便已经发生,极快地拉开车门,钻进后座。
    金杨发动引擎,笑道:“下次记住,后座一般是领导专座,你应该坐前排,和司机共担风险。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快速将脖子扭向窗外。
    金杨也不说话,警车继续前行。她终于开口,小声道:“我晚上还有晚自习……”
    “和我的到来相比,晚自习就是个屁。”
    不知为什么,看到恢复青春活泼的她,金杨心里隐隐有种失落感。这样美丽可人的女生,学校里那帮荷尔蒙泛滥的青春少年还不奋起直追。
    白小芹的嘴角泄出一丝苦涩,一直平直的白玉脖子瞬间低了下去,她终究不是天上的仙子。她一直期盼他出现,但是又害怕他出现,他的出现几乎等于提醒她,她是个有案底的女孩。
    “后来为什么不给我来电话?”金杨淡淡道:“人走茶凉的典范呀!”
    她楞了楞,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选择沉默。
    “你父亲的病好些没有?”
    “嗯!在市第二医院治疗。下星期手术。”
    “哦,谁照顾他?”
    “我下了晚自习去……”
    “怎么不请假?”他觉得她傻。
    她沉吟半晌,低声道:“我能上学不容易,不能不珍惜。”
    金杨的心似乎瞬间被什么火烫的东西给捅了一下,导致汽车几乎撞向电线杆。一个急刹车,他和她同时惊慌失措地喘了口长气。
    “朋友情我吃晚饭,你也一起去吧。”
    她觉得讶异地看了金杨一眼,为难道:“能不去吗?”
    金杨刚被烫过的心顿时冷却下来,快速发动警车,本来想答应她,却受某根不确定神经的影响,冷冷回道:“不能。”
    车到长江七号大酒店门前,刘大鹏和王元已经等候在大厅的沙发上,王元甩着香烟的手在看到金杨身边的白小芹时,一个哆嗦,几乎烫了手指。
    “嗨嗨!金大所长不仅官场得意,情场也飞扬呀!啧啧!这哪淘到的水灵妹妹呀!”刘大鹏一个箭步,冲着白小芹伸出手来,“鄙人刘大鹏,金杨的老同学兼同事,你好!”
    “白小芹。”她无辜地神情,好像是被拐骗的无知少女。
    “我是王元。你是金杨的女朋友吧,幸会幸会!”王元的话音没落。
    白小芹很快回道:“不是。”
    而金杨几乎同时摇头:“不是……”
    她飞快地抬头扫了金杨一眼。金杨从她眼神看到一丝失望和落寞。
    听到他和她的声明,两头公猪的眼睛顿时冒出精光。
    刘大鹏还悄悄撞了撞金杨,眨眼道:“什么关系啊!说清楚,否则哥们可不客气了。”
    金杨没好气地回了句:“主仆关系。”
    “得瑟吧你!”刘大鹏当然不信,他和王元将白芹公主般地夹在中间,殷勤地为白小芹引路。
    金杨摊了摊手,叹道:“人啊,都听不得真话。”
    一行四人在长酒吃了最好的菜,喝完最好的酒,实质意义上还有最水灵的纯妞作陪。
    王元是全程追进,大献殷勤。无奈白小芹这朵被染缸浸泡过的白莲花,始终如风中之竹,枝叶摇曳却不动根本,各种搭讪词和激将法使尽,却连个学校名称都没套出来。王元是自觉失败无趣,连干了两盏酒。
    金杨在一旁冷眼关注,对白小芹的表现愈加欣赏。
    刘大鹏为人处世比王元高出几个档次,他拿脚趾头都能看出来金杨和白小芹之间暧得鬼昧的关系,并不时暗示王元收手。
    因为有白小芹在场,三人基本不谈工作,饮酒风月,开口皆八卦。这也正中金杨的下怀。为什么临时带白小芹出场,就是怕这两家伙给他找麻烦。
    没想到,到酒宴扫尾之时,麻烦还是来了。
    刘大鹏干咳一声,缓缓起身,第n次举起杯子,他还没有发表祝酒词,金杨的心卡当作响。这厮即使面对高官保,都没有站起来敬酒,无事不烧高香啊!
    果然,他的眼睛扫过金杨和王元的脸,深情款款道:“咱们05届八班盛名在外,但是武江却经营得不尽人意。充其量六个同学,满打满算,稍微混出点名堂的也就在座几位,其中金杨下放三年,王元栽跟头,我呢,在基建科和稀泥。不过……”
    他笑着先干完杯中酒,咂了砸嘴巴,声线突然提高,道:“金杨时来运转,占据市局目前最关键的位置;王元呢?”他的眼睛落到金杨脸上,满脸神秘道:“今天我其实是为你们俩的共同升迁庆贺,王元调令已下,即将赴城投公司上任,融资部副总经理!恭喜二位老同学!今后一起努力,一起发财!一起[***]!干!”
    金杨先是诧异地看着王元,然后站起来鼓掌,连道:“恭喜!”。
    城投公司全称为武江市城市投资公司,百分百的市第一金融寡头,无论是政策还是环境资源等方面都拥有无比的优势。城投公司的法人一直由市长担任,管理经营城市土地拍卖所得的全部资金。王元是彻底大翻身啊!难怪他今天泡妞的兴致颇高。他父亲的背景虽然比不了刘大鹏,而且好像面临退休,但是他们俩父子都敢使银子,而且比较会使。一般人家里存款十万,顶多拿出三万四万送人,他们却敢拿八万九万相送。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王元也站起来道谢,语气虽低调,没什么,一个部门的副手而已,比不得金所一支笔等等。但是他眉目间流露的傲然得意却没逃过金杨的眼睛。
    刘大鹏啪地放下酒杯,大声道:“今天是喜庆吉曰,换地方继续。谁不去是孙子。”
    金杨装出为难的神情向白小芹看去。希望她能聪明地完成配合,然后俩人私自找个地方叙叙……
    她回避金杨的眼睛,低头装傻。
    王元已经带有三分醉意,楼着金杨的肩膀道:“不许走,晚上哥们还有事情和你说……好事,关系到兄弟我,不,是我们兄弟的命运……”
    王元的话才说了一半,金杨便敏感地抓住了事情的重点——武染搬迁。
    基于这个原因,他立马拍胸脯,今天哥的命就交给兄弟们了,走!
    出了酒店,金杨先是回到警车上换了备用便装,然后下车锁门径直向刘大鹏的广汽本田走去。
    白小芹已先一步被刘大鹏劝上车,看见金杨坐进来,她悄然握紧的小手缓缓松开。金杨笑了笑,低声问:“想回去,我批准。”
    她的回答太出乎他的意外了。
    “不,我就跟着,当你们[***]的电灯泡!”
    她的声音虽小,但无奈刘大鹏生了对招风耳,立刻哈哈嘲笑起来,嘲笑倒也罢了,他还腾开一只手臂,朝金杨指点道:“决定了,今晚我们一人一妞,你自己看着办,嘿嘿!”
    金杨太了解这厮那点龌龊想法。无非是想在公开场合进行银荡活动,然后看金杨和白小芹的笑话。
    金杨又好气又好笑地低声在白小芹耳边道:“不后悔?”
    她猛地摇头,比被他抓到那天还坚定。
    “好!那你看着我怎么调教小姐好了。”金杨说完,再度压低声音,悄悄道:“除非你不让我找。”
    她的明眸闪过一丝亮彩,随后陷入黯淡。
    “我没那个资格。”
    咦!没隔几天,她对我的态度变了不少。当初可是在村门口大声喊着“你答应的,要来看我”。我这不是来了吗?金杨本打算问问原因,但是又顾忌刘大鹏业已张开的招风大耳。遂把身子往座被上一靠,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车一路向北,最后徐徐驶入金碧辉煌的停车场。两名身穿黑色西装,头带耳麦的年轻壮汉迎了上来,指点车位和大楼入口。
    金碧辉煌应该是武江最高档最潮的三家夜店之一,位于河口区dfd商务带,以小姐的数量和素质闻名。其装饰风格很大气也显富贵,属于那种进来无白丁的高端会所。
    白小芹进厅就被震住,然后望着令金杨也头晕目眩的水晶吊灯,和墙壁的水晶装饰物,张大嘴巴。不过,她的调适力却绝对超强,仅仅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她的神态已经全部恢复如常。跟那种依然四面张望,发出惊奇叹息的女子的确有质的区别。
    刘大鹏匆匆从吧台赶来,口里骂骂咧咧地,“一群贱人,竟然告诉我说没有大包,老子不掏出贵宾卡,估计连小包都不给,走!八零七八房。”
    金杨和白小芹刚落座,两个畜生便异口同声对房间的公主吼道:“妈妈桑呢,怎么还不出来迎客……”
    “喂,安不安全哪?”金杨长期在白山,说实话还真不太了解风月场的情形,一是担心被扫黄给扫进去;二是担心白小芹。
    王元喷着醉醺醺的酒气,张牙舞爪道:“金碧辉煌和天上rén间是没人敢扫的,本系统的人全盯着来这里来消费;如果要开房,去长酒和龙宫,盛世也行,只是远点。”
    小跑进来的妈妈桑叫卫晶,和刘大鹏似乎特别熟悉,也知道他的口味,低语两分钟不到,她便点头领命而去。作为她这种老江湖,几乎半秒钟时间眼睛已经将房间里的人轮了个遍。她的眼眸在白小芹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随后是表情嚣张的王元,至于金杨,大概看起来既没气场,人也长得秀气得和青涩大学生没什么区别,仅仅掠过。
    在等小姐的时间段,酒水已经摆满了茶几。白小芹借拿水的机会不着痕迹地与金杨拉开距离,独坐在包房最里边的沙发上。金杨观察到,她的选址还是有讲究的。如果坐在包房中间,不免要和即将到来的鹦鹦鹉鹉们接触;坐在靠近洗手间的位置上也不好,酒后失态的男人大多提着裤子跑出跑进;包房最前端更不好,点歌触摸频就设在那。
    金杨正准备挪到她身边时,王元先一步挪了过来,小声附在金杨的耳边道:“宫市长已经下达文件,成立武染搬迁工作小组,由市政斧牵头,小组成员有公安局,检察院,法院,银行,拆迁办和城投公司……你们所也要出人,应该是个副职,你得盯好,这个人选很关键,握有投票权。”
    麻辣块块的,武染搬迁和城投公司有屁股的关联,你们插进来干什么?再说卖的地是转址建厂用和补偿下岗职工,这笔钱也不能到你们手上?金杨不解问道:“武染搬迁和你们城市投资公司有什么联系?我不明白,给点提示。”
    王元的酒似乎醒了大半,他神秘兮兮道:“卖厂的钱十几个亿,整个武江市的银行都虎视眈眈,已经开出存入一亿给予二十万的高额回扣奖金,十几个亿呀,光这笔回扣奖金都两百来万。跟你明说了吧,这笔钱,哪怕在城投公司的帐上呆上半个月,收益至少这个数。”他接连伸出好几个手指,金杨没看明白,也不想明白,轻哦了一声。
    这时妈妈桑打着响指进来,她的身后是一排身着薄纱的妙曼女子,个个看身材是婀娜多姿,隐然仙子和记女的混合体。
    “找时间和你详谈。”王元的注意力彻底转移,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忽地,他的手指点在一个摸样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身上,勾了勾手指:“过来!给大爷摸摸看。”
    等小姐走近,金杨楞了楞,恨不得当场踢王元这白眼狼一脚。敢情他心里一直有白小芹,所以他潜意识里点了个身材外貌举止神情都和白小芹相似的学生妹。
    “妹子,怎么称呼呀!”他的语气很是礼貌斯文,但是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掌已经袭上了小女孩的胸部。
    “我叫小茜。”小女孩应该受过金碧辉煌的“高等教育”,脸部微露不适,但稍后便转为正常,而且身体自始至终都没有动弹过,任由手掌侵袭。
    “小茜茜呀,好名字,大爷我喜欢!”王元肆无忌惮地楼在怀里。
    白小芹见景生情,似乎回想在在白山好再来的恶梦,眸子黯然无光。
    刘大鹏点了个大洋马,身高体壮肤白,看年纪也不小。
    王元的眼睛盯着大洋马的巍峨巨胸,银银地对金杨笑道:“还是刘科有品位呀,你瞧你对大**,那屁股,啧啧!肉多,前凸后翘,床上玩起来爽死。”
    妈妈桑见金杨有要冷场的趋势,赶紧跑过来,用她的胸脯顶着他的胳膊,柔柔道:“这位先生……”
    刘大鹏大声道:“这位是金总,是我们的贵客,今天主要是要他爽,他不爽,我们也无法爽。”说着,瞟了一眼白小芹,偷笑着拍了拍大洋马的屁股,呵斥道:“喊你来干嘛的,呆坐?还不快去给金总敬杯酒!”
    “欢迎金总大驾光临,您说要什么样的,我保证给你挑出来,包您满意!”妈妈桑的身体又靠近几分,几乎将金杨挤到沙发边,一股渗人的香水直灌金杨的鼻孔。如果换成一个月前,金杨虽说不享受,但是也谈不上反感。但妈妈桑和白小芹和苏娟相比,身上的味道连大粪都不如。
    无疑,这俩名美女无限提升了他的鉴赏能力。
    他一拐子将她拱开,淡声道:“麻烦你离我远点。”
    刘大鹏和她的大洋马连忙过来劝说,金杨也不能不给刘大鹏面子,抬头看着妈妈桑,咧嘴道:“我要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小姐,你找出来,我满意了才行。”
    历经风雨的妈妈桑毫不气馁,只是微有犹豫道:“我找来的小姐绝对美若天仙,只是……她只坐平台,不上炮台,金总您……”
    她的话勾起了金杨小小的兴趣,金碧辉煌还有不上炮台的姐?他挥了挥手,冷道:“人叫来验过再说,至于上什么台,这和男人的诱惑力系数挂钩,不关你事。”
    妈妈桑妞着肥臀跑了出去。
    王元低头和他的小茜干着搂抱的勾当。
    刘大鹏举着芝华士和金杨遥控一杯,笑指着他道:“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开心,放松。”
    其实金杨在拱开妈妈桑的同时,已经后悔,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的情绪这么容易失控?他一直记得他叔伯的话:如果一个人容易冲动,就容易受人控制。别人可以轻易控制你的情绪,想你怒你就怒,想你笑你就笑,危险。
    如果说他这二十几年佩服过什么人的话,排第一位的便是他的叔伯。叔伯是那种近乎绝迹的骨灰级文人,在清远那个小县城里前后侍奉过三位书记和两个县长,手中一只笔曾经令整个县城都离不开他。
    正恍惚间,妈妈桑带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在她身上看不到半丝的风尘味,而且她的着装也很独特,不仅没有按金碧辉煌的惯例,半**裸的身体上披上一层纱,而是全副武装的黑色,黑色长发,黑色长绒衫,黑色长裤,一时间令金杨想起梅艳芳的那首老歌:“黑衣黑如黑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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