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云回家后不久,秦国都城咸阳也暗流汹涌。
    夤夜。
    一间偏僻的别苑,先后有数人悄悄抵达。
    若是秦云在此的话,或许还能认出其中几个熟面孔。
    几人赫然正是旧燕方仙道著名的代表人物——宋无忌、正伯桥、充尚、羡门子。
    这几人曾口出不逊,被龙女教训过一次。
    十几年过去,这四人也道行大进,甚至都完成了尸解的过程,成就了鬼仙之尊。
    尤其是宋无忌,更是名声响亮。
    时下甚至还有“火之精曰宋无忌,盖其人火仙也”的颂赞之词。
    因燕齐之地是阴阳家的滥觞之地,燕齐之地的方士和燕赵之地的侠客一样出名。
    修行人不问世事,但这次秦国一统,却是和以前历朝历代都迥异。
    迫于形势,这些方士也纷纷来到了秦都咸阳。
    不多时,又有几人先后抵达。
    “卢兄,幸会幸会!”
    “安兄,久仰久仰!”
    来人赫然是卢生和安期生,也都是现如今声名赫赫的方士。
    不过,和宋无忌几人师承方仙道,走尸解成仙的路子不同,安期生所学则芜杂一些,于太丹之道和三元之法有更深的研究。
    到两汉之际,安期生甚至被称为“千岁翁”。
    至于卢生,所学更趋向于占卜问卦。
    “灭秦者,胡也”,这句著名的谶语,就是卢生提出来的。
    总之,有资格参加这次小会的,基本上都是修为小有成就的方士。
    虽走的不是天仙道,但在人间的影响力,也只大不小。
    宋无忌:“崔文子人呢?”
    卢生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崔文子四处散药,应该是打算走功德仙的路子了!”
    “功德仙?”
    众人大吃一惊。
    功德仙的难度,可比尸解仙要高上太多太多。
    功德又岂是那么好得的?
    正伯桥:“卢兄,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否知道功德仙之路是否可行?”
    卢生:“具体我也不知道,但伯桥兄、无忌兄你们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吧,燕地的剑仙貌似走的就是功德仙的路子!”
    谈起这个,宋无忌四个,顿时面色有些难看。
    安期生好奇道,“怎么?”
    于是,宋无忌就将十几年前口出不逊,被剑仙小施惩戒一事说了出来。
    回想起处处倒霉的凄惨,饶是已经尸解成仙的正伯桥,依旧有些心有余悸。
    众方士尽皆面面相觑!
    十几年前,宋无忌四人虽还未完成尸解,但于修行一道也小有成就。
    就算没资格称作“真人”,但也不是一般的修士能比拟的。
    结果遇到剑仙之后,连面都没见到,就被惩治的出心理阴影了。
    安期生叹气道,“若是没猜错,那剑仙可能得到了金丹大道的正朔传承,他的老师或许是......大能!”
    安期生说完,指了指天空,众人尽皆会意。
    若非得了天界大能真传,那剑仙又岂会如此厉害?
    羡门子苦笑,“卢兄,剑仙这例子太不靠谱了。我最近常听人说,那剑仙可能是大能转世,是真还是假?”
    人比人气死人!
    随着时间流逝,剑仙秦云的消息,在修士之中早已广为流传。
    对剑仙了解的越多,修士就愈是绝望。
    秦云才十几岁,就声名远播。
    光是提炼精盐这一点,都不知道获得多少人的感念,更不知收割了多少功德。
    卢生摇头,“羡门兄太高看我了,我虽会一点卜卦之术,但又岂敢推算剑仙这等真仙......不过,纵观剑仙的事迹,是大能转世的可能极大!”
    众人点头,尽皆心有戚戚。
    同为修行者,年岁也差不多大,但人和人还真不能比。
    宋无忌:“好了,不谈这个了,可别忘了我们这次小聚的目的。你们有谁知晓此次始皇帝要召见的贵客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纷纷落到了卢生的身上。
    卢生面色发白,心有余悸道,“我来之前曾打算卜一卦,结果还未上手,《录图书》就示警......”
    众人闻言,各个都难以置信。
    《录图书》虽远远比不上《河洛图书》,但也是卜算一道的至宝。
    始皇帝的贵客到底是何人?
    “变数啊!”
    宋无忌面色发苦,“让卢兄都不敢卜算的存在,必然是道行远超吾辈的修士,希望他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始皇帝那暴君延寿吧!”
    正伯桥难以置信,“怎么会?他还敢逆天而行不成?”
    “未必。”
    卢生摇头道,“逆天而行是不可思议,但别忘了大禹,更别忘了眼下这始皇帝!”
    闻听到大禹和始皇帝之名,众人尽皆面面相觑。
    大禹就不提了,虽没有位列三皇五帝之尊,但也是上古人族共主,夏王朝的奠基人。
    更不可思议的,还要属于他留下的九鼎。
    于两千年前留下一个后手,压得当代无数仙神皆俯首......无法想象!
    至于始皇帝,众人虽口口声声喊他暴君,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始皇帝的胆魄。
    祭祀四帝,自封黑帝,横扫山东六国九成的仙神祭祀......太可怕了!
    正伯桥面色发白道,“始皇帝这暴君,真有修士愿意和他一起发疯?”
    安期生惶恐道,“杀身成仁,人间又何曾少过以身殉道者......忘记邹子乎?”
    提起邹子,众人尽皆目露复杂之色。
    身为阴阳家的集大成者和方仙道的奠基人,邹子严格意义上是方仙道的祖师。
    他的“五德始终”,目的就是为了以五帝分天之权柄。
    邹子是成功的,现如今五德始终学说流传天下,连始皇帝都采纳之。
    但邹子也是失败的,在稷下学宫崩塌的那一天起,世上就再没有邹子。
    起初,始皇帝一统九州,还有方仙道的门人继承邹子遗志,将“五德始终”推销给始皇帝。
    希望五德五帝功成,人间自此风雨自由!
    但谁也没想到,始皇帝在采用“五德始终”之后,转头就自封黑帝。
    这可比邹子不知道要激进多少倍......简直就是疯子!
    邹子背景深厚,深谙天庭争斗。
    五德始终虽大胆,但终究有天庭大能背书。
    激进而不冒进!
    也因此,让方仙道无数门人看到了人间风雨自由的希望,也愿意追随邹子。
    但始皇帝......步子迈的太大了!
    以至于时常作死的方仙道门人都彻底怕了,害怕就此绝了道统。
    也因此,方仙道和始皇帝彻底分道扬镳。
    但是。
    迫于九鼎结界的压制力,方仙道门人也不敢公然反对始皇帝。
    现在,方仙道的门人打着帮始皇帝求取不老药的名义四处奔走,但都是幌子而已。
    就算是备受皇恩,担任始皇帝御医的徐福,也不过是虚与委蛇。
    宋无忌:“卢兄,你们说始皇帝有没有可能真的成为三皇五帝那样的古之帝皇?连九州鼎都认可了他的地位!”
    一语落,众人齐齐望向卢生。
    老实说,这个问题众人憋在心中太久了。
    虽不愿意承认,但咸阳的气象太恢弘了。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纵是他们,都首次知晓,原来人间竟还有这等恢弘气象。
    咸阳宫现如今气运汇聚,神性不朽,若大秦真能千秋万代又该如何?
    那咸阳会不会真成为天宫那样的圣境?
    彼时,人间或许真迎来一个人道盛世!
    一个专属于“人”的盛世!
    虽不愿意承认,但始皇帝的行为,的确是让他们看到一丝不同的未来。
    真正的人道盛世啊......卢生也不由畅想不已!
    身为卜算一道的大家,卢生知道的是最多的。
    但现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荒诞!
    就算是卜卦无数,他也没想过竟还有人间帝王能做到如此程度。
    始皇帝的存在,完全颠覆了卢生这个修士的三观。
    “不可能的!”
    卢生摇摇头,神色复杂道,“繁花似锦的大秦,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咸阳的恢弘气象,终究只是昙花一现。始皇帝活着,大秦无人敢动,但始皇帝死了呢?”
    众人皆叹息。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怅然若失!
    活在始皇帝这样一个比肩古之帝皇的人族共主的治下,于修士而言是不幸的。
    但是。
    没有始皇帝这样的帝皇出现,人族是不幸的!
    卢生说的没错,咸阳的恢弘气象,终究只可能是始皇帝活着的时候。
    始皇帝希望的二世、三世、千秋万世,终究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因为,九鼎承认的,也只有始皇帝一人而已。
    始皇帝一死,或许这九州,就再不复有“九州结界”。
    始皇帝死后,大秦的气象,或许也就成了绝唱!
    从这个角度考虑,始皇帝真就是千古一帝了。
    卢生、正伯桥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他们心中其实有一些希望始皇帝能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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