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觉这老道士,也是个狠人,心里早已决定,只等方斗说完,就下手杀了对方。
    毕竟,方斗已经知道,他和左长老的关系。
    而且,此人和千秋社恩怨太深,留活口只会后患无穷。
    他从没想过,要放过方斗活命。
    但是,听到方斗说出这句话后,明觉微微一愣,随即觉得万念俱灰。
    “哈哈!”
    “呜呜!”
    明觉先是大笑,随即大哭起来,越哭越是伤心。
    当时,听到左长老死讯时,明忝也告诉他,外界已经有了结论,千秋社是弃徒明彦创立,和挂印观无关。
    他本以为,这是明皋、明忝的安排,除了将明觉摘开关联,目的更多是保住挂印观的名誉。
    明彦只是弃徒,和挂印观无关,他做下的恶事,统统无法牵连。
    但是,明觉无法原谅自己,毕竟千秋社的成立,都是他的主意,明彦只是他的追随者。
    所以,明觉不顾仍在禁足,拼命闯出挂印观,要灭掉荼老鬼的残魂,杀掉方斗,用来祭奠左长老,为的就是内心愧疚。
    直到,他听到方斗说出,左长老临死前的遗言。
    明觉方才知道,左长老是心甘情愿,为他顶罪!
    “师弟,呜呜呜!”
    明觉自责更深,明明为了长生,却偏偏将师弟推上死路。
    这一刻,老道士方才觉悟,原来是自己的执念,害了左长老,也害了自己。
    “说什么长生不老?”
    “原来是浮尘一梦!”
    明觉心头,再也没了杀机,振袖一甩,将荼老祖的残魂放出。
    “你……”
    荼老鬼刚要开口,就见到明觉举起玉瓶,当初五色气流,将他冲刷的魂飞魄散。
    哐当,一块铁片落在地上,俨然是另半块驭鬼书。
    明觉看也不看驭鬼书,直接看着方斗,“别怕,我不杀你了!”
    方斗见明觉,胸口白骨刺依旧,脸上裂纹骇然,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前辈,是不是先疗伤?”
    明觉此刻,已经萌生死志,摇了摇头,“不用了,半副残躯,何必勉强?”
    “你可知道,左长老道号明彦,是我在挂印观的师弟?”
    他突然发现,方斗神情戒备,笑道,“别害怕,我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不会杀你灭口!”
    “我挂印观,乃是道家正统之一,但成就长生不老,何其艰难?”
    “除非成就陆地真仙,否则长生无望!”
    “众所周知,挂印观数百年来,已再无真人出现!”
    “如明忝师弟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今也困顿门槛,不得入内!”
    “贫道不甘心,便想着私下炼丹,追求长生,得了明彦师弟的支持!”
    “再后来,我们二人合力,创建了千秋社!”
    方斗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千秋社鱼龙混杂,坏事做尽,可见前辈二人,驭下不严,难以长久!”
    明觉叹了口气,“前尘过往,都不必提了,明彦师弟已死,贫道也命不久矣,千秋社人马尽数覆灭,这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方斗,接连摇头,“你知道,为何贫道刚才,一意要杀你?”
    “知道!”
    “不,你不知道!”
    明觉说道,“我身为千秋社之主,听过你的名字。”
    “你这小儿,简直是我千秋社的克星,先是郎七、王转轮,然后是师弟明彦!”
    “千秋社的灭亡,多半有你牵扯其中,贫道虽然不通算计,但也知道,想要为报仇,必先杀你!”
    方斗这么一盘算,有道理啊!
    “罢了,千秋基业,就此而终,也是一桩好事!”
    明觉悠悠望着天空,想起自己进入道观时,师父为他取名的场景。
    “孩子,你天资聪慧,奈何爱钻牛角尖,若是将来行差踏错,必将万劫不复!”
    “你是明字辈,为师赐你一个‘觉’,希望将来你身处万丈谷地、进退不得的时候,能有所觉悟、自救升天!”
    ……
    “师父,我觉悟了!”
    明觉眼角流出一滴泪水,身上的不甘、愤怒和悲苦,统统烟消云散。
    这一刻,他死也能瞑目。
    方斗却心道不好,这可是明字辈的老道士,在挂印观身份不低。
    别的不提,挂印观灭亡千秋社,也要保住对方的秘密,足见其身份地位。
    若任由明觉散功,死在鸡鸣庙,那可不妙了!
    眼见明觉大彻大悟,更不压制伤势,气息减弱,竟是要求死。
    “慢着,前辈!”
    方斗急忙大叫,“难道,你就不想完成,明彦前辈的遗愿吗?”
    “哦!”
    明觉停下来,“他还有遗愿?”
    好吧,所谓遗愿,无非是方斗临时起意,编造出来的。
    “不错,千秋社覆灭前,左长老的研究,已经得出了成果!”
    方斗取出‘延寿丹’的秘方,“请看!”
    明觉是挂印观的资深道士,更是沉迷炼丹,境界非凡,一眼就看出丹方非同一般。
    “不错,若是真能照此丹方炼制,不说长生不老,延寿几百年不在话下!”
    延寿几百年,那可是真人才能做到。
    “只是,这主药?”
    明觉也皱起眉头,仙人血哪里去找,倒是听闻先前佛诞节时,天上仙门大开,但谁又能从仙人身上取血?
    我有啊!
    方斗此举,是为了激发明觉的求生欲往,老道士千万别想不开,死在鸡鸣庙前。
    “巧了,我这里就有仙人血!”
    方斗从米斗中,抓出那些五颜六色的血珠子,暴露在空气中。
    “唔!”
    明觉双目瞪圆,当即取出玉瓶,将所有仙人血装入其中。
    果然,唯有法宝,才能装下仙人血。
    “你从何处找到的?”
    方斗解释起来,“实不相瞒,我有幸入京,参加佛诞节,意外得了这几滴仙人血。”
    明觉激动不已,“天大的气运啊!”
    这一刻,他看着方斗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了。
    如非天选之人,怎么可能得到丹方的同时,又能得到仙人血,这可比巧合更上层楼。
    这门丹药,除了主药之外,其他的药材唾手可得,明觉身上就有。
    突然间,明觉不想死了。
    他一身执念,都在长生丹药上,如今加到机会,重新焕发斗志。
    “先吃丹药,压制伤势,治愈伤势!”
    想通这一点,明觉取出身上丹药,开始运转功法,治愈邙山之行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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