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姑正色道:“你明晚去建康府紫金山脚我的神祠里,将我的塑像背来,记住,塑像上背,未到家不许放下,不论你听到什么,在你周围发生了什么,都不许回头,不许说话,你能否做到?”
    萧业没有立刻答应,别看紫姑讲的简单,但是迁移神灵就等于转移道场,涉及方方面面,天时地气都会受到影响,很可能会发生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过紫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害他,神灵与生灵天生地养不同,神灵的力量来自于众生愿力,邪神恶神存在的基础是受邪恶的人供奉,显然,紫姑不是。
    民众供奉紫姑,是占问凶吉,祈求赐福,紫姑不能违背民众的祈愿作恶,否则就是自毁存在的根基。
    同样,苏峻对萧业谈不上恶意,最多是利用,从这个角度来说,神灵比生灵更加可信。
    “明晚我去把娘娘请来!”
    萧业拱了拱手。
    “明日子时之前,必须把我移走,天亮之前,也务必安放在你家。”
    紫姑略一点头,便道:“开始罢!”
    “萧郎你转过身,不许偷看!”
    春兰立刻道。
    萧业已经猜出了四女的根脚,嘿嘿一笑,背过身去,不过却暗暗以灵觉扫瞄。
    就见首先是夏荷,在灵觉中,人形身体迅速缩小,变得纤细修长,哗啦一下,落入了水塘中,根系见水膨胀,千丝万缕,扎入池底的淤泥,方圆数丈都不止,向着深处顽强的延伸,并且透过淤泥层,钻入了硬土当中,速度开始有所减缓。
    一簇簇灰黑的光点被根系吸收,在上升的过程中颜色逐渐变浅,直至纯白,一部分通过叶片散发出去,另一部分,化作了自身的养份。
    至此,萧业明白了,难道紫姑叫夏荷主持,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拥有强大的净化能力。
    随即,春兰、秋菊与冬梅相继化作了兰花、菊花与梅花,扎根于大殿的另外三角,茁壮的根系向着土层深处伸去。
    ……
    数十里之外的邗江县隋炀帝陵。
    地宫中,漆黑一片,空气带有一股腐烂的味道,两座朱漆紫楠木棺椁并排放在地宫正中,左侧的一座,葬着所谓隋炀帝的尸体,右侧,是萧皇后的梓宫。
    《礼记》有载:天子之棺四重,皇后之棺三重,萧皇后身着殓服,安躺在三重棺椁里,数十年过去,尸身不仅没有腐烂,还保存如鲜,棺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芳香。
    萧皇后以八十一高龄而薨,面容却如五六十岁的妇人,画着鲜艳的殓容,口鼻间隐有气旋流转,搁于小腹的双手互握,掌心握着一只同心结,每隔数息,就如心脏般微微跳动一下。
    却是突然之间,其中一根手指轻动了动,萧皇后缓缓睁开眼睛,一抹疑窦之色闪现,凝眉感应,自己以本命精血凝成的封印并未破损,隔着数十里的江都炀帝地宫也再未有动静传来,于是重新将眼眸阖上。
    而此时的江都,紫姑见着四女扎下根来,微微笑道:“她们的本体是我神祠附近的四株名花,受香火熏染与神力加持,开了灵智,遂成花精,几百年来,仍保持着烂漫天性,或有些刁蛮,却不会主动害人,今扎根于你家,便是与你有缘,望你善待。”
    “晚生明白!”
    萧业拱了拱手。
    “今日就此别过,明晚记着依约前来,只许你一人进山!”
    紫姑深深看了眼萧业,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萧业怔怔站了半晌,许久才嘿嘿一笑,向大殿挥了挥手。
    春兰与夏荷均摆动枝节,冬梅栽种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秋菊却是花茎一转,以叶片对着萧业,显然不待见他。
    萧业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经一路潜行,回到店里,索性也不睡了,坐在榻上,放空身心,尽量保持着无思无想,不觉中,巧娘过来敲门,兄妹俩站桩练功,一直到天色微亮。
    “阿兄,阿兄,娘,娘,花仙不见啦!”
    巧娘刚刚回屋洗漱,再出来时,就惊惶的尖叫起来。
    杜氏一看墙角与水缸里,均是空空如也,不禁心头空落落。
    萧业也赶过来,笑道:“花仙没走,只是提前搬去了我们的新家。”
    “新家?业儿你找到宅子了?”
    杜氏疑惑的看了过去。
    萧业点头道:“是城西南胡老的宅子,我昨日和他谈妥了,三千五百两,今天约好去县衙过户。”
    “城西南?胡老?”
    杜氏喃喃着,突然面色一变:“那宅子不是凶宅么?”
    萧业笑道:“婶婶放心,那宅子虽然有些邪性,但昨晚花仙已经过去净化邪气了,我也与紫姑娘娘约定,今夜去建康把她请来给我们家镇宅,稍微拾掇几日,便可入住,有神灵居家,还怕什么。”
    “这……”
    杜氏不敢相信萧业所说,再是举人老爷,也请不动神灵吧?
    巧娘扯着杜氏衣角道:“娘,花仙都能降临在我们的书店里,阿兄请来紫姑娘娘有何不妥,既然阿兄说能住,那就能住!”
    “哎~~”
    杜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心想家里终究还是男人做主,既然侄儿坚持,自己也不必多说,随即道:“先用早膳吧,呆会儿我把银票给你。”
    早膳以米粥加胡饼为主,配上几样小菜,既美味,又能勾起食欲,美美饱餐了一顿之后,萧业拿上四千两银票,去往县衙。
    张检、陆文、陈子昂与蒋方已经来了,还有张玉。
    昨日蒋方回了扬州,去县里面给的银两和土地。
    萧业心里挂着晦气,仔细打量,只见张检挂着熊猫眼,陆文走路的姿势不大正常,陈子昂似乎有些古怪……
    “你们……有没有碰上什么古怪的事?”
    萧业不禁问道。
    “哎,别提了!”
    陆文捂着腰道:“我昨晚踩着狗屎,跌了一跤,到现在腰还疼呢!”
    张玉扑哧笑道:“我哥也挺倒霉的,昨晚读书泛困,被爹逮着,罚他头悬梁、锥刺骨,一直到子时才让睡觉。”
    “伯玉兄呢?”
    萧业忍俊不止,看向陈子昂。
    陈子昂嘴唇一哆嗦,他哪好意思说出口啊,只是干笑着摆了摆手:“不提,不提了,萧郎,这宅子我看还是算了,太邪乎了,呆会儿胡老过来和他说清楚,最多赔他些银子便是!”
    “是啊!”
    陆文与张检也是心有余悸的点头。
    萧业压低声音道:“几位不用担心,我已请得了紫姑娘娘坐镇家宅,有神灵居家,还怕什么邪祟,过会儿二舅哥能否帮我找条船去建康?今夜子时,就得请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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