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安于
《南书》讲述的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和一只猫妖的故事。
“柠檬树下”在秋季的某一天夜晚迎来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开口要求老板娘为他做一件事，吓得最怕猫的鱼妖老板娘知秋直哆嗦，直到那只猫讲述了一个故事才被故事感动得泪眼汪汪选择了答应。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
一个关于六岁的生活幸福美满的小姑娘团团在自己家门口救了一只猫，六年后，那只猫为了报恩化名为南书收养了父母车祸身亡的十二岁孤儿团团，从此以后，一人一猫一起住在了花间弄这个专属于猫妖们的小弄堂里开始了嬉笑打闹暗恋与被暗恋的故事……
秦萌萌所要饰演的人物就是那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团团，一个年幼时被父母溺爱、失去父母后又被南书暗地里宠着的有着所有女孩关于青春期烦恼的娇娇女小公主。
说实话，这个角色比起上一个小井的角色而言当然是要简单不少。
毕竟小井这个角色有一定的复杂性，她内心善良，可所使用的手段和算计却又带着狠辣，她爱着阿灿，但在面对亲情爱情相冲突的时候毅然决然放弃了爱情，并且，对于生活在和平时代从小到大唯一的烦恼就是升学考试的秦萌萌来说，要体会一个出身黑帮学习了西方知识的霸道大小姐并非易事。
然而团团这个角色则不同。
她有着所有和平时代小女孩的共性。
她单纯善良，她娇弱却倔强，她会因为摔了一跤就哭个不停要家人背，却也会因为学校里的人骂了她一句就冲上去跟他们打半滴眼泪也不流，她会吵着闹着要家里人买那个明显全家负担不起的跑步机，却也会懂事到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着大人回来吃饭。
就像被父亲哥哥宠着的却又对演戏一丝不苟的秦萌萌。
安于在读剧本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当观察到萌萌在看剧本时候看到每个场景的表情时就更这般肯定了。
如果说小井是一个反差极大的表演的话，团团对于秦萌萌而言就可以称得上是本色出演了。本色出演，也就意味着比起小井那一次，他们的准备要容易许多。
可是事实上，不论是他还是萌萌却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先前因为接到《柠檬树下》剧组的邀请的喜悦之情在看剧本的这一个小时中逐渐消退，理智一点一点的恢复，安于开始冷静，开始反应过来剧组这么做之后对他的艺人而言会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正如他之前所看透的那样，剧组其实是看中了萌萌和孟泽在一起拍戏的话题性以及萌萌低廉的片酬才在众多女演员中选择了她，剧组理所当然地认为孟泽作为一个戏痴可以带任何稍有点演技的女演员，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期待萌萌的演技。
这意味着什么？
安于看着已经通读完一遍剧本，正在用笔在剧本上面做注释看第二遍的他家艺人，看着她皱着的眉头和咬着嘴唇的牙，凑近了些，用手指了指里面的一句男主角的台词：
“当男主角说这句台词的时候，你站在他对面，也需要给出反应，这可以让他更投入，也让你自己能沉浸在角色里面，记得标注的时候要把这些和你对戏的人的台词也记住，要给出合理的反应来完善自己所有的表演。”
她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加批注，刘海顺着低垂的头滑落遮住了眼睛，她默默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不做声。
这个女孩子只有遇到演戏的时候才是最认真的，也是最听话最安静的。
安于沉默着，看着剧本页面上那些女孩之前写下的备注，时不时用指甲在某几个在他看来不大符合语境的动作下面划一道印记，提示女孩这个地方的动作不对，要回过头重新读这一段剧本改动作，然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家艺人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对待演技她具有无比的热情、耐心和专注。
她如此的用心在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上面，作为她的经纪人，作为她事业的领航者，他又怎么甘心那些剧组里的人，那些导演也好编剧也好，甚至那些龙套们那些其他演员们在看她的时候给她头顶上备注的标签是“孟泽的搭档”，而不是“秦萌萌”？！
他可以想象到到了剧组之后，萌萌会遭遇到的一切——
没有人会认可她的演技，没有人会发现她内心巨大的宝藏。
她演砸了，是自己演技不好，她演好了，那是孟泽这个戏痴带的好，甚至不知道这一次和这个剧组合作之后，剧组会不会记得有一个演技很好很有潜力的小姑娘在他们的镜头下演过一个很棒的角色。
没有人会和她交朋友，她将和在上一个剧组一样的孤独，只有他的相伴。
所有在剧组的演员只有两种，一种通过层层试镜成功获得角色的，他们会嫉妒亦或是看不起她，因为她是个异类，更何况她只有一部加在一起连一集戏份都不足的电视剧作品，而和她以同样方式被邀请参演的演员更不会和她一起——看一眼演员名单，他的艺人的资历是最浅的。
安于一直都习惯用最大的善意去看待每个人的行为，每一个人的。
这一点很不好，萌萌的父亲曾经暗示过他，萌萌也曾经对此不屑一顾，可他坚持自己的观点，直到梁哥的一句话像个巴掌一样挥过，打醒了他——
“如果这个想法只会让你跌倒，我管你死活，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想法会给你的艺人带来些什么？”
会带来些什么？
若是那些人中有一个人是带有恶意接近他，接近他的艺人的……这后果哪里是他能够接受的，他甚至连想偶不敢多想一下！
想到此处脑海里闪过一片娱乐圈小说经典场景，什么灌酒下药、面儿上和气私底下联系记者告黑状、看着是朋友实际上是想踩着对方上位……
安于一个哆嗦，把那些不好的想法统统扔出去，开始庆幸还好他家艺人一直都有着“防人之心”。
而自此以后，他就开始怀着最大的恶意去看那些接近他、接近萌萌的人。娱乐圈实在太难混，这个圈子需要实力、需要表面功夫、需要防备又需要朋友，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他实在大意不得。这一次，也不例外。
萌萌是剧组主要演员名单中资历最浅的，娱乐圈里仗着资历辈分欺负新人的事情他也耳闻过不少。他无法确定接下来去的这个剧组会不会就有这样一个人，但他清楚，只要这些主演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就意味着所有主演都会远离她——
毕竟，一边是有实力有资源有资历人脉的老演员，一边是刚进娱乐圈脚跟还没有站稳演技还要靠别人带人脉实力一样没有的小新人，当着两人发生冲突的时候，选择哪一方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他不会舍得自家的艺人到了剧组面对这样的情况。
要知道，他对他的这个唯一的艺人，可是连每天的饭都要自己亲自看着她吃下去，每次去试镜都要自己骑着脚踏车带着她去看着她入场，每份剧本他都要和她一起逐字逐句的分析演绎的……
他对她生怕有一点委屈到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过得好，让她不去关注那些会让人不快的眼神和话语只关注自己的消消乐又玩到了第几关，每一次都是，更何况是这一次？
安于知道，自己能做的并不多，但作为经纪人，他有义务为自家的艺人挡风遮雨，有义务让到来的暴风雨变得尽可能的小。
而目前，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做两件事，一件是去翻哆啦a梦，一件就是……
提升萌萌的演技。让内行的人能明白，他家艺人不需要别人带戏也可以演得很好，她是有实力的，她是值得被承认的。
想到这里，安于立刻从消沉的态度转换到了积极，拿起茶几上那块被萌萌切成了三角形用来做三角小黄鸡身体的苹果片塞进了嘴里，嚼吧了几下咽了下去，重新眯着眼睛和他家艺人一起通读剧本。
通读剧本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在寄来的这份剧本不过是一份初稿的时候。
是的，初稿。
事实上即使剧组和他们保证过这份是最终稿，秦萌萌和安于两个人也只是听听就过的，见识过《暗星》剧组那种一天一个剧本到最后电视剧播放的故事和拍摄现场的故事完全两个模样的情况，他们也终于从一开始接到新的剧本那种收到了欺骗的感觉，到最后看到第八版剧本之后变得习以为常。
剧本事实上和小说差不多，每每阅读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剧本里所指向的故事情节，但是小说和正式拍摄却有着极大的差距——
那些一个个剧情之间的过度究竟要怎么过度？有些场景无法真的拍摄又该怎么去回避？有些演员演技不过关，如果占的分量太大势必影响整部剧给观众的感觉，这又该怎么去削弱那个演员给剧组造成的影响？
一桩桩一件件，无数的问题会在拍摄之中暴露出来，需要编剧和导演协商一遍遍地改剧本。
而这样一次次的修改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原始剧本存在一定的漏洞，这个漏洞可能是在场景过度上，可能是在台词串联上，可能是在动作衔接上，不论是在哪里，都预示着如果提前照着这份剧本排练对台词，会出现一些别扭或者难以继续的问题。
然而这种问题却又不可避免。
安于叹了口气，看着读到某句话觉得难以理解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歪着脑袋指着那块地方看着自己的秦萌萌，探过去仔细读了读上下句，开口给她一点一点地解释。
事实上，秦萌萌通读剧本的能力很好。
通读剧本。
第一遍读整个故事，大致了解自己饰演的角色在这个故事中的定位和参与的剧情；第二遍读有自己参与的剧情小段，给每个段落标注自己除了剧本中所写的那些动作和神态，额外需要自己加上的小动作和小细节；第三遍读开始对台词和动作，一字一句能够通顺地读完，动作能够大致做到位；第四遍第五遍就是一遍遍重复第三遍的过程，直到所有台词和动作都烂熟于心。
安于在做助理的时候是接触过其他演员的，知道他们大致的情况。
刚入门的演员事实上都不能很好地掌握“通读”这项技巧，即使他们科班出身，一般也就只能做到前两步，态度认真的能做到第三步。
而他们一般都很难发现剧本的问题，通常情况下需要在通读到第三遍、第四遍甚至第五遍的时候才会有“咦，这个地方的动作和下面那个动作根本就没办法连上啊这要怎么破”的感觉。更多人因为读了三遍就算准备充足了，直到正式开拍他都没有意识到剧本其实有问题。
而秦萌萌，能够在读第二遍的时候就能感觉出剧本中哪些地方有问题。
这是天赋，也是束缚。
天赋在于这意味着他家艺人在演戏的时候会表现得比别人更细腻，更能让人感觉她就是剧中的那个人。而束缚则是在于，越早发现这种别扭之处，就越纠结，在这种别扭的地方处理起来接受起来就比别人要慢很多——因为其他不知道这里有问题的人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每个动作都直接连贯，她却因为对这些动作产生了质疑而显得犹豫不决。
每到这种时候安于都会庆幸自己大学念的是导演系，这让他在这方面可以帮到他的艺人，可以为她答疑解惑，可以从专业角度去肯定她的尝试，给她更多的自信。
而同时，在帮助萌萌理解剧本里每句台词和每个动作意思的时候，安于突然间灵光一闪。
他意识到他和萌萌究竟要怎么破这个局了。他知道他该怎么去引导萌萌，要让萌萌怎么去演，才能让导演、让剧组意识到他家艺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尊重并承认她的演技。
☆、第二十五章 秦萌萌
一个月后，早晨六点，影视城广场
吴里嘴里叼了根香烟，两只手提着一块木板走到了广场中央，找了个看似容易被人看到的位置把木板竖在那里，然后自顾自地去到旁边找了棵树靠着，吸着香烟等待着选角时间的到来。
不错，选角。
他吐出口烟雾，看着不远处因为看到放了块牌子而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写了些什么的几个早起的龙套。
“《柠檬树下》剧组，今天8点半，客人若干。”
那个被围在中央被一个不认识的老龙套要求把板子上面的字读出来的小龙套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招龙套的板上面的字，话音一落，周围那些聚成一团的龙套们全部四散开去，各自打电话或者回宿舍，去告诉他们相熟的那些还在睡梦中的抱着明星梦的龙套朋友们快点起床吃了早饭过来等，要不然怕是等会儿装着道具服的箱子摆出来他们连一条裤子都捞不到。
今天，是《柠檬树下》第一场戏选角的日子。
吴里看着站在广场上这些个龙套们，看着他们有些手里还拿着早饭就出来了，有些连外套都没穿，一件短袖就匆匆跑了过来看着那块招募龙套的牌子，以及因为龙套们相互告知变得越来越拥挤的广场，心中不由叹息。
有些人心怀梦想，比谁都能吃苦耐劳，比谁都能钻研台词，却几年才接到一个有那么两三句台词的角色。
可也有些人，胸无大志，不过一时兴起，却比谁运气都好，比谁都会抱大腿，不过是演了一部戏里面一个出镜率不到一集的小角色，却能靠着什么热门话题一跃就成了主演，念着十几集的台词。
想到这里，吴里就忍不住撇撇嘴，心中不忿又不屑。
他是《柠檬树下》的选角导演，也是《柠檬树下》总导演叶导的徒弟，跟着叶导拍了三年的戏，接触过最多的演员不是那些被别人称为“叶导御用”的明星们，而是影视城的这些龙套们。
每一次他们剧组要招龙套，都是他写了块牌子把戏服放好看着他们这些龙套一人抢一套戏服做一个表情这样一个一个选出来。因此，他也是整个剧组里面最了解这些影视城里龙套的人。
他看见过这些小龙套，不过是上学的年纪却会在每天放了学之后哒哒哒跑过来仰着头一双星星眼问他“叔叔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的，也见识过那些大龙套，为了梦想放弃了能够糊口的工作背着家里人的不理解，咬着牙一天一顿咸菜泡饭混迹在影视城，受了委屈也不哭永远想要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的，更见到过那些演了一辈子戏的老龙套，演了一辈子戏却默默无闻，为了一个角色还要对着那些资历不如他的二十几岁的小青年卑躬屈膝的……
他尊重他们，也想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他给他们更多露脸的机会，遇到好苗子就暗示那些他相熟的经纪人来看看。而越是尊重和敬佩这群如同蚂蚁一样的人，他就越看不起那些靠着炒作靠着虚无的名气得到一个有名有姓还有大量戏份的角色实际上却没什么实力，随便拉一个龙套上来演技都比她好的……所谓的演艺界的小鲜肉。
不错，他指的就是那个秦萌萌。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吴里忍不住咬牙切齿。
当初挑选主演名单的时候，他也跟在他师父叶导身边看着的。他看着他的师父一个个角色挑过去，罗列了一个预期名单，然后又拿给他看，询问他的意见。
当时吴里就对这个秦萌萌意见很大。
原因简单粗暴。
“这个秦萌萌先不说别的，就一部电视剧作品，还不是主演，这么快就让她当上主演她真的合适吗？不论从名气上还是实力上，我都不看好她。”
要知道，配角和主演之间其实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这条鸿沟里包含了长相，包含了演技，包含了名气，包含了圈里的人缘，甚至是人品等等。
由此就可以看出，一个配角想要做一次主演要有多难了。
她的先天条件要足够好，灯光打下来能让观众一眼就认定她是主要角色；她的演技要好要够霸气，哪怕整个镜头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沉思什么动作也没有，也要让观众能感受到她的心情而不是觉得尴尬；她的名气声望要够高，观众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闪出她的模样，并愿意为了她多等那么一分钟的广告；她圈里的朋友要够多，人脉要广，当电视剧要开始宣传的时候，她要有足够多的圈里人愿意帮她号召大家一起来看……
这还只是他随便罗列的几个必要条件，那些软性的要求他还没有说出口呢。
而在这些条件中，吴里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秦萌萌只占了第一条中对颜值的要求而已——然而这个演艺圈里，占了第一个条件的女演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手一捞百分之八十都符合这个要求。那为什么要在那么多符合要求的演员名单中选择这个最不起眼的呢？
他的老师给出了答案。
“她自身的名气的确是不足，不过当她配合孟泽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你出门左转到传媒学校随便拉几个女生去问问，就知道如今有多少人盼着能出来一部戏能让这两个人再续《暗星》中的缘分。只要宣传的时候打上再续前缘的标签，一开场的收视率起码是保住了。”
吴里听到这里撇了撇嘴。当初微博上闹得风声很大的“护驾计划”他也是略有耳闻的。不过谁知道这个“护驾计划”到底真的是那些观众自发弄出来的呢，还是只是一个炒作？如今这个娱乐圈，两个男人见面握个手都可以上头条说他们兄弟情深最后歪到基友情深了，他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给蒙骗的。
《南书》讲述的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和一只猫妖的故事。
“柠檬树下”在秋季的某一天夜晚迎来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开口要求老板娘为他做一件事，吓得最怕猫的鱼妖老板娘知秋直哆嗦，直到那只猫讲述了一个故事才被故事感动得泪眼汪汪选择了答应。那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
一个关于六岁的生活幸福美满的小姑娘团团在自己家门口救了一只猫，六年后，那只猫为了报恩化名为南书收养了父母车祸身亡的十二岁孤儿团团，从此以后，一人一猫一起住在了花间弄这个专属于猫妖们的小弄堂里开始了嬉笑打闹暗恋与被暗恋的故事……
秦萌萌所要饰演的人物就是那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团团，一个年幼时被父母溺爱、失去父母后又被南书暗地里宠着的有着所有女孩关于青春期烦恼的娇娇女小公主。
说实话，这个角色比起上一个小井的角色而言当然是要简单不少。
毕竟小井这个角色有一定的复杂性，她内心善良，可所使用的手段和算计却又带着狠辣，她爱着阿灿，但在面对亲情爱情相冲突的时候毅然决然放弃了爱情，并且，对于生活在和平时代从小到大唯一的烦恼就是升学考试的秦萌萌来说，要体会一个出身黑帮学习了西方知识的霸道大小姐并非易事。
然而团团这个角色则不同。
她有着所有和平时代小女孩的共性。
她单纯善良，她娇弱却倔强，她会因为摔了一跤就哭个不停要家人背，却也会因为学校里的人骂了她一句就冲上去跟他们打半滴眼泪也不流，她会吵着闹着要家里人买那个明显全家负担不起的跑步机，却也会懂事到在家里做好了饭菜等着大人回来吃饭。
就像被父亲哥哥宠着的却又对演戏一丝不苟的秦萌萌。
安于在读剧本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当观察到萌萌在看剧本时候看到每个场景的表情时就更这般肯定了。
如果说小井是一个反差极大的表演的话，团团对于秦萌萌而言就可以称得上是本色出演了。本色出演，也就意味着比起小井那一次，他们的准备要容易许多。
可是事实上，不论是他还是萌萌却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先前因为接到《柠檬树下》剧组的邀请的喜悦之情在看剧本的这一个小时中逐渐消退，理智一点一点的恢复，安于开始冷静，开始反应过来剧组这么做之后对他的艺人而言会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正如他之前所看透的那样，剧组其实是看中了萌萌和孟泽在一起拍戏的话题性以及萌萌低廉的片酬才在众多女演员中选择了她，剧组理所当然地认为孟泽作为一个戏痴可以带任何稍有点演技的女演员，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期待萌萌的演技。
这意味着什么？
安于看着已经通读完一遍剧本，正在用笔在剧本上面做注释看第二遍的他家艺人，看着她皱着的眉头和咬着嘴唇的牙，凑近了些，用手指了指里面的一句男主角的台词：
“当男主角说这句台词的时候，你站在他对面，也需要给出反应，这可以让他更投入，也让你自己能沉浸在角色里面，记得标注的时候要把这些和你对戏的人的台词也记住，要给出合理的反应来完善自己所有的表演。”
她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加批注，刘海顺着低垂的头滑落遮住了眼睛，她默默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不做声。
这个女孩子只有遇到演戏的时候才是最认真的，也是最听话最安静的。
安于沉默着，看着剧本页面上那些女孩之前写下的备注，时不时用指甲在某几个在他看来不大符合语境的动作下面划一道印记，提示女孩这个地方的动作不对，要回过头重新读这一段剧本改动作，然后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家艺人正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对待演技她具有无比的热情、耐心和专注。
她如此的用心在每一句台词每一个表情上面，作为她的经纪人，作为她事业的领航者，他又怎么甘心那些剧组里的人，那些导演也好编剧也好，甚至那些龙套们那些其他演员们在看她的时候给她头顶上备注的标签是“孟泽的搭档”，而不是“秦萌萌”？！
他可以想象到到了剧组之后，萌萌会遭遇到的一切——
没有人会认可她的演技，没有人会发现她内心巨大的宝藏。
她演砸了，是自己演技不好，她演好了，那是孟泽这个戏痴带的好，甚至不知道这一次和这个剧组合作之后，剧组会不会记得有一个演技很好很有潜力的小姑娘在他们的镜头下演过一个很棒的角色。
没有人会和她交朋友，她将和在上一个剧组一样的孤独，只有他的相伴。
所有在剧组的演员只有两种，一种通过层层试镜成功获得角色的，他们会嫉妒亦或是看不起她，因为她是个异类，更何况她只有一部加在一起连一集戏份都不足的电视剧作品，而和她以同样方式被邀请参演的演员更不会和她一起——看一眼演员名单，他的艺人的资历是最浅的。
安于一直都习惯用最大的善意去看待每个人的行为，每一个人的。
这一点很不好，萌萌的父亲曾经暗示过他，萌萌也曾经对此不屑一顾，可他坚持自己的观点，直到梁哥的一句话像个巴掌一样挥过，打醒了他——
“如果这个想法只会让你跌倒，我管你死活，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想法会给你的艺人带来些什么？”
会带来些什么？
若是那些人中有一个人是带有恶意接近他，接近他的艺人的……这后果哪里是他能够接受的，他甚至连想偶不敢多想一下！
想到此处脑海里闪过一片娱乐圈小说经典场景，什么灌酒下药、面儿上和气私底下联系记者告黑状、看着是朋友实际上是想踩着对方上位……
安于一个哆嗦，把那些不好的想法统统扔出去，开始庆幸还好他家艺人一直都有着“防人之心”。
而自此以后，他就开始怀着最大的恶意去看那些接近他、接近萌萌的人。娱乐圈实在太难混，这个圈子需要实力、需要表面功夫、需要防备又需要朋友，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他实在大意不得。这一次，也不例外。
萌萌是剧组主要演员名单中资历最浅的，娱乐圈里仗着资历辈分欺负新人的事情他也耳闻过不少。他无法确定接下来去的这个剧组会不会就有这样一个人，但他清楚，只要这些主演中有一个这样的人就意味着所有主演都会远离她——
毕竟，一边是有实力有资源有资历人脉的老演员，一边是刚进娱乐圈脚跟还没有站稳演技还要靠别人带人脉实力一样没有的小新人，当着两人发生冲突的时候，选择哪一方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他不会舍得自家的艺人到了剧组面对这样的情况。
要知道，他对他的这个唯一的艺人，可是连每天的饭都要自己亲自看着她吃下去，每次去试镜都要自己骑着脚踏车带着她去看着她入场，每份剧本他都要和她一起逐字逐句的分析演绎的……
他对她生怕有一点委屈到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过得好，让她不去关注那些会让人不快的眼神和话语只关注自己的消消乐又玩到了第几关，每一次都是，更何况是这一次？
安于知道，自己能做的并不多，但作为经纪人，他有义务为自家的艺人挡风遮雨，有义务让到来的暴风雨变得尽可能的小。
而目前，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只能做两件事，一件是去翻哆啦a梦，一件就是……
提升萌萌的演技。让内行的人能明白，他家艺人不需要别人带戏也可以演得很好，她是有实力的，她是值得被承认的。
想到这里，安于立刻从消沉的态度转换到了积极，拿起茶几上那块被萌萌切成了三角形用来做三角小黄鸡身体的苹果片塞进了嘴里，嚼吧了几下咽了下去，重新眯着眼睛和他家艺人一起通读剧本。
通读剧本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尤其是在寄来的这份剧本不过是一份初稿的时候。
是的，初稿。
事实上即使剧组和他们保证过这份是最终稿，秦萌萌和安于两个人也只是听听就过的，见识过《暗星》剧组那种一天一个剧本到最后电视剧播放的故事和拍摄现场的故事完全两个模样的情况，他们也终于从一开始接到新的剧本那种收到了欺骗的感觉，到最后看到第八版剧本之后变得习以为常。
剧本事实上和小说差不多，每每阅读的时候，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剧本里所指向的故事情节，但是小说和正式拍摄却有着极大的差距——
那些一个个剧情之间的过度究竟要怎么过度？有些场景无法真的拍摄又该怎么去回避？有些演员演技不过关，如果占的分量太大势必影响整部剧给观众的感觉，这又该怎么去削弱那个演员给剧组造成的影响？
一桩桩一件件，无数的问题会在拍摄之中暴露出来，需要编剧和导演协商一遍遍地改剧本。
而这样一次次的修改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原始剧本存在一定的漏洞，这个漏洞可能是在场景过度上，可能是在台词串联上，可能是在动作衔接上，不论是在哪里，都预示着如果提前照着这份剧本排练对台词，会出现一些别扭或者难以继续的问题。
然而这种问题却又不可避免。
安于叹了口气，看着读到某句话觉得难以理解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歪着脑袋指着那块地方看着自己的秦萌萌，探过去仔细读了读上下句，开口给她一点一点地解释。
事实上，秦萌萌通读剧本的能力很好。
通读剧本。
第一遍读整个故事，大致了解自己饰演的角色在这个故事中的定位和参与的剧情；第二遍读有自己参与的剧情小段，给每个段落标注自己除了剧本中所写的那些动作和神态，额外需要自己加上的小动作和小细节；第三遍读开始对台词和动作，一字一句能够通顺地读完，动作能够大致做到位；第四遍第五遍就是一遍遍重复第三遍的过程，直到所有台词和动作都烂熟于心。
安于在做助理的时候是接触过其他演员的，知道他们大致的情况。
刚入门的演员事实上都不能很好地掌握“通读”这项技巧，即使他们科班出身，一般也就只能做到前两步，态度认真的能做到第三步。
而他们一般都很难发现剧本的问题，通常情况下需要在通读到第三遍、第四遍甚至第五遍的时候才会有“咦，这个地方的动作和下面那个动作根本就没办法连上啊这要怎么破”的感觉。更多人因为读了三遍就算准备充足了，直到正式开拍他都没有意识到剧本其实有问题。
而秦萌萌，能够在读第二遍的时候就能感觉出剧本中哪些地方有问题。
这是天赋，也是束缚。
天赋在于这意味着他家艺人在演戏的时候会表现得比别人更细腻，更能让人感觉她就是剧中的那个人。而束缚则是在于，越早发现这种别扭之处，就越纠结，在这种别扭的地方处理起来接受起来就比别人要慢很多——因为其他不知道这里有问题的人根本不会去考虑这些，每个动作都直接连贯，她却因为对这些动作产生了质疑而显得犹豫不决。
每到这种时候安于都会庆幸自己大学念的是导演系，这让他在这方面可以帮到他的艺人，可以为她答疑解惑，可以从专业角度去肯定她的尝试，给她更多的自信。
而同时，在帮助萌萌理解剧本里每句台词和每个动作意思的时候，安于突然间灵光一闪。
他意识到他和萌萌究竟要怎么破这个局了。他知道他该怎么去引导萌萌，要让萌萌怎么去演，才能让导演、让剧组意识到他家艺人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去尊重并承认她的演技。
☆、第二十五章 秦萌萌
一个月后，早晨六点，影视城广场
吴里嘴里叼了根香烟，两只手提着一块木板走到了广场中央，找了个看似容易被人看到的位置把木板竖在那里，然后自顾自地去到旁边找了棵树靠着，吸着香烟等待着选角时间的到来。
不错，选角。
他吐出口烟雾，看着不远处因为看到放了块牌子而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写了些什么的几个早起的龙套。
“《柠檬树下》剧组，今天8点半，客人若干。”
那个被围在中央被一个不认识的老龙套要求把板子上面的字读出来的小龙套一字一顿地念出了这个招龙套的板上面的字，话音一落，周围那些聚成一团的龙套们全部四散开去，各自打电话或者回宿舍，去告诉他们相熟的那些还在睡梦中的抱着明星梦的龙套朋友们快点起床吃了早饭过来等，要不然怕是等会儿装着道具服的箱子摆出来他们连一条裤子都捞不到。
今天，是《柠檬树下》第一场戏选角的日子。
吴里看着站在广场上这些个龙套们，看着他们有些手里还拿着早饭就出来了，有些连外套都没穿，一件短袖就匆匆跑了过来看着那块招募龙套的牌子，以及因为龙套们相互告知变得越来越拥挤的广场，心中不由叹息。
有些人心怀梦想，比谁都能吃苦耐劳，比谁都能钻研台词，却几年才接到一个有那么两三句台词的角色。
可也有些人，胸无大志，不过一时兴起，却比谁运气都好，比谁都会抱大腿，不过是演了一部戏里面一个出镜率不到一集的小角色，却能靠着什么热门话题一跃就成了主演，念着十几集的台词。
想到这里，吴里就忍不住撇撇嘴，心中不忿又不屑。
他是《柠檬树下》的选角导演，也是《柠檬树下》总导演叶导的徒弟，跟着叶导拍了三年的戏，接触过最多的演员不是那些被别人称为“叶导御用”的明星们，而是影视城的这些龙套们。
每一次他们剧组要招龙套，都是他写了块牌子把戏服放好看着他们这些龙套一人抢一套戏服做一个表情这样一个一个选出来。因此，他也是整个剧组里面最了解这些影视城里龙套的人。
他看见过这些小龙套，不过是上学的年纪却会在每天放了学之后哒哒哒跑过来仰着头一双星星眼问他“叔叔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的，也见识过那些大龙套，为了梦想放弃了能够糊口的工作背着家里人的不理解，咬着牙一天一顿咸菜泡饭混迹在影视城，受了委屈也不哭永远想要给别人留下好印象的，更见到过那些演了一辈子戏的老龙套，演了一辈子戏却默默无闻，为了一个角色还要对着那些资历不如他的二十几岁的小青年卑躬屈膝的……
他尊重他们，也想要尽可能的帮助他们。他给他们更多露脸的机会，遇到好苗子就暗示那些他相熟的经纪人来看看。而越是尊重和敬佩这群如同蚂蚁一样的人，他就越看不起那些靠着炒作靠着虚无的名气得到一个有名有姓还有大量戏份的角色实际上却没什么实力，随便拉一个龙套上来演技都比她好的……所谓的演艺界的小鲜肉。
不错，他指的就是那个秦萌萌。
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吴里忍不住咬牙切齿。
当初挑选主演名单的时候，他也跟在他师父叶导身边看着的。他看着他的师父一个个角色挑过去，罗列了一个预期名单，然后又拿给他看，询问他的意见。
当时吴里就对这个秦萌萌意见很大。
原因简单粗暴。
“这个秦萌萌先不说别的，就一部电视剧作品，还不是主演，这么快就让她当上主演她真的合适吗？不论从名气上还是实力上，我都不看好她。”
要知道，配角和主演之间其实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这条鸿沟里包含了长相，包含了演技，包含了名气，包含了圈里的人缘，甚至是人品等等。
由此就可以看出，一个配角想要做一次主演要有多难了。
她的先天条件要足够好，灯光打下来能让观众一眼就认定她是主要角色；她的演技要好要够霸气，哪怕整个镜头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沉思什么动作也没有，也要让观众能感受到她的心情而不是觉得尴尬；她的名气声望要够高，观众一听到她的名字就会闪出她的模样，并愿意为了她多等那么一分钟的广告；她圈里的朋友要够多，人脉要广，当电视剧要开始宣传的时候，她要有足够多的圈里人愿意帮她号召大家一起来看……
这还只是他随便罗列的几个必要条件，那些软性的要求他还没有说出口呢。
而在这些条件中，吴里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秦萌萌只占了第一条中对颜值的要求而已——然而这个演艺圈里，占了第一个条件的女演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手一捞百分之八十都符合这个要求。那为什么要在那么多符合要求的演员名单中选择这个最不起眼的呢？
他的老师给出了答案。
“她自身的名气的确是不足，不过当她配合孟泽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你出门左转到传媒学校随便拉几个女生去问问，就知道如今有多少人盼着能出来一部戏能让这两个人再续《暗星》中的缘分。只要宣传的时候打上再续前缘的标签，一开场的收视率起码是保住了。”
吴里听到这里撇了撇嘴。当初微博上闹得风声很大的“护驾计划”他也是略有耳闻的。不过谁知道这个“护驾计划”到底真的是那些观众自发弄出来的呢，还是只是一个炒作？如今这个娱乐圈，两个男人见面握个手都可以上头条说他们兄弟情深最后歪到基友情深了，他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给蒙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