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叛逆期,又或许是太早熟,小时候却常常逃学,不懂珍惜。老爹越是打他,越是逃得厉害。”
    “还很羡慕自己的弟弟妹妹,中途辍学去打工,哦,就是找事儿做,赚几个钱。”
    萧初楼手指尖不经意的抚摸过身上柔软华贵的锦缎被单,他恍惚想着,这可是实打实的古物啊,要是卖到现代去,换成硬币都能把他给砸到死!
    或许是看出他的走神,玄凌耀淡淡出声:“后来如何?”
    “后来....过了很多年,”如今的蜀川王眼光迷离的偏着头,低沉道,“他读书终于熬出了头,入读高等学府的那年,父亲病倒了。”
    “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老父亲居然只剩一个肾,原来他曾经卖掉了一个,供他读书...”
    见玄凌耀疑惑地抬了抬眉毛,萧初楼顿了一下,解释道:“总之,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而且永远没法治好。”
    “那会儿,他爹娘不过四旬年纪,却已经两鬓斑白,活脱脱像花甲之年。二十年的年华,为了活下去,为了养家,为了——他这个儿子....付出了多少,辛酸和困苦?”
    萧初楼住了口,良久,才轻声道:“无可计数...”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贫富,都是一样的。”约莫是想起了自己的母妃,君王淡淡颔首,面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么多年,他从那个家里得到的太多,付出的太少了——他才是那个应该负担起养家责任的人,赡养年迈的父母,照顾年幼的弟妹——可是,他却来不及去做了...”
    “来不及?”玄凌耀扬起的尾音有些惊讶。
    萧初楼抬起头来冲他笑笑,那笑容里似乎隐藏着什么,让玄凌耀眉头揪紧了一下。
    听他继续道:“一面上学,他一面四处打临工,几年之中,所有可以做的事儿几乎都做过一遍,到饭馆里洗碗端盘子,到工地上当建筑工,厚着脸皮做推销,嗯,就是到人家门口去卖东西,运气好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保安...就是给人家看门的,运气不好的时候,扫大街、捡垃圾也做过...”
    “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军校,二十多年的贫贱生活才终于有了转折。”
    “刚进去的时候,他简直觉得...那里是神仙之所了,不光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拿...”萧初楼嘴角微翘,似乎极开心,“虽然每日的训练极为劳累,早晚跑个几十公里,一动不动站上几个时辰,长途拉练,徒手搏斗,各种严苛的条令,但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轻松了。”
    “军营里日复一日的单调的生活其实是很枯燥的,不过,有同甘共苦的战友、兄弟,有豪爽的上司,时间久了,渐渐也有了乐趣。”
    玄凌耀莞尔道:“这么说来,你是在蜀川军里和他结交的?”
    萧初楼一愣,才反应过来,咧嘴轻笑:“啊,算是吧。”
    “他在军校里混了几年,混的如鱼得水,也升了几级,得到上面的赏识,那次正巧遇上选拔,作为预备队员跟着一队特种部队去西南执行任务。那是真正的战场,有人死,有人伤,有人杀人,有人被杀...”
    萧初楼轻描淡写的用了四个“有”字一笔带过那场惊心动魄的丛林狙杀,须臾沉默,最后又道,“...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不过他倒是没有像一个新兵菜鸟那样大吐特吐,反而异常的淡漠。”
    “其实人活在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真正的无私?他当时只觉得,只要死的不是他,或者他所关心的人,换做其他人——那又关他什么事?”
    “同情和怜悯都是事不关己的人们显示仁慈的遮羞布,老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萧初楼自嘲地笑笑,“谁说不是呢?”
    “那么,”玄凌耀靠在他旁边,“后来他可出人头地了?”
    萧初楼一怔,先是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那次以后,他用一身伤立下了功劳,很顺利的进入了特种部队,随后的几年,在极端严苛的训练下熬了过来,其间,出了很多次任务,很难得,都完成的不错,也不乏好几次与死亡擦身而过,然而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那些年里,他学会了很多东西,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任务和求生的知识技能,更重要的是——心智的锐变。不再是从前叛逆的青涩少年,懂担当,负责任,有坚强的意志,坚定的原则。”
    笑了笑,萧初楼补充道:“当然,还练就了堪比砧板的厚脸皮....学会面不改色的骗人,会虚情假意,会阳奉阴违,会笑里藏刀,会耍心眼。”
    玄凌耀有些诧异他看似批判的评价。
    随即又听到萧初楼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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