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皇后早有心理准备,可心里头还是期盼着能听到一句反驳的,玄凌耀的默认无疑打破了他的期望。
    太上皇冷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高兴:“知子莫若父,你看蜀川王的眼神能瞒得过别人,怎么瞒的过你父皇?”
    “不敢欺瞒父皇,这事实在影响甚大,我与初楼,都不想太多张扬。”玄凌耀再次露出苦笑,“只是立后之事...”
    注意到皇帝的自称由“朕”变成“我”,太上皇凝视着儿子的眼睛,看到那里毫无所退的执着,暗自叹息一声。
    “你心里爱谁也好,有没有深厚的背景也无妨,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但是...”
    玄凌耀心中一凛,“但是”后面才是重点。
    果然,太上皇收起了面上悠然的神色,严肃的盯着皇帝漆黑的双眸,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皇帝,你别忘了,自从上次平乱以后,我东玄皇室血脉后裔,就只剩下灵嘉和你两个,而灵嘉毕竟是女儿,所以真正能延续东玄皇室血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玄凌耀紧抿着唇,沉默着不发一言。
    太上皇长叹一声,眼神忽而变得锐利:“父皇知道你心中存着天下一统的宏远,可是父皇已经老了,说不定哪天一觉睡去就要到西方极乐寻你母亲,看不到将来那一天了,比起这件遥远的事,眼下最重要的延续我玄家一脉香火!父皇垂垂老矣,到头来白发送黑发,就剩你一个儿子,你还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这话简直是锥子!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字字珠心。
    直扎进玄凌耀心脏里,他想起那天在凤栖宫皇后决绝地自尽,长皇子和三弟惨死,父皇悲痛欲绝的眼神,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父皇!”
    皇帝陛下在老迈的父亲充满愤怒和悲哀的目光下大惊失色,他忍不住上前握住对方削瘦的只剩皱起皮肤的手,望着父皇的斑白双鬓——原来并不怎么明显的,可自从那雷雨血夜之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下来。
    玄凌耀这时候才无比清醒地认清一件事,他的父亲已经不在是从前为年纪幼小、势力薄弱的他遮风挡雨的瑞帝陛下了。
    眼前的父亲只是一个将行就木、日薄西山的老人,已经一脚踩进棺材里,另一只脚也随时随地都可能踩进去。
    鳏寡孤独!
    老而无妻是为鳏。无人亲近是为寡。丧母独存是为孤。老而无子是为独!
    就像院子里这棵老树,渐渐消散了生命力,说不定某一天,毫无征兆的在雷雨中轰然倒塌。
    耀帝陛下悲哀地想起在皇陵坟地之前,那凄凉的流水、萧瑟的秋风。
    父皇一脚迈进去了,什么时候,该轮到他了?
    太上皇眼看儿子动摇了,又加了一记重锤:“父皇知你向来孝顺,原本这事也不急,可是你也该知道,如今三天大势,蜀川和东玄结盟,西楚定然倍感威胁,战争一触即发。就算西楚的无敌铁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我们,眼下,对于西楚而言,获得胜利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这位半踏进棺材的老者浑浊的双眼忽然爆出一丝精光:“那就是——刺杀你!”
    “因为东玄皇室没有继承人!”
    耀帝陛下墨黑的瞳孔骤然紧缩如针尖。
    这个道理再是简单不过,只要自己一死,父皇更不可能承受得住晚年三子死绝的痛苦,皇室仅剩的公主丝毫没有威信,只能成为乱党和野心家上位夺权的踏脚石!
    到那时候,东玄群龙无首,和蜀川的盟约也会因为他的死而化为一纸空谈!
    整个国家必将陷入四分五裂的混战,而野心勃勃的西楚铁骑势必长驱而入,让东玄陷入必死之境。
    想到这里,玄凌耀心脏一阵缩紧,等他回过神来,后背竟然已经全部被冷汗浸湿了。
    他轻吐一口浊气,迅速镇定下来,抬头看着父亲,沉声道:“西楚若想刺杀于朕,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算魇皇教教主是位大宗师,可我东玄来福公公,而且还有蜀川王。就算那西楚国师号称天下最神秘的大宗师,也不可能敌得过两位大宗师联手吧。”
    “我东玄王宫守卫森严,一位宗师太如何厉害,在千军万马万箭齐发之前,也只能俯首就擒。”
    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思索着,耀帝陛下眼中透出坚定傲然之色:“更何况,只要他敢离开西楚踏入东玄境内一步,朕就敢派绝顶高手潜入西楚,将整个西楚王室屠杀殆尽!”
    “朕倒要看看,是西楚先亡,还是东玄先灭!”
    “说得好!”太上皇听着他的分析,淡淡露出一个微笑,似乎十分快慰:“唉,你比父皇当年,更有魄力,也更有勇气和智慧,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年轻气盛啊。”
    太上皇的目光移开,游移不定,仿佛想透过远方的天空看透过往云烟。
    玄凌耀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下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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