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以为她会在派出所见到俞泽远。
    接踵而至的会有,近乎羞辱般咄咄逼人地审问,一脸和善让她签署谅解书的警官,令人反胃的扭曲事实和颠倒黑白,但是......都没有。
    既没有虐文中会出现的曲折,也没有爽文中大快人心的对峙。
    林静坐在黑色的沙发上,暖气驱走湿漉漉的骨冷。飘飘然的茶叶沉到杯底,热水落进胃袋,舒缓了腹部那些连绵的阵痛。
    空荡荡的塑料杯回到茶几上,十五天的拘留也跟着尘埃落定。
    林静的笔录做到一半,肖景行出去接了个电话。没想到笔录结束了,电话却还没结束。
    肖景行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y刷般的睫毛半垂着随着呼吸缓慢颤动,露出那颗鲜红色的小痣,然后在瞥见林静时,掀起眼皮,不声不响地按下解锁钮。小痣像飞入草木深处的蝴蝶般,消失不见。
    “......这次engagement是非常典型的pricing  strategy,但相关竞品的分析你没有很好drill  down。我不认为这么ba死操的问题在我的容错范围内。”
    他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声音又低,无端使人产生森冷的通感。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汽车的控制台面,好似法庭上钟表的指针,对被告的命运倒计时宣告。
    “态度归态度,结果归结果。你每天凌晨三点半的分组朋友圈,非常impres死ve,”肖景行扯起半边的唇角,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是可与鳄鱼的眼泪媲美的经典皮笑肉不笑,“毕竟我入行五六年,你这么低下的工作效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这就是你尽力的结果,那只能说明你的bandwidth不太符合我司对m2的要求。”他冷冰冰地说。
    “你要喂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让你怀孕的人又不是我。”肖景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嫌恶的事情般,拧起眉,“三秒钟。眼泪收一下。你哭的时候,我听不清你想说什么,或者你要是真的想照顾儿子,周三把辞职信交一下,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
    林静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哺r期受到家庭和工作双重蹂躏,累得鞋子都能穿反,外套扣子扣错了也没发现......几乎是每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中,那些年轻妈妈逃不开的必经之路。
    她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委屈无助和压抑不住的眼泪。因为那时候她从凭证堆里抬起头,透过旁边的窗户往下望,也常常想要不管不顾地跳下去——毕竟起码在棺材里,她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听到肖景行不耐烦地叹气,说:“ddl给你放宽到明早八点,十九个小时,够吗?”
    “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他眯着眼,好似一条嘶嘶着准备绞杀的眼镜蛇,上扬气化的尾音是蛇类分叉的信子喷出的最后通牒,“作为成年人,适当调整休息时间if  necessary,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没忍住,林静几乎立刻挺直了背。
    哪怕明知道这些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她还是忍不住有种被锁定狙击的毛骨悚然,就好似可怜的食草动物在肉食者面前,警惕地竖起耳朵。
    “......嗯,”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肖景行的低气压总算收敛了一些,冷静地吩咐道,“那一小时后我们team内部打个concall,crack目前的难点。我希望这次的进度可以顺利一些,但还是要提醒你——”
    “如果明天的deck,还是不能让我满意,自觉点,跟你的猎头联系一下,”他的语气含着笑意,却是冷冽的,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懂?”
    肖景行挂断了电话,冷哼了一声。前方刚好是一个红灯,他刹了车,眼尾斜睨,看到林静正襟危坐的样子,紧蹙的眉终于像晴天的云朵般舒展开来。
    “我吓到你了?”
    “呃......其实还好。”林静勉强地笑了下,尴尬而不失礼貌。
    “没办法,”肖景行随意地说,“有的时候不凶一点,他们就不听话。”
    你这哪里是凶一点......分明是凶了亿点。
    林静一时没忍住腹诽。
    “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吗?”她默默地转移话题,“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快去处理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去陈峰家。”
    “没事,我待会借下他家的书房就好,”肖景行淡淡地说,然后似乎没忍住,骂了句,“烦死了,这帮蠢货。”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好似一片白绒绒的羽毛吹进耳朵里。
    分明先前还被吓到的林静,不知为何,觉得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撒娇,甚至......莫名其妙的可爱。
    肖景行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大猫猫,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抬起爪子玩毛线球,而她的心正是那颗被压在巧克力肉垫下拨弄的球,不时地痒、跳动。
    林静抿了抿,强迫自己把脑子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赶出去。
    车在这个时候停下了,林静抬起头问肖景行,“到了?”
    “没,”他说,“陈峰他们现在应该刚起床,我订了brunch。”
    随后吩咐:“等着。”然后下车,拎回了两个lady  m的袋子,以及两杯咖啡——各自标注了糖度和温度。
    也许,工作上再严厉的人,对待朋友也会有自己的温柔吧,林静默默地想。
    陈峰的家不算远,不过驱车二十多分钟就到。
    肖景行按了门铃,没等来陈峰,而是一个女人。
    她的头发凌乱,刘海夹了上去。
    她看上去像是刚刚起床,穿着一件oversize的白t恤,过于宽大的领口歪到一边,露出肤色的内衣带子。没有穿裤子,她大方地把两条麦色的长腿伸在外面,却或许是因为骨量的缘故,只显得慵懒随意,没有半分色情的味道。
    “凯死r,”林静听到肖景行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无奈,“我说过,下午一点半来。”
    “抱歉哈,”师宜聆打了个哈欠,毫无歉意和窘迫地说,“兴致来得太突然,昨天做到凌晨三四点,实在起不来。”
    “?!”
    师宜聆的话仿佛原子弹在耳边爆炸,轰得林静只觉得自己幻听了。
    她说的是......那个做吗?
    林静诧异地看向肖景行。
    他的神情平淡如常,在收到她的目光后,回以安抚的笑,却没有任何惊讶,好似知道孩子调皮成x,却无可奈何的家长。
    可能这就是师宜聆的正常操作,他已经习惯了。
    “凯死r,”肖景行叹了口气,“林小姐在我后面。”
    “嗯,我看得到,”师宜聆无所谓地耸肩,“又没说什么听不得的话。”
    “......孩子和陈峰在哪里?”
    “陈峰刚刚进厨房煮咖啡了。小朋友自己零食吃饱了,在客卧那边,”师宜聆笑了笑,“陈峰把平板给他了,看上去还蛮乖的。”
    林静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果然......该说不愧是肖景行的朋友,全都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吗?
    “我给你带了lady  m的蛋糕还有咖啡,”肖景行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说,“我借下你家的书房。”
    “那就多谢切总啦,刚好不用烤吐司了。”师宜聆叫了下陈峰,然后叉着腿坐在沙发上,快快乐乐地吃蛋糕。
    肖景行挑挑眉,进了书房,留下林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跟完全不熟的师宜聆大眼瞪小眼。
    对于外向活泼的人,这是个很好的交新朋友的机会,但对于林静来说,无言的沉默让她表面波澜不惊,实则尴尬得脚指卷曲。
    她环顾四周,努力想要找一个话题,然后视线落在了放在茶几上的相册上——背景是在国外,画面上的几个人都b现在青春一些。陈峰搂着师宜聆的腰,肖景行单手抱着一摞砖头书,空出的手插在兜里,唯有一个温柔笑着的长发女人,她并不是认识。
    “这位小姐也是肖先生的朋友吗?”
    “茉茉啊,”师宜聆抬头瞥了一眼,毫不忌讳地说,“她是切总的前妻。我们之前一起在美国留学。”
    “呃......”师宜聆不再意,林静也不好小题大做,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那你们关系应该挺好的。”
    “y要说的话,她是在切总他们快回国的时候才认识的。算是我的朋友,不算陈峰的朋友,”师宜聆顿了顿,“切总应该跟你说过吧,他离过婚的事情。”
    “嗯,”林静勉强地笑了下,手指不自然地搓了搓裙边,“听上去还蛮可惜的。”
    “emmm......我倒是不觉得可惜,”师宜聆真诚地望着林静,“毕竟性生活和谐在夫妻关系中是很重要的一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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