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下午三点,鹤城,金科电子厂大门门口。
    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灰色的背上印着‘金科电子’logo的,身材略显消瘦的,神情有些落寞但脸部轮廓分明的青年手里拿着一份辞工单,迈步走向门口停着的小电驴。
    他叫张帆,今年二十八岁,是一名上有老下有小的下岗工人。
    张帆一没学历,二没特长,除了在武校练习过几年,有点庄稼功夫外,别无长处。
    金科电子厂,是张帆今年的第四份工作,从今年年初开始,张帆就开始找工作,干过保险、置业顾问、电话营销但都没有长久的,这个金科电子厂算起来是他今年干得最久的一份工作,足足干了三个多月。
    他本以为能在厂里拿着一个月四千块钱的工资先稳定下来呢,可谁想,公司外贸订单缩减,他被裁掉了!
    张帆的住所离金科电子很近,大约就一里多路,当张帆骑着小电驴回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才六岁的女儿手里拎着个垃圾袋,正下楼倒垃圾。
    “爸爸!你回来了!”
    小女孩丢掉垃圾袋,欢快地冲张帆跑了过来。
    小女孩很有灵气,梳着小羊角辫,穿着蓝色的洗的有些发白的小裙子,粉嘟嘟的挺可爱,唯一不足的就是小脸上和头上有些许泥灰,看着有点脏兮兮的。
    “嘿!宝贝,帮麻麻干家务呢?”
    张帆脸上洋溢着笑容,下意识的将辞工单藏进衣兜里,随后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女儿。
    对张帆来说,结婚七年,唯一的女儿既是爱情的结晶,也是他的骄傲。
    “嗯,麻麻太幸苦了,每天不但要送我上下学,还要上班,我想帮帮她!”小女孩被张帆抱着,她一边说着,眼神确是很希冀地望着楼道口小卖部门口的一个小男孩手里的雪糕。
    张帆亲了女儿一口,笑着问她:“舟舟,想吃雪糕吗?爸爸给你买好吗?”
    女儿周舟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随后扭过头不再看雪糕,“不吃,雪糕贵。”
    张帆心中暗叹一声,兴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女儿周舟从小就很乖巧懂事,懂的节约,有着超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张帆抱着女儿大步往三楼家走,问道:“妈妈在家吗?”
    “在家。”
    张帆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在家?妈妈不是六点才下班吗?平时应酬都到晚上八九点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舟点子小脑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脸色很不好,把家里的花瓶都摔了,你小心点。”
    闻言,张帆心里有些忐忑。
    老婆周盈盈性格是比较强势的,在平时,她不只是对张帆管得严,对工作也很上进,对自身的要求很高。
    而对比之下,张帆性格就温和多了,结婚六七年,在家里跟个小绵羊似的。
    张帆家在302,张帆刚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发现房门是开着的,客厅内,周盈盈正气鼓鼓的,一手叉腰站着跟人打电话。
    周盈盈长得可漂亮了,明眸大眼的,穿着一件白色磨边牛仔短裤,露出在外的大腿雪白且长,腰细如蛇,青丝及腰,瓜子脸,上身穿着一件明黄色的t恤,整个人看上去很减龄,一点也不像是孩子妈,就跟是个在校大学生似的。
    “你叫张俊死了这条心吧,这是不可能的!”此时此刻,周盈盈心态有点炸,柳眉倒竖,俏脸上满是怒意:“菲菲,你不用再劝我了,张帆再窝囊,那也是我丈夫,这是原则问题!”
    张帆进门,放下女儿一边换鞋,问道:“盈盈,怎么了?”
    “行了菲菲,张俊的事儿没得谈,我老公回来了,这事儿不谈了,明天到公司再说。”周盈盈瞥了张帆一眼,挂断电话,随后蹙着柳眉说道:“挺闹心的,公司那边有一些事儿。”
    张帆好奇问道:“到底什么事啊?能让你急成这样?是不是关菲菲这个八婆又在叨叨些什么了?”
    周盈盈美眸盯着张帆,沉默一会儿开口:“张帆,你真想知道?”
    “这不废话吗?你是我老婆,你的事儿难道还要瞒着我?”
    “那我告诉你把,我公司部门的菲菲拉了一个大客户,这个客户叫张俊,一口气签了八个商铺的意向单,菲菲和我跟这个客户接触跟进已经快半年了,我本来以为这个单子是十拿九稳的了,可没想到这个周俊居然临时变卦了。”周盈盈俏脸煞白,气呼呼地说道:“就在昨晚,他跟关菲菲提出,要我跟着他去马尔代f出差一个月,他才肯签单。”
    闻言,张帆目光一寒。
    去国外出差一个月?孤男寡女的,这个张俊想干嘛?答案不言而喻。
    老婆周盈盈干的是销售工作,目前在大恒地产售楼部当经理,她的业务能力很突出,一年半的时间里,就从普通的售楼员干到了经理的位置。
    像销售这种工作吧,平时少不了应酬,比如陪客户出去喝酒啊,或者去唱k啊之类的,男客户借着喝酒唱k的机会,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之类的,那其实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而作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儿这么出去抛头露面的,张帆心里其实很排斥的。
    但再排斥也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张帆一个月收入才四五千,而老婆周盈盈的平均月收入是他的五六倍……在小区邻居和亲朋眼里,他张帆一直都是个吃软饭的上门女婿。
    张帆眉头紧皱,说道:“盈盈,客户也不止这一个,要不然就算了吧,咱不理他就是了。”
    “你嘴巴一张一闭,说的轻巧。”周盈盈美眸望着张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轻叹口气说道:“八个商铺啊,三万七一平,按每个商铺四十平算,这就是过千万的单子,这个单子要是成功拿下了,先不谈升职的事儿,光提成都有六七十万。”
    张帆犹豫半晌,说道:“钱不是唯一的,可以慢慢挣的嘛……”
    “慢慢挣?”周盈盈美眸盯着张帆,语气带着嘲弄:“咱们的这房子,一个月房贷四千多,周舟下半年要开学,我问过了,一学期学费就要八千八,另外,女儿要富养,我还寻思着给她报个兴趣特长班和亲子班什么的,这么一算一学期下来,不怎么着也得好几万了?”
    “还有,我注意到,她们班上很多同学都穿的是名牌,就咱女儿穷酸一点,全是地摊货,长此以往,你让周舟怎么在学校抬头?”
    张帆闻言,顿时沉默了。
    两人谈恋爱的时候,一支雪糕两人吃,能甜到心脏,可当结婚以后,张帆更愿意弄点糖水搁冰箱里做自制冰棒,因为实惠。
    “就不说咱女儿吧。”周盈盈板着手指说道:“我爸妈那边,我几个哥嫂他们逢年过节孝敬爸妈的随礼动辄就是几万几万的,我呢?上次妈生日,我拿着一个一千块的红包,徘徊老半天最后都没脸送出去。”
    张帆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盈盈,咱能别那么物质吗?平平淡淡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就完了,何必过在别人的眼光里呢?”
    “呵呵,物质?你可拉倒吧,我发现你这人别的不行,就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周盈盈冷笑一声,随后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后说道:“行了,我知道你工作也辞了,你那工作本来挣的也不多,辞了就辞了,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呆着,好好带女儿,我周盈盈再养你个两三年,也养得起!”
    听到这话,张帆面红耳赤。
    作为一个男人,周盈盈这话可以说是非常刺耳了,听到这种话,张帆真的感觉比被人用刀刺还难受。
    ……随后张帆跑去厨房做饭,一顿晚饭,一家三口,在勉强还算融洽的氛围中过去。
    今晚周盈盈很难得的没出去应酬,三人九点多就入睡了。
    因为种种原因,张帆与周盈盈早就没过夫妻生活了,已经分居一年多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周盈盈带着女儿睡,而张帆则是在另一个卧室睡。
    晚上大约在快十一点的时候,辗转难眠,迷迷糊糊的张帆听到隔壁的老婆所在的卧室有开门和说话的声音,随后就听到周盈盈一边接电话,一边往洗手间走。
    张帆本来都快睡着了,可当他听见‘张俊’这个人名的时候,突然一激灵,整个人瞬间没了困意,连忙蹑手蹑脚的从床头爬起。
    随后张帆也没开床头灯,打开卧室的房门,背贴着墙壁,竖着耳朵听着。
    隐隐约约的,张帆能听见周盈盈说着:“你先稳住张俊吧……哎……之前我老公在呢,你说这事儿吧,让他听见了,那多不好?……你别提离婚的事儿了,我们女儿都六岁了,好马不配二鞍……嗯嗯……你先稳住他,后天吧,我找个机会跟我老公说一声,然后陪他去马尔代f。”
    张帆听到这里,对事情的原委已经完全清楚了,当他听见周盈盈说同意陪着张俊去马尔代f出差的时候,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一万根钢针扎过似的。
    张帆不知道周盈盈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睡觉的,当晚,张帆完全没了困意,肚子反锁在卧室里,一支烟一支烟的抽着。
    四个多小时,干了将近一包烟,一直到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张帆穿着睡裤,踩着一双凉拖,拿着个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小区楼下,路灯昏黄,张帆抽着烟,蹲在花坛下边,目光凝望着那静谧的碎石小道,嘴里吐出一个烟圈,呢喃道:“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脚印啊……”
    一分钟后,张帆掐灭烟头,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很多年都没打过的电话,“喂,波叔?睡了吗?”
    好一会,张帆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你是……小帆?”
    “是我,张军以前答应我的,现在还作数吗?”
    闻言,中年男人沉默一会儿,“你到现在都还不肯叫他一声爸啊……”
    “生儿不养,算什么爸呢?我妈这么多年,这么幸苦,他也没过问过。”张帆沉声说道:“波叔,你别岔开话题,我就问你,以前的承诺还算数吗?!”
    “军也有他的苦衷。”电话里,中年男人叹口气说道:“既然是军说的,那肯定是作数的,这二十六个亿,你确定现在要拿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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