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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送考生回小屋,922又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
    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实在很好奇游惑还能干出什么来。结果没过几秒,他就后悔得痛心疾首,因为游惑出来了。
    922一脸无奈:“你又怎么了?”
    游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
    “这里的纪律,基本参照现实考试?”
    922点头:“参照肯定是参照的。”
    游惑:“有一条考试纪律里没提到。”
    922:“哪条?”
    “考生如果碰到问题,是不是也可以找监考官?”
    922:“……是。”
    但我们不太想让你找。
    为了避免麻烦,922立刻补充道:“跟现实考试一样,禁止问答案,这个我们不帮忙,也帮不上忙。”
    游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但他一贯很敷衍,这个知道……922持怀疑态度。
    “所以碰到问题怎么找你们?”
    922说:“就……用规定的笔,在答题墙考试要求下面,写——”
    他本来想说写监考官的号码,由于内心过于抗拒,舌头打了个结,出口就变成了:“写001。”
    游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922一脸无辜地重复道:“嗯,写001。”
    “……”
    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游惑点点头,转身把他拍在了门外。
    922作了个大的,兴高采烈回去了。
    ·
    小屋里。
    炉火依然烧得很旺,众人坐得泾渭分明。
    因为藏刀的事,纹身男被排挤在了众人之外,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桌角。
    其他人都离他远远的,就连走路都要刻意绕开。
    见游惑回来,于闻一蹦而起。
    “哥!监考官有没有把你怎么样?罚什么了?你还好吗?”
    他挥舞着答题的刀,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游惑皱着眉让开刀刃,用脚把他排远些,说:“没事。”
    “你确定?”于闻完全不信。
    他朝墙角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那人只被抓了一回,就成了这样,惩罚手段得多恐怖?”
    游惑朝墙角看过去,关过禁闭的秃头正缩在那里,眼珠黄浊,充血外突。他神经质地前后摇晃着身体,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言辞含混不清。
    俨然吓疯了。
    游惑看到秃头就想起那间禁闭室,瞬间有点反胃。
    “他一直这样?”
    “对啊。三个小时了,一点儿没缓过来。”于闻打了个寒噤,又悄悄说:“他不是一直叨叨咕咕的么,我还特地蹲那儿听了一会儿。”
    “说什么?”
    于闻摇头说:“就听见一句’命不好’,哦,好像还有一句’烧纸钱’什么的,其他都没听懂。”
    游惑“嗯”了一声,没多言。
    “你还比他多罚了一次呢,怎么好像还行?”于闻很好奇。
    游惑懒得多解释,敷衍地说:“方式不一样。”
    于闻:“那你都罚了些什么?”
    游惑掐头去尾地说:“睡了一觉,给监考送了一桶血。”
    于闻:“???”
    “给监考送血干什么?”
    游惑冷冷地讥讽:“谁知道,他喜欢吧。”
    于闻敏锐地发现,他哥说的是他,不是他们。
    “哪个啊?喜欢那东西?他是变态吗?”
    游惑:“001。”
    于闻:“噫……”
    ·
    游惑跟监考官互不顺眼,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他扫视一圈,皱眉问于闻:“你们就这么瘫了三个小时?”
    “怎么可能。”于闻一指答题墙,说:“哥,你的解给了我启发,所以我去写了几个字。”
    游惑看向答题墙。
    那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于闻的狗爬字。
    游惑:“……”
    于闻说:“我们老师说过,想到什么写什么,哪怕不会,把思考的过程写下来,没准儿也能踩对几分呢。”
    游惑:“所以你写了篇作文?”
    他努力辨认着那些狗爬字,指着其中一行问:“这句是什么?”
    于闻比他辨认得还用力:“好像是……已知我们一共13人,餐具12份。”
    游惑:“……你抄题目干什么?”
    于闻:“……我考试一般写无可写的时候,为了多几个字,会强调一下题目的关键。”
    游惑:“……”
    还他妈题目的关键。
    他又指着另一堆圈圈:“这什么?”
    于闻:“g,.8n/kg……”
    游惑:“这跟光学什么关系?”
    于闻:“主要是……我也不知道餐具跟光学什么关系。”
    游惑:“……”
    于闻怕他哥气死,又补充了一句:“光学也是有的。”
    游惑懒得看长篇大论的废话,直接问:“写哪里了?”
    于闻讪讪地说:“这,我写了折射率、平行光、球面、透镜、焦距、成像……这些词都算光学的吧?还画了俩镜面成像的简易图。”
    游惑面无表情,于闻想了想,还是把他哥从答题墙前面拉开,换了个话题:“不说这种不高兴的事了。除了答题,我们还干了点别的。”
    事实上,答题墙更新之后,他们就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题目说:这是猎户甲的小屋,他有13套餐具,但食物只够12个人吃。
    但他们找遍了阁楼、橱柜、瓶瓶罐罐,一没看到猎户甲,二没找到一份餐具,至于食物……
    更是做梦。
    “我们找了两个多小时。”于闻丧气地说,“就这么个小破屋子,两个小时啊!可想而知,真的翻遍了。什么都没有,狗屁题目。”
    游惑问:“确定全都翻遍了?”
    “其实也不是。”旁边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竹竿男人咳了几声,插话道:“有两个地方没碰。”
    他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那两间锁着的房间。
    两扇房间门上,一个挂着母鸡,一个挂着公鸡。脖子扭曲着,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可能是那两只鸡模样诡异,每次叫起来,不是违规就是收卷,所以没人敢碰。
    “我们找过钥匙,没找到。”
    游惑点了点头,走近细看了两只挂锁,又转头扫了一圈墙壁。
    于闻生怕他哥抄起斧子劈门,连忙道:“哥!我玩过的游戏比在座所有人都多,这种上了锁的门,最好别硬来。”
    游惑凉凉地问他:“我看上去像智障?”
    于闻缩回脖子,不敢说话。
    过了片刻,他才讪讪地说:“那你为什么要看墙?”
    “猎具都有谁动过?”游惑问。
    众人闻言,目光都移向纹身男。
    “操,他妈的看我干什么!”纹身男被看得窝火:“之前冤枉老子藏刀,这次又要冤枉我什么?”
    “冤枉?”游惑皱眉。
    “那么多人滚一起,谁他妈知道刀从哪里掉出来的。”纹身男骂骂咧咧了几句,烦躁道:“服了,跟你们这些傻逼解释不清!”
    游惑凉凉地看着他。
    纹身男:“……”
    静默两秒,纹身男说:“算了算了,你他……你要问什么,问!”
    游惑冲墙壁一抬下巴:“把你弄下来的猎具挂回原处,我看下位置。”
    纹身男瞪着他:“我有病吗?摘下来还要挂回去?”
    ·
    三分钟后,纹身男兜着一兜猎具,一一挂回原处。
    游惑插着兜,跟在后面。
    “我又不是狗,你能不能别一副遛大街的样子?!”
    纹身男不满地骂着,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最后一样放了回去,然后隔空啐了一口,走开了。
    “哥,猎具怎么了?”于闻问。
    游惑指着最后这扇墙说:“有两个空钉子。”
    “所以?”于闻依然不解。
    “钉子上挂的东西去哪了?”
    屋内安静了一下。
    忽然有人说:“是啊……少了两样东西。没人私藏吧?”
    众人纷纷摇头。
    老于:“之前就那样了。”
    大家看着他。
    “就……考试之前,我不是要出门转一圈吗?”老于冲游惑说,“你在睡觉,我就没叫你。出门的时候我想看看屋子里有没有伞,当时这两个钉子就是空着的,我确定。”
    “你的意思是,从我们进屋起,就有两样猎具不在了?”
    “那在谁那里?”
    “猎人甲?”于闻猜测道,“所以……其实是有猎人甲的,只不过他不在屋子里,而是出门打猎了?”
    众人有点慌:“我们又不能出门,他不进来,我们怎么找到他?”
    游惑:“时间没到吧。”
    ·
    众人对时间的猜测将信将疑,但游惑已经拽了个椅子坐着烤火了。
    大家忐忑不安地跟着坐下,围在火炉旁发呆。
    于遥撑着腰,小心地挪过来。她看了游惑一会儿,对方的侧脸被火光勾了轮廓,比平时略显温和一些,但垂着的眉眼依然透着冷淡。
    她满脸愧疚地说:“对不起。”
    游惑抬眼看向她。
    于遥低声说:“那个墨水……明明是我写的,却害你被罚。之前就想跟你道歉了,还没开口你又被监考带走了。”
    游惑:“……”
    于遥说:“我知道道歉也没什么用,下次如果再有什么,我替你去。”
    游惑:“……”
    他垂着眼皮看了于遥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烤着火:“不用。”
    于遥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问游惑:“你不怕么?”
    游惑伸直一条腿,火炉太暖和,烤得他又有点困。
    他安静片刻,懒懒开口:“怕什么?”
    “怕死,怕违规……或者随便什么。大家都很好奇,感觉你很厉害,好像什么都不怕。”
    “怕有用么?”
    于遥点了点头,轻声说:“也对,但克制不住吧。我就很怕……”
    游惑眼也没抬,说:“你胆子不算小,那种成分都搞不清的墨水你也敢往墙上写。”
    他说话不费劲,好像连嘴唇都懒得动,嗓音很低,有种冷冷的质感。但被温暖的炉火一烤,也没什么责怪的意味。
    于遥低下头,依然愧疚得不知道说什么。
    她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我其实……”
    但话没说完,她就发现游惑一条腿踩在椅子边缘,手肘搭在膝盖上,似乎又要睡着了。
    她愣了一下,还是把话咽回去。她没有惊醒游惑,又慢慢挪回到两个老太太身边。
    “他怎么又睡着啦?”老太太轻声说,“他来之前是不是没睡觉啊?”
    于闻隐约听见这么一句,他看了游惑一眼,心说不,我哥睡觉了也这么困。
    于遥却没多话,她靠在老太太身上,目光落在远处某个墙角,似乎又发起了呆。
    ·
    不知过了多久,橱柜上的时钟轻轻跳了一格。
    北京时间,凌晨四点整。
    突如其来的鸡鸣惊得大家一个激灵。
    他们猛地坐起身,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迷迷瞪瞪睡着了。
    于闻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稍稍清醒一些。
    他刚放下手,就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嘘——”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轻声问:“你们听见没?”
    “什么?”老于瞪眼看着儿子闹鬼,一头雾水。
    “没听见?”于闻说,“就……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屋里倏然安静下来,没人敢动。
    所有人都一脸惊疑,屏息听着动静。
    果然,过了大约几秒。
    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就像是……雪地里,有什么东西拖拽着某个重物。
    那个病号竹竿儿突然打了个手势,指着窗外,无声说:“这边。”
    他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屋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从门口投映进来。
    接着,一个白脸人拽着一根麻绳子进屋了。
    他骨架很宽,个子却不高,脸像过度曝光的纸,眼睛也很奇怪,黑色的瞳仁部分太大了,以至于眼白所剩无几。
    他勾着背,一点点卷着绳子,腰间挂着的宽背刀和小陷阱圈叮当作响。
    屋子里没人说话,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把一个麻袋拖进屋,然后关上门。
    直到这时,他才转头看向炉火,漆黑的眼睛眨了两下:“啊……真好,来客人了。”
    众人:“……”
    ·
    来闹鬼的这位,就是他们等了很久的猎人甲。
    他缓缓搓着自己的手说:“这两天大雪封山,我就知道又有食……唔,又有客人要来了。”
    客人:“……”
    “外面可真冷啊。”他轻声慢语地说:“雪堆得太厚了,大家都躲起来了,几乎找不到猎物。我花了很久很久,才挖出来一只。”
    他踢了踢那个麻袋,冲众人殷勤地笑起来,嘴几乎裂到了耳根:“你们运气可真好,赶上了我的饭点。”
    他又叹了口气,解释说:“没办法,雪山上东西太少了,总是隔很久才来一群。我得勒紧肚皮,才能活下去。所以我一天只吃两顿饭。”
    “早上4点一顿,下午4点一顿,跟我共进美餐的机会可不多。”他看着橱柜上的钟说:“哎呀,正是时候。你们在这等了这么久,一定饿狠了,我都听到你们胃里的声音了,是不是迫不及待了?”
    客人:“……”
    “你们一共几位来着?”他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按人头数过去,“老太婆、病秧子、小流氓、酒鬼、酒鬼儿子……”
    没有一个称呼是好听的,但凡被他数过去的人脸都绿得很。
    他数到游惑的时候顿了一下,不太高兴:“怎么还有一个睡不醒。”
    “算了。”猎人甲被搅和了兴致,转头看了一眼答题墙的题干,说:“听说一共有13个人,但我的食物有点少,只够12位,真遗憾。”
    他说着,舔了一下嘴唇:“我是真的饿了。不过你们还要稍等一会儿,我得准备准备。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客人。”
    于闻:“……”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娘的猎人。
    猎人甲弯腰抓起麻袋。
    麻袋看上去特别沉,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众人也不太想知道……
    他拖着麻袋走到屋子一角,在挂了母鸡的屋子前停步。
    钥匙叮叮当当一阵响,猎人甲仔细挑出一枚,打开了屋门。
    一股腐朽的怪味散开来。
    很难形容那种味道有多难闻,就像是坏肉、灰尘和腐烂的木头堆在一起。
    ·
    那个挂着母鸡的房间,大家一直以为是卧室。
    现在才发现,那其实是一间厨房。
    里面有一个长长的案台,躺个人上去不成问题。
    而另一边是红色的长木柜,柜子上挂着好几把锁。
    猎人甲冲众人笑了笑,又鞠了一躬,说:“稍等,很快就好。”
    然后关上了屋门。
    ·
    炉火边沉寂了好半天,有人惊惶地说:“我不想吃饭,我想回家。”
    “谁他妈不想回家!”纹身男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人堆里,可能也怕那个猎人甲,“回得去吗?你有本事现在开门冲出去!”
    众人又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老于咽了口唾沫:“那个猎人嘴好大,吞个把人头不成问题,我老觉得他要吃人……”
    于遥喃喃:“那个麻袋里装的什么?”
    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听,效果非常可怕。
    众人目光投向窗户。
    外面漫天大雪依然没停,考试前老于出去探路就说过,四面全是雪,树都长一样。方圆百里没有房子,没有人烟,安静得吓人……
    哪来的猎物?
    更何况,猎人甲说,食物是他挖出来的。
    他们下午刚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不听指令拆了收音机,不久后,他的尸体就被埋在了雪里……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了这件事,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
    于闻更是快要吐了。
    “要吐转过去。”游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别再弄我一身。”
    “哥你醒了?!”于闻惊喜地叫了一声。
    “喊什么!能不能小声一点!”纹身男粗着嗓子斥道。
    游惑瞥了纹身男一眼,说:“我没睡。”
    于闻:“哦——那你干嘛总闭眼睛。”
    “眼睛不舒服。”
    于闻想起来,他爸老于似乎说过,游惑的眼睛做过手术,光亮的东西看久了会疲劳难受。不过平日里,他从没听游惑自己提过,以至于他总不记得这件事。
    “哥,那猎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于闻问。
    游惑“嗯”了一声。
    于闻:“怎么办?”
    游惑懒懒地说:“我有点饿,等开饭。”
    于闻:“……”
    你吓唬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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