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钟天皓的蓦然转身,这一刻,在他刚抬起头之时,他竟是看到了当年那道略显熟悉的身影,那是……东神宗第一天骄楚梦然!
    这么多年过去,直至今日,楚梦然的修为,早已到达了炼虚之境,但她的外貌,却与当年并无多大差别。若说有何不同,那便是如今的楚梦然,无疑是变得更加的成熟了。
    她依旧身穿火红色长裙,肌肤胜雪,气质清雅高华。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可在她身上,在隐隐之间,却是透露出了一种冷傲与灵动!
    见到楚梦然已经到来,当下,钟天皓也是罢了罢手,将玄策峰的刑长老和周围那些弟子全部屏退。
    “你终究……还是要来一趟东神宗!”
    见到眼前只剩下了自己和钟天皓彼此两人,楚梦然不再沉默,她淡淡开口,只是,从她的语气之中,却是感受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我来了却当年的因果。”钟天皓轻轻一叹,他和楚梦然之间,明面上虽看似没有多少瓜葛,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四荒曾有传闻,说你在修因果大道,如今看来,传闻不假!”楚梦然神色平静,再度开口。
    “是。”钟天皓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东神宗内,有我的因果,若不了却,我心难安,我道不明,我路……不顺!”
    听到钟天皓亲口承认,楚梦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刑长老和卫家两女的因果,你已了却,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派人唤我前来。你我之间的因果,在当年的琉璃小世界之中,就已经彻底了却。”
    “你们二人交集不多,但,我知道你的心思。一切皆因我而起,如今,也该由我来了却这一切!”钟天皓摇头,表示不认可楚梦然所说。
    “缘起缘灭,非你所能,亦非你之责。如此,何来因果?”楚梦然知道,当年她对钟天皓暗生情愫,那时,钟天皓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我的存在,就是因。无论当年我知不知情,总而言之,有了这份因,便会有一份相应的果!”钟天皓又道。
    “你所在乎的,只是你所修的因果之道,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在这份因果之中,具体都是哪些人!”楚梦然直视钟天皓,有些愠怒。
    钟天皓一怔,他沉默了。
    楚梦然所言,不无道理,在有些时候,钟天皓的的确确,忽略了关键。因果之道,其本质并非因果,而是……这份因果之中所牵扯到的人与事与物!
    “你口口声声说要了却这桩因果,可你又能怎么了却?你拿什么来了却?
    你能放弃现有的一切,放弃寒烟雪,放弃天寒宗,再次进入东神宗吗?
    你……做不到!”
    楚梦然摇了摇头,露出苍白的笑容:“身为楚家嫡系,身为东神宗骄女,我承认,我崇拜强者,当年我确实被你所表现出来的优秀而吸引,但,也仅此而已。
    你我之间,已无任何瓜葛,我要的,你给不了,纵使你给了,我也不会接受。这是我的骄傲,也是我最后的尊严,你……拿不走!”
    楚梦然原本并不知道,她到底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钟天皓,又该以什么关系来与钟天皓交谈,但现在,她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只记得,当年自西荒琉璃之战结束后,她回到宗门,她的父母曾告诉她,若是钟天皓再次选择回归东神宗,那宗门老祖,便会将她许配给钟天皓。
    她和钟天皓交情不深,相伴时间不久,共同的经历也不多,可偏偏,在得知老祖的意思后,她却是被这个本不该存在的许诺给束缚住了。
    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在东神宗之内,盼望着,盼望着,盼望有一天,钟天皓会回来,会重新变成那个东神宗第一天骄——叶青寒!
    可最后,她等来的,不是钟天皓的回归,而是……东寒宗圣女寒烟雪和钟天皓即将成亲的消息!
    之后,东寒宗一夜覆灭,而钟天皓也就此不知所踪,她终于放下了一切,她知道,她对钟天皓,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份单纯的情愫而已,谈不上喜欢,更谈不上爱!
    楚梦然,离去了,她离开了玄策峰,回到了来时的地方。
    原地,只剩下钟天皓一人,独自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始终保持着沉默。
    “或许,是我太过执着了……”
    许久,钟天皓长长一叹,他明白,有些因果,虚无缥缈,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如此一来,也就无法去了却。
    “罢了,我给的,从来都是我能给的,也都是我想给的,但,这并不是别人想要的。至于别人想要的,我不敢给,我不想给,我也……给不了!”
    钟天皓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因果大道里,遇到了矛盾!
    钟天皓,辞别了刑长老,离开了玄策峰,而后,他带着凝重,带着自己的沉思,正要离开东神宗。
    只不过,就在这时,有一位侍女打扮的炼虚修士,却是叫住了他:“钟宗主还请留步片刻,天女让我带来了一句话。”
    “东神天女?”钟天皓双目一凝,以他如今的修为,自然能够轻易感应到东神天女并未闭死关,只不过,对方不想出来相见而已。
    “天女让你带来了什么话?”
    “天女曾言,让钟宗主安心渡劫,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东神宗承诺,永久不和天寒宗相对立!”
    “我明白了。劳烦转告天女,钟某……就此拜别!”钟天皓知道,东神天女这是直接给出了一个承诺。
    日后,无论钟天皓是渡劫失败、身死道消,还是提前飞升上界,有了这个承诺在,天寒宗,便相当于是多了一层保障。
    在如今的四荒星域内,万妖殿,灵魔殿,东神宗,这仅剩的三家主宰级势力都不会与天寒宗为敌,这样一来,以后就算钟天皓不在,那天寒宗,也不至于会有倾覆之危!
    东神天女给出的这个承诺,对钟天皓而言,很重很重……
    “钟宗主慢走!”
    最终,东神宗战堂正副堂主,天地人三脉老祖,这五位大乘修士,共同将钟天皓送至东神宗山门前,亲自目送他离开。
    “各位留步,若有闲暇,钟某再来!”钟天皓抱拳,就此离去。
    只是,话虽如此,但钟天皓心里却很清楚,或许,他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来到这东神宗了!
    自东神宗离开,钟天皓的思绪,突然地便是变得更加沉重了。
    他独自一人,走在这玄女星上,步伐不紧不慢,在他耳边,始终回荡着,楚梦然所说的一切。他觉得,对方在无形之中,竟是给他指明了一条道路。
    “因果……何为因果?真的、有因便有果么?亦或者说,有些果,看不清,道不明,更无从去了却,那便……不用了却么?”
    钟天皓再度一叹,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既然那楚梦然都能如此豁达,那他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
    “三百多年前,我从这东神宗离开,去了东寒宗,去了西荒琉璃星……今日,我又回到了这里,又一次离开!
    这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轮回,但又何尝不是一次因果呢?”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佛门之法,博大精深,契合一切尘缘经历,难怪佛祖能够悟道成佛,难怪有佛门先贤能够朝入修真暮成仙!”
    钟天皓沉默,在这沉默之中,他迈开步伐,朝着远处的天际便是一掠而去……
    之后数日里,钟天皓一直行走在这东荒大地上,他走过了一颗又一颗星球,走过了一片又一片大陆。
    他曾去到真玄大陆,去到当年他刚进入东荒之后的第一站。在真玄大陆,他去看了一下卫家。
    如今的卫家,在东神宗长老卫语涵的庇护下,更加繁盛,更加强大,简直就是真玄大陆上的霸主。
    只不过,三百多年过去,当年卫家的一些元婴修士,其中包括送钟天皓等人前去东神宗的那位四长老,这些人竟是老的老,死的死。
    他们只是元婴,他们的修为,不允许他们拥有那么长的寿元,在化凡失败,断绝了化神之路后,等待他们的,便只有寿元断尽!
    对此,钟天皓除了留下一声轻叹以外,再无其他。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哪怕是修士,也还未成仙,尚且还是属于人的范围。修真者与天争命,他们只不过是活得比凡人长久一些而已。
    若不成仙,最终,他们都免不了一死,免不了化为一抔黄土!
    钟天皓,还去过灵梦星。
    在灵梦星上,站在东寒宗旧址前,钟天皓整整沉默了三天三夜。
    原本,按照他的打算,他是要将这里,交给寒烟雪来处理,只不过,寒烟雪对此却是选择了拒绝。
    按照寒烟雪所说,她不愿再想起当年被灭宗的那悲惨一幕,她不愿再回到这个让她始终无法忘怀的地方。
    东寒宗旧址,并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被天寒宗修士前来修缮了一番,他们把这里,改动成了一处巨大的坟场。
    坟场里埋葬的,是东寒宗数十万冤魂,是东寒宗曾经的一切辉煌和荣耀!
    而今,钟天皓站在这里,一是追忆,二是……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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