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盛茂密的大槐树树冠之中,三个人开展了一场疾风骤雨般的攻守。
    槐树上的枝叶初始的时候还能够起到遮挡视线的作用,在劲风呼啸之间,枝叶缭乱,不过,很快这些茂盛的枝叶就在杨广的拳头,石之轩的指剑和宋缺的刀光之间纷扬破碎。
    他们三个人交手的速度太快,往往一块地方的枝叶刚刚被辗碎,紧接着第二波的攻势又到来,将还没有来得及掉落的枝叶撕扯得更加碎裂,乃至于化为齑粉。
    故而这一棵大槐树摇摇晃晃,却始终没有落叶飘飞,掉落下来的都只是一些随风而去的粉末碎屑。
    转瞬之间,三个人就已经在这棵树的树冠上交手了近百招,每一招的拳脚刀光都蕴含着可以开碑裂石、斩碎墙壁的力量,但上百次的交锋之后,槐树的树冠也只是缺损了一小半,三人的功力气劲都不约而同的约束在周围数尺之内,务求功力凝聚,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宋家山城的码头上,一叶扁舟如箭急射而来,小小的一条船上站了整整六个人,却是轻若无物,船底贴着水面的面积很小,乍一看上去甚至有些像是在凌空飞渡,整艘船始终处在浪头上的一小块,在奔腾的白浪之上顺流而下。
    推动这艘小船前进的并非木浆竹蒿,而是船上六个人轮流以自身功力透发入水,催生的急浪。
    船上这六个人,分别是四个老和尚、一个尼姑,还有一个锦缎道袍的老道士,正是慈航静斋的梵清惠,佛门的四大圣僧,以及“散人”宁道奇。
    他们远远的看见了停靠在码头上的那艘舰船,立刻简短快速的交换了几句意见。
    宁道奇:“那是天子的船,他到得比我们预想的早。”
    帝心尊者说道:“吾等还要去吗?”
    梵清惠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只有走下去了。”
    嘉祥大师道:“若是我们快一些,或许正是时机。”
    智慧大师说道:“是极,走。”
    岸上值守的几个士兵正想要上前盘问这些和尚尼姑忽然看到那离岸边还有十几米的小船上,六个人一起纵身而出,如同六只大鸟,凌空跃上岸来,一两个起落就甩开了所有值守兵士。
    小船顺浪而来,撞在码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岸边士兵的哨声响起,尖利的声音充当了警报的效果,不远处的卫兵听到之后,也吹响自己的哨子,形成接力。
    山城街道上,皇帝带来的人和宋阀的人手都在静静地眺望着山城尽头的那座庭院,心中有些许焦虑,忽然听到远方一道道靠近的哨声。宋鲁掌心里渗出细腻的汗水,跟宋智打了个眼色,立刻转身去准备查看发生了什么事,磨刀堂中却又在这个时候传出了一声巨响。
    嘭!!!
    这一声巨响,就像是天际惊雷炸响在耳畔,令人觉得浑身都在颤动,四肢百骸都浮酥了,心脏猛跳,胸腔里猛然就返上了一股极为难受的感觉,耳鸣目眩。
    韦公公身子微颤,目光无意中瞥到身后的那些太监和禁卫军士兵,发现他们正因为宋智,宋鲁这些人的异样而满脸疑惑,仿佛对刚才那声巨响毫无所觉。韦公公老脸一抖,忽然明白过来:相隔一步,天差地别。这是天魔音,是谁?竟然能把天魔音用的这般浩大刚强?!
    磨刀堂中,大槐树的树冠上炸开一圈几乎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涟漪所过之处,树枝树叶主干,皆如被钢刀利斧所斩,平平断去。
    石之轩和宋缺呈现一种身不由己抛飞的姿态,从树上落下,分立两边,宋缺以刀刺地站稳,石之轩则踉跄了几步把墙壁撞出几道裂纹之后才稳住。
    大槐树的一截树干朝侧面倒下,杨广站在树干的截面上,离地约有二十米,居高临下。
    “咳咳。”石之轩掩袖咳了两声,苦笑道,“果然,陛下比我更清楚不死印法的破绽。”
    “世上本来没有十全十美,只有相对完整。你的功法本身带有的缺陷也只剩下一处。”杨广刚才经历一场大战,却是轻描淡写,说道,“我伤你一处,同样也是指点,如果你愿意好好活下去,不久之后就可以让这套印法完满了。”
    石之轩眼神似乎有些阴翳,不过非常快的自我排解,笑道:“微臣向陛下讨教,并非有意犯上,罪不至死吧。”
    此语一出,已是用石之轩的身份底定君臣之分。
    “不错。”杨广转过头去看向宋缺,“你的刀,还没有被我找到破绽,要继续打下去吗?”
    其实以杨广的眼界,是已经找到了宋缺刀法破绽的,只不过他现在的功力,没有办法气随意至捉准那个破绽,只好将宋缺的刀气挪转一部分攻向石之轩,而后以直破巧,凭借控制入微的隔空真气,伤了宋缺持刀之手的经脉。
    宋缺的右手无法控制的抖动了两下,索性松开刀柄。他的伤远不如石之轩那么重,看起来还有再战之力,但那只是表象。
    刚才的战斗中,一开始不愿意联手围攻的两个人却被迫的全力出手,那是因为他们两个同时感受到了逼命的危机,不出全力就会死,再没有心力分神去想联手还是独战。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杨广刚才展露出的功力并不具备太多优势,甚至招法上的节奏也没有能够打乱宋缺和石之轩的步调,可是他就是能在同时用同等精妙的招式和功力,一举压下两个对手,那是境界上的鸿沟,是精神力乃至于武道理念的差距。
    宋缺望着杨广,心中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
    杨广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其人生经历,几乎可以说是半透明的。如果说他的心计、性格可以隐藏数十年,那么必须身经百战才可能磨砺出来的武功境界,又是从哪里获得的?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天纵奇才,那么宋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必定是在各方面都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优点。
    这样的一位帝王在位……不再隐藏……
    宋缺想着之前杨广的那席话,对宋阀的威胁和宣扬汉统的正途,心中波澜起伏,却并无叹息之意,只是冷静取舍,躬身拱手道:“陛下之令,宋缺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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