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匪患确实严重。
    来自“东三省巡阅使署情报处”的一份“情况通报”中说:在南满基本地区,约有匪5万余人,较大股活动的有5000人、3000人不等,重点活动于通化、哈尔滨、安东三角地区,中东路以西直到热河各县数目较少,但平均每县有千人左右。
    北满匪数庞大,最少不下10万人,大股都经常盘踞在数个县境内,且装备优良,有的甚至有野战重炮为日俄作战时所遗留。更可恶的是,一些日本浪人也唆使过江的朝鲜人伪装成土匪,乘机作乱,以造成口实。
    更有甚者,红胡子势力竟然创立了一个准行政主体。中朝边界是红胡子之天堂,两国边界拓有宽为八九十公里的缓冲地,有红胡子进入缓冲地后,依傍崇山峻岭,在今日丹东附近建立了大本营,并不断发展壮大,对外则称之为“夹皮沟红胡子共和国”。此后,一些朝鲜人闻之,竟也越境加盟。卫队师当初与高士傧交战,首战也在夹皮沟。
    东北地广人稀,剿总司令部兵力极为有限,而土匪大都散迹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现在随着国际局势的大动荡,中东路、俄国内战、干涉军在东北的新动作,还有东北新政的开始等等,张汉卿还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辽阔的东北和土匪捉迷藏;但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一旦松懈,土匪将卷土重来。
    最可气的是高士傧,放着好端端的少将旅长不做,非要去山中落草,听说还和日本人联系上了,被封了个什么“东北联军”司令,和土匪王卢永贵一道接受日本人的支持,和自治政|府正式对着干。
    能否在东北打掉这些顽匪,关系着奉军、张作霖父子能否控制东北并且作为称雄中国的依托。既然把它作为一件重大的事情来做,就要做好。无论如何,土匪的力量和正规军比起来还是力有不逮,不然坐在奉天城的不是张作霖而是他们了。
    张作霖根据以往剿匪的经验,对剿匪工作初出茅庐的张汉卿提出了“猛打穷追、钉楔堵击、彻底消灭”的方针。东三省巡阅使署要求各地发出布告,向土匪们施加影响:悬崖勒马、主动投诚者,既往不咎;继续为非作歹、沾染剿匪军鲜血者,穷追到底,绝不放过!
    一开始大家都还没有意识到剿匪工作的难度,张作相、吴俊升等人都是从胡子中间转化为国防军人的,深稔胡子习性,也觉得这些分散在各地的前“同伴”们弄不成气候,大兵一到,立刻便要还我一片朗朗天空。张汉卿也是爆棚满满,经历了剿灭巴匪和高士傧正规军的洗礼,他现在对军事指挥有着无比的自信。穿越前看《湘西剿匪记》更多地是把它作为一种娱乐,几十万的土匪也不就是年把的事吗!他的心思还放在构思如何进行一场经济发展的大计上,但事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很快清醒过来。
    原本的计划便是包围、收缩、歼灭,这个理论讲起来也没错。由张作相圈定的剿匪方针是这样的:
    以吉林的梅河口起,辉南、磐石、吉林、舒兰、榆树一线以北为安全区,这条线要确保安若“磐石”,有一个保安旅分兵驻守。为防止兵力分散造成实力悬殊,28师的炮兵团以连为单位分解给各县城,以形成火力优势;28师主力在吉东南部沿蛟河、敦化、安图、延吉加固这条线,把吉省的土匪切成两段,使之无法呼应。
    黑龙江则要保证中东铁路线沿岸各主要城市的安全。在北满线驻守的三个保安旅奉命就是死保这条线周边城市的安全。韩麟春第一师负责清剿北满线以南与28师接壤区域内的乱匪,吴俊升29师负责松花江以东以南区域。
    而卫队师则负责机动清剿,并加固已清剿地区的治安,尽快把地方治理出来,以减轻驻军的压力。地方治理是张汉卿的强项,张作相的安排也算人尽其才。
    一张大网向胡子们罩了过来。
    开始初见成效。吉、黑两省的土匪们没想到张作霖在内外交困的当口还敢大规模出动军队劳师动众地进行剿匪,起初也不自量地要与剿匪军掰手腕。高士傧组织了近千名新归顺的几个山头的胡子向敦化县城驻军进攻,不出半天就已经损失过半对手可是精锐的28师!他自己的全盛时期尚不是对手,现在凭一拨乌合之众就想翻盘?太有些扯了!
    卢永贵也遇到不小的损失。在率众攻打只有一个营守兵的磐石县城时遭遇大炮的反击,直接懵了。有些土匪没经历过炮火,在炮弹落地时还想跑离弹点,直接被炸上天。目睹这一场景的胡子魂飞胆丧,从此失去了与剿匪军硬拼的念头。
    四个正规师、四个保安旅,在一个月时间基本上控制了全省比较重要的县城,土匪们被压制在辽阔的白山黑水之间,似乎剿匪工作告一段落了。这也是张汉卿面对斯蒂芬与星野的质疑时的底气所在。
    正当张汉卿考虑着是否撤出部分兵力,利用难得的好时机收复被沙俄割去的许多领土时,匪乱又开始了。土匪们甚至袭击了一列运行在中东路上的军车,引起日本“大惊”与国际联军大哗,段祺瑞政|府也来电质询为何让“友邦惊诧”!若不是一连串的事情让张汉卿头痛不已,不停骂娘的他,真想也写一篇《友邦惊诧论》来。
    这次史蒂芬假惺惺地做起了好人:“少帅阁下,鉴于中东路连续遭受匪乱,已经影响到了我们联军对于远东的战斗,我们考虑是否有必要协助贵方进行剿匪的工作。”星野则气势汹汹地表示:“日方遭受重大损失,奉军无力守住中东路,亟需日本帝国的协助!”
    红胡子袭扰交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本是东北的中东铁路从来都是红胡子的主要洗劫对象。当时俄国往来列车虽有士兵押运,却也经常遇袭遭劫,人员财物均有损失。俄国人曾想对铁路沿线之莽原峻岭实施清剿,但红胡子自始至终未离开铁道两侧十公里。红胡子客观上使东北之地免遭俄军之涂炭,故而,俄国人憎恶红胡子亦有其原因。红胡子对中东路的侵扰与日俱增,以至于1907年,俄国后阿穆尔边防警卫局局长齐恰戈夫中将,与当时俄国驻北京大使波格季洛夫多次商讨加强防御、对抗红胡子的良策,但始终无解。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张汉卿虽然苦恼,却也要挺身而出,不让日本人插手。他不客气地回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中东路护路军对土匪的打击是卓有成效的,我们的努力,正是协助贵军在远东战争的表现。对这次贵国遭受的损失,我个人谨表示难过。只是不幸的是,我们抓住许多这次袭击的元凶,里面竟有一些日本人!对此只能表示遗憾了。”
    张汉卿说的有真有假。真的是红胡子中除了俄国人外,确有日本人。自1905年之后,南满铁路隔离带交由日军把守,时隔不久,这个地区便成了日本人罪犯的乐园。更有甚者,日本人小日向白朗和野中进一朗还亲率红胡子主力东拼西打,干尽土匪勾当。不过,他们与日军正规部队、特别是情报机关合作,在朴茨茅斯条约规定的日控区为日本效力。由此看来,这些日本红胡子其实是日军的间谍。
    假的是这些被抓住的日籍土匪,其实为多地多次剿匪中所俘获的,并不是袭击军列的那一拨。不过事急从权,拿他们来顶缸也不错。你们自家人袭击自家车,关我何事!
    星野无奈,只能悻悻甩出一句:“我不管事情过程,今后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否则,日本军队必然要武装保护我们的军列不被骚扰!”
    还用你说!可一不可再,不能再让刚刚回收的中东路再乱了,否则日本人真能干出来这事。
    想是一回事,但是剿匪斗争,又是一场与正规军作战不同的特殊战斗,有着一整套特殊的规律和战术原则。在初期的剿匪斗争中,由于土匪多为小股,聚散山林,不易打歼灭战,所以多侧重于击溃。久而久之,土匪亦摸透了奉军的战术,他们撤出城市,避免对抗,保存实力,待机反攻。
    击溃没有用的,他们利用熟悉的地形,很快地又聚在一起,形成局部优势,周而复始,不但会拖住剿匪军,还有机会翻盘,这就像历史上的“游击战”,不伤筋动骨,就算不得剿匪成功。
    吉省东南部最大的土匪头子卢永贵上次吃过卫队师的亏,知道硬和奉军拼命无疑于以卵击石,也就明智地放弃了对攻的想法。他采取化整为零的办法和剿匪军的大部队游走,利用熟悉地形之便,忽然绕过主力,轻轻巧巧地就钻进剿匪军刚刚平抚的地盘了。有样学样,剿匪军对红胡子的战斗开始进入了捉迷藏阶段。
    张汉卿是奉军中最早明白“游击战”的威力的:敌进我退,敌行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进。这是史上后来毛爷爷军事思想的萌芽,靠它连续战胜了强势的国民党优势兵力的4次围剿。现在,从战斗中学习到经验的土匪们如法炮制,就看剿匪军们如何应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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