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周虞无畏于天水军王的剑,也无畏于漫天震荡的霓色飞虹,用微嘲的语气,平淡说道。
    他的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口利剑,穿过四点五亿年的漫长岁月,
    穿过天水军王跟随神主、追随蓝星文明流浪于宇宙深空的无数光年的空间尺度,
    最终洞穿天水军王的心。
    “你以为你一直在潜藏,在寻找真正的自己,并且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你以为你有万千勇气,
    你以为你真正做到了自己亿万年来想做的事——背叛祂,挑战祂。”
    周虞继续恶毒地说道,
    “其实不是。
    你畏惧祂,你崇敬祂,你膜拜祂。
    你敢于背叛,但不敢正面祂,
    你苦心孤诣,等待悠久的岁月,等到你认为祂很难再出现时,才觅得机会,悄然脱身,然后躲到这里,想做一点……卑微的事情,
    太卑微了!
    你以为做这样的一件事,就是对祂的背叛。
    你以为你在效仿太宇王吗?
    你哪里配。
    太宇王正面背叛了祂,并且成功逃离,祂都无计可施,
    而你呢?
    你始终是一只卑微的小鼠,你不是太宇王,你不是太宇王那种依靠自己突破至飞仙,渡劫入圣,然后成为祂的初代三千神子之一的强者,
    你的一切,是祂赐予,
    其实你没有背叛祂,你只是在逃亡,试图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过去,
    但你不会找到的,
    你的心灵遮满尘埃,你的过去烟消云散,你的圣道是假的,
    你空有王号,虚有神子,
    你不是真正的圣人王者,你只是祂的实验品,一个代号‘神子’,赐予一个名号叫‘天水军王’的实验品……”
    天水军王模糊不清的躯体扭曲起来,映照着祂的精神意识,
    祂的真灵都在扭曲,失去了对“我”的认知,濒临于崩溃的边缘。
    牧笛抽了抽嘴角,低声感叹说道:“不愧是搞心理专业的,搞人心理十分专业。”
    周虞的意识透过赵暖暖的眼瞳,看了牧笛一眼。
    牧笛垂手悠然说道:“初代三千神子,也并非全部在最初便拥有王号,唯有太宇王这种强者,在最初便被赐予王号,
    天水军王的王号,最早是在三亿多年前,主率领日渐庞大的蓝星文明远行至遥远的某一条河,主斩杀了那条河深处的一股强大思维,截取其中的一部分,赐予三十六名神子,真霓神子萧策悟性最高,由那一截思维中悟道,于是得到主的恩赐,受王号为天水王,
    又一亿多年的岁月,天水王能征善战,为文明开拓航路,寻找资源,引领神族一支主要军队,因而主加位祂为军王。”
    “知恩而图报,好极了。”周虞嘲讽的意味更加浓烈,“萧策,你很好,你始终记得,是祂拯救了你,所以你为祂效命,
    你和牧笛没有太多区别,都是祂忠实的狗……
    你其实并不在乎泰坦先神是否更加伟大,你也并没有真实铭记你的师姐,
    就像你已记不起那个叫离秋儿的女孩子一样,
    我给你一个机会,
    回去,
    回到祂的脚下,舔吻祂的脚趾,重新做祂的狗,或许在一段岁月之后,你也将忘记你的师姐,忘记泰坦先神,忘记你在木卫二的深海中曾经出过的那一剑……”
    ……
    那一剑,
    刺在牛先生的晶罩实验室上,掀起狂澜猛浪,在深海中激烈澎湃,
    霓光虹彩披靡于剑光中,在这场狂浪里四面涌动,潮来气动,试图震碎牛先生的实验室。
    实验室中,
    牛先生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这一幕,他伟大的智慧不在修行上,但他还是很快想明白缘故,于是深叹一声,极为遗憾地说道:“狗独夫……我还以为,我们真的是朋友呢。”
    除了那位独夫,他想不出还有谁知道他在此地实验,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此手段。
    他以为他和那个独夫虽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却有着一致的目的,
    那个独夫想必不会干涉他的实验,
    就像那个独夫和他一起设立木星实验场,他很清楚,在他需要数据的同时,那个独夫也在实验……他不是完全不知道。
    但到了此刻,
    那位他的多年伙伴,与他联手将蓝星文明从一颗寻常行星推向宇宙星空的独夫,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并且绝不容许任何异议存在,
    哪怕是他,牛先生,也不行,
    牛先生得死。
    “嘿,谢丽雅,我的小凯拉,看来我算错啦。”牛先生惆怅说道,“人心比宇宙难算得多啊。”
    ……
    “天高不算高,人心比天高。”
    在天水军王失去肉身之后的残存神子之躯几乎抵御不住由内心而生的剧烈颠覆,行将崩溃之前,有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那是一个人,
    像天穹一样高,像剑一样笔直,
    从天而降。
    祂降临在天水军王身后,抬手轻轻一划,虚空就被撕裂,出现一道缝隙,祂运手抓摄,拿住天水军王,将天水军王往那缝隙中投去。
    “萧策,去看看你自己。”
    天水军王蓦地惊醒,在落入缝隙之中,看见那缝隙的深处是一片坚冰下的深海,有一个少年正在出剑时,天水军王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狂呼!
    “太宇王!”
    周虞的声音极为震撼,“你竟也在这里,并且敢现身?”
    “我为何不敢?”这位如天穹一般高,如剑一般笔直的王者,从容笑道,“主或许会降临真姿,将我这个叛主者灭杀,但那又如何呢?
    生死间的欢喜或恐怖并不是剑道应该在意的事情,包括自身是一个人还是一只小鼠,这都不重要。
    你明白吗,被选中的人?”
    “现在还不明白。”周虞的意识迫使赵暖暖的身体摇头,“你指的被选中的人是我,还是她?所谓选中,又是谁在选?”
    太宇王答非所问:“主的真姿没有降临……祂是连这也做不到了吗?”
    牧笛颤着声音说道:“叛主者,这是主的仁慈,你应当谢罪、回归、祈求主的宽恕或接受主的惩罚……”
    “呵,”太宇王看着牧笛,祂看不真切的模糊面孔上,透出苍老的目光,“还真以为自己是人呢……可悲。”
    牧笛:“……”
    ……
    只余残缺神子之躯的天水军王,从虚空的缝隙中来,被太宇王送到本该是周虞的任务世界的木卫二的深海中!
    化为一道光,
    投入出剑的少年萧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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