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虞英气的眉微颤,眼睑轻轻沉下,几乎要将眼瞳完全覆住,不露出一丝光,也不让半点外界的光透入他的世界。
    他被赵暖暖握在手中的手也在发颤,如电流在磁场中疾驰,无穷量的电子激烈跳动,导引着莫名而伟岸的力量,降临世间。
    “你是不是很痛苦?”
    赵暖暖紧了紧握住的手,以前所未有的温润语气,漫声说道:“包含很多种痛苦,身体的,以及心灵的……很多存在,都会因为这一次,欠你一笔巨债,
    包括‘天上’。
    但这种被计算的痛苦,使人无法忍受,仿佛自己是一个道具,而不是一个活的人。
    对吧?”
    周虞几乎完全合上眼睛,任由来自遥远磁星的力量降临,包裹住地核,将那些墨色的雪粒消融,化解这场劫难。
    他只是中间的一个导体,
    道具,
    像一根导线,
    这当然使人痛苦。
    ……
    “弟弟,你慢点滚,兔兔要被压住啦……”
    听潮山庄,
    李霜家的院子里,兔兔和弟弟玩得兴起,弟弟变作巨大真身,将院子里的花圃滚压得一团糟,兔兔在它身上蹦来跳去,
    梁艾艾急得大喊,很怕兔兔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不小心被压成猫饼……
    “没事啦艾艾,弟弟很聪明的,有分寸。”李霜笑道。
    梁艾艾抚额说道:“它是很聪明,但它到底是个滚滚啊,滚滚行动起来可笨了……”
    吴清清不满道:“哎我们家弟弟哪里笨了,那叫可爱,懂不懂?滚滚的笨能叫笨?”
    梁艾艾哈哈笑道:“你们家弟弟哦,你叫它一声,看它跟你回家不?”
    “我——”吴清清脏话险些出口,随即气馁,“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她看着弟弟,一脸无奈。
    弟弟转过大脑袋,呆呆看着她,有点莫名,呜呜叫了一声。
    忽地,
    弟弟抬起了头,向着天空望去,
    盛春的天空涌起浓密的云,云里的寒意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人间,然后是飞絮似的大雪汹涌而下。
    在亿兆的雪粒中,夹着一点异常,似乎是某一粒雪被污染,呈现一种诡异的漆黑,
    那黑色极为深沉,似与宇宙深空的黑幕一致,比冥国余孽的眼瞳更黑,若是在浩瀚的宇宙大幕背景下看它,它将毫无痕迹,无法看见。
    一种深沉到不可见的黑。
    它随着大雪,降落人间,向杭城的江水畔,在潮声中落进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里有三个女人,一只猫,和一只熊猫。
    那只熊猫抬起头,用黑眼眶中的黑眼睛看着天上落下的那一粒漆黑的雪粒,然后张口,发出剧烈的一声咆哮!
    它的咆哮声带着一种近乎原始的波动,在这一刹那,以它为中心的方圆十数里之内,所有家庭的电视机、电脑、手机屏幕,画面立即消失,变成一种奇特的图像,
    满屏雪花。
    那粒落向院子的漆黑雪粒便被这一声吼去除了漆黑,变为透明,
    然后消融,
    然后消失。
    吴清清忽地蹲了下来,捂着右侧的心口,面现痛楚,
    她抬起头,想要说话,却看见李霜也捂住了左侧心口,神色痛苦。
    “霜姐,我觉得疼。”
    “我也是。”
    “他……是不是出事了?”
    ……
    ……
    归墟,
    地核。
    轮椅里的余局座深沉说道:“老李,你感觉到了吗?”
    “是啊。”李局座沉重地点头,“所以说,神话这种事情,信一半都算多。盘古开天,泰皇承其道统,精研其开辟天地之遗痕……什么鬼话!
    这门大神通,是泰皇触摸到宇宙时空最原始的波动,对能量辐射的根本运用。”
    “泰皇假托盘古之名,传盘古三大神通,其中大力神通传入妖族……周虞的那只猫熊得到了,你说会是谁给的?”
    余局座玩味说道,看了一眼沉静中的周虞。
    李局座摇头说道:“监督局查不明白,姑祖母不清楚,山主也不置可否,我怎么可能知道?”
    “事情差不多了。”
    余局座双手撑着轮椅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在徐薇的搀扶下,终于慢慢站稳,平静说道,“也是时候了吧,李局座觉得呢?”
    李局座没有回答,
    因为余局座说的“李局座”不是他。
    那表面如流动的条条赤红巨龙般的地核中,忽地裂开一道缝隙,像群龙缠绕中打开一点缺口,露出一颗群龙争夺的宝珠。
    宝珠中立着一名少女,十一二岁模样,雪肤欺霜、明眸胜辰,发若倾泻之飞瀑、神如洛水之精瑛,着锦绣领袍,半臂挽帔,衫裙浮荡,头著珠玉之步摇,手持凤羽之绣扇。
    她从地核中出来,
    周虞也恰在此刻,睁开了眼。
    他面现灰败之色,仿佛苦心经营的心血一朝被窃空,十分惨淡。
    “大唐公主……李令月……”
    周虞艰难开口说道,“我猜到的还不算太晚。”
    宝珠中的李令月挥一挥手,光华散去,落到几人近前,声音娇脆,先回答余局座的话:“余局座觉得是时候了,那就是呗,你死还是活,关我李令月什么事?”
    余局座笑了笑,
    一条光虹从他头顶冲出,猛地一跳,落向炽烈地核之中。
    原本那具老人的躯体,缓缓落回轮椅中。
    徐薇推动轮椅,慢慢离开,从一扇打开的虚空之门进去,消失不见。
    李令月神情变得郑重,问道:“羽世子,他成算能有几成?”
    “不知。”敖羽摇头道。
    “你当初有几成把握?”
    “一点也没有。”
    李令月顿时恼火说道:“他怕不是真的想死!好好苟着不行吗?那个姓夏的就比他强,聪明得多。”
    “夏建白毕竟特殊,是聂圣的传人。”李局座说道,“见过局座。”
    “行了行了,以后条例局就归你,不关我的事。”
    李令月不耐烦地摆摆手,终于将目光落在周虞身上,笑意盈盈,说道:“姓周的,你自己说,你骗我那么多,该怎么办认罪?”
    “没多少吧?”周虞声音很低,气息很弱,轻声说道,“也就是背了几句李太白的诗,把心理学当功法蒙混过关……
    谁知道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大人物如此恶趣味,大唐那个任务世界里的你,居然是你亲自降临进去的,真是……他妈的无聊!”
    “还我。”
    李令月伸出白生生的小手。
    “拿去。”
    周虞祭出绿玉金牛杖,颇显嫌弃说道。
    “等等。”
    赵暖暖忽地阻止道,“你们把他算计得这样苦……当然,凭你们还不够,是你们背后的人,那么多的人,联手算计他,不但不给好处,还想把送出来的东西讨回去?
    李令月,你觉得合适吗?”
    李令月淡淡说道:“怎么不合适?他已经不行啦,星都爆啦,磁也没啦,回头低调做人,舒舒服服过一辈子,还有两个女朋友,还不是美滋滋,还想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行了?”
    赵暖暖冷冷地笑。
    “怎么?”李令月玩味道,“你这位冥国公主,难道还能改变命运,替他逆天?”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呢?”
    赵暖暖轻轻地笑着,
    她的头顶飞出一头神子,
    这头神子朦朦胧胧,迷糊不清,一头扎入周虞头顶。
    她的头顶又浮现出一颗星,
    不,
    是两颗星。
    两颗近乎衔连一体的星,泛着剧烈的红光和蓝光,
    它们交融在一起,成为巨量的光云,将两颗星的真迹都掩埋不见。
    其中的一颗星,也扇了一闪,跳跃出来,落向周虞头顶。
    “居然是命运,”李局座震惊说道,“在冥国也是传说中的神子秘法!”
    “你点的是海山二?”李令月沉声说道,“同样随时可能大爆发的那一对双星?!”
    “是啊。”
    赵暖暖笑得清澈透明,却又非常冷漠,“你们猜到了吗?”
    一头命运神子和一颗星,
    进入周虞的识海,轰击他的灵魂!
    “原来真正被重命名的人是我?”他笑了笑,然后骂道,“妈的,赵暖暖你说实话,你觊觎老子的英俊是不是已经很久了?竟然下这么大的血本,命运和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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