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灯火辉煌,隔着重重院落,都能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和嬉笑声,白先生面色冷漠的望着他,气氛一时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先生才忽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令人难堪尴尬的沉默。
    他一笑出来,崔先生和汾阳王妃对视一眼,紧绷的身体这才悄然放松。
    汾阳王妃总算是知道这阵子崔三爷消失是去做什么了,合着原来是得了一个这样要紧的消息。
    白七爷,原来是白七爷......
    她收回目光,听见崔三爷也跟着笑了一声:“七爷放心,您是爽快人,您的名声沿海一带谁不知道?我自然不会自掘坟墓,您说是不是?我只是有一事想要求一求七爷,不知道七爷能不能帮?”
    身份被人知道了,白七爷也就懒得再装门客,悠然靠在椅背上啧了一声:“看三爷说的,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拒绝不成?三爷就直说吧,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也不难。”崔三爷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一脸的笑意早已被冷厉取代:“白七爷想必自己也想干这事儿了,您原本在京城呆的好好的,如今却得东躲西藏,不都是拜苏家所赐吗?我不信七爷能忍得下这口气。”
    汾阳王妃精神一振,没想到崔三爷忽然说起了苏家的事。
    白七爷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而后他才冷淡的摇了摇头:“崔三爷是聪明人,是聪明人便该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你若是想快意恩仇,何必来找我?找几个混子,自己去杀了苏家那些人,有什么难的?逞一时之勇有什么用?”
    汾阳王妃回过神来,急忙去拉崔三爷:“三哥,先生说的有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崔三爷站了起来:“七爷,过不久,圣驾便要去避暑山庄避暑了。”
    每年到了夏季,元丰帝都会率领后宫和一部分朝臣去避暑行宫避暑,等到秋季再回京城来。
    白先生挑了挑眉,正不知道他怎么说起这个,就听见崔三爷说:“圣上总得在去避暑山庄之前,先让这些人出发去云南吧?”
    云南的事一拖再拖,朝廷已经分别派了好几个监军临时过去,可都于事无补。
    若不能振奋士气,云南那边再耗下去,国库的亏空只会越来越大。
    现在为什么东南那边急着要推人出来补许阁老的位子,还不就是怕朝中无人,最后朝廷会因为缺钱把主意打到东南那边?
    白七爷果然立即懂了崔三爷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
    “京城如今自然是不能动,但是云南呢?”崔三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寒意丛生,冷冷的道:“七爷,难道真的愿意看着萧恒上位,翻出当年的旧账吗?!你我心里都知道,这个狼崽子是要吃人的!”
    不趁着他羽翼未丰的时候把他剪除,以后倒霉的就会是他们。
    白七爷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狰好半响才哦了一声。
    汾阳王妃竖起了耳朵,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恰到好处的开了口插话:“其实我三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云南离得远,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不是吗?木三小姐带着她侄子要回去夺位,难道那边的土司就真的束手就擒?”
    怎么可能?
    木三小姐如今得了朝廷的支持,才能重新杀回去,可是土司之位的变动,本身就是性命之争,木三小姐不能输,现任的土司自然也输不起,只会奋力挣扎。
    这个时候......不是正是好利用的时候吗?
    白七爷轻哼一声:“既然如此说,那白某就勉励一试?”
    崔三爷笑着伸出手:“七爷果真是雷厉风行,果敢决断。”
    二人伸手击掌,默契十足。
    等到回了王府,汾阳王妃迫不及待的转过身质问崔三爷:“三哥,你怎么能这样莽撞?你既然知道白七爷的身份,还挑破他?就不怕他......”
    “怕他什么?”崔三爷皱了皱眉看着妹妹:“你没点底牌,人家就只把我们当马前卒,还想换更多东西?”
    汾阳王妃便有些头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眼睛酸痛得几乎快睁不开了。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坐在圈椅里轻声说:“那叔父那里,你又打算怎么办?”
    “老头子门生遍布天下,你忘了?他从前在云贵呆了多长时间,要是真让他也跟着去云南了,不是便宜了萧恒?”崔三爷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的道:“就让他走不成。”
    汾阳王妃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摇头:“这么说起来,倒也是件好事,萧恒若是出事......”
    那压在崔家头上的大山就完全挪开了。
    汾阳王妃这里唏嘘了几句田循的事,十一公主也正不可置信的转头问自己的宫女:“你说什么?小循病死了?”
    她一时怔怔的,连自己最喜欢的那套百戏图也忘记了,满脸疑云的摇头:“前些天还好好的......”
    小宫女们都知道十一公主喜欢田循,虽然前些时候因为一些事眼看着冷了下来,但是对一个人的喜欢哪能说没就没?便小心谨慎的摇了摇头,含糊其辞的道:“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礼部已经要给您选新的伴读了。”
    十一公主心中闷的厉害,有些心慌意乱的跑去找自己的母妃。
    庞贵妃正在处理宫务,女官们见了十一公主来,都急忙行礼,十一公主摆摆手,在内殿等了一会儿,听见翠姑姑进来,才又蹬蹬蹬的出去见庞贵妃:“母妃,我听说田循得了急病?”
    庞贵妃有些疲倦,闻言却还是朝着女儿这边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便挑眉:“是有这回事,太后娘娘已经赐下丧仪了,怎么?”
    “怎么这么突然?”十一公主忧心忡忡,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她之前都还好好的,您不是说......”
    “说什么?”庞贵妃招手把女儿拉在身边坐下,替她理了理头发,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问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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