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剩下许慧仙的啜泣声,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姑祖母,嘴唇已经干涩的起了皮,见齐云熙许久不说话,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声姑奶奶。
    被这么一催促,齐云熙才反应了过来,她转过头,摸了摸许慧仙的头,嗯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劳其筋骨......”
    叹了几句,她才笑了笑:“罢了,我对你一个孩子说这个做什么。”顿了顿,她顺手从书桌上头拿起一个小印章递给许慧仙:“别人的事,跟我们不相干,你也不必想那些没用的。再过一阵子,你也该出嫁了,以后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这里的事,自有姑祖母在。这个东西,你拿着玩儿吧。”
    许慧仙伸手接过来,见是一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兔子,触手温润通透,十分可爱,恶劣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将兔子调转过来,见底座刻着自己的名讳,不由得就疑惑的去问齐云熙:“姑祖母,这是......”
    “送给你的嫁妆。”齐云熙说得轻描淡写:“一个只有封号的县主,只不过明面上好听罢了。可是这个印章,却实实在在的值三万两银子,仙儿,你长大了,应当知道银子何等重要,这个你拿着,有了这笔银子,不管怎么样,日子也不至于过得差了。”
    三万两!
    饶是以许慧仙的身份,也被这个数字惊了一跳,错愕的握紧了手里的印章,又惊又喜的看着齐云熙。
    她只知道姑祖母对她好,每年的年节礼物都是给的最重的,可没想到姑祖母给的添妆,一出手就是三万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钱,便是勋贵府邸嫁女儿,也足够嫁好几个了。
    齐云熙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丫头当真是没见过世面,这样就高兴的不知道怎么好了?苏邀算什么?若是当年.....”
    她说起这些,又有些怅惘的住了口,只是意兴阑珊的对许慧仙道:“好了,你这样着急忙慌的跑出来,你母亲只怕要吓坏了,快回去吧。把东西交给她,她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过几天再去看你们。”
    许慧仙本来是来哭诉委屈的,没想到却发了一笔横财,这下也不怎么伤心了,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回了家,一直到见到了母亲,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如梦似醒的将印章递给了齐氏,把之前齐云熙交代的话又说了一遍。
    齐氏只是略微蹙了蹙眉,竟然一点儿震惊也没有的就将印章收起来了。
    许慧仙后知后觉,察言观色一阵,忍不住试探的喊了一声母亲:“娘,姑祖母为什么出手这样大方?”
    离出嫁的日子近了,许慧仙已经开始学着齐氏管家,不是不知道三万两代表什么。
    可齐云熙拿出这银子,却好似只是九牛一毛似地。
    这让许慧仙忍不住好奇。
    齐氏脸上没什么笑意,将印章锁起来,见女儿兴致勃勃,反而还有些恼怒:“让你最近好好在家里呆着不许出去到处惹事,你就是闲不住!以后难道嫁了人,也还是这副冒冒失失的样子?!也该学着贞静两个字怎么写了!你姑祖母给你的东西,自然是因为看重你,你也得对得起这份看重才是!她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侄孙女儿,那边童家难道就没后辈了?你可别嚷嚷的天下皆知,反倒是叫你姑祖母得罪人。”
    许慧仙被搪塞过去,一时只好偃旗息鼓的出来。
    不过虽然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可她对苏邀能够得封县主的愤怒,却总算是平息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被不知道多少人羡慕跟嫉妒的苏邀自己也同样有些难以平静。
    她上一世的际遇不必说,反正是个人人都恨不得避开的瘟神,冗长单调的人生几乎没有可陈之处,哪怕是这一世,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还能有如此荣耀的一天。
    一直等到来宣旨的陈太监都走了半天,她还犹自反应不过来,好半响,才去看贺太太和含笑的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难得看见她这副迷迷瞪瞪的样子,还笑了一声对贺太太道:“瞧这小丫头,我只当她是看破凡尘了,没什么事儿能够叫她失态的,原来还是有算计不到的时候。”
    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人是要聪明,却也不好太聪明的,这些天她看着苏邀冷眼安排苏三太太的事儿,心中滋味一直有些复杂。
    一方面很庆幸苏邀如此聪明警惕,一早就已经防范了别人从苏三太太身上下手,另一方面,又很害怕。
    苏邀对于感情这方面,着实是过于冷淡了。
    不管苏三太太如何,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她能理解苏邀憎恨苏三太太,但是对于苏邀对苏三太太的态度如此漠然,心里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忌讳。
    毕竟人的感情很复杂,哪里能事事都顺心?
    如今苏邀跟大房关系好,自然是处处都帮衬着大房。
    可若是以后,苏杏仪和苏嵘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得罪了苏邀呢?
    她对待苏杏仪跟苏嵘,是不是也同样跟对待苏三太太一样?
    贺太太却不以为然,满脸都是笑意:“你们看她聪明,我却一直都觉得她是个傻子,我们家幺幺,原本其实就还是个小姑娘啊!”
    她伸手朝着苏邀招招手,将苏邀一把揽住,慈爱的替她理了理衣襟:“幺幺,那些人越要贬低你,践踏你,我们就越是不能让她们如意!外祖母这一世,从前总觉得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可如今才发觉,只有能弯得下腰,才能抬得起头。这一点,还是你这个小丫头教给我的,她们这样急赤白脸的要对付你,无非是因为觉得我仍旧还跟从前一样,死守着那点脸面和骨气,打量我不会到御前去。”
    她从前也的确是不想在元丰帝跟前低头,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要多谢那些人咄咄逼人,让她迈过了最难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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