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了,贵族们已经撑不起这个快速变革的时代,他们太老,太慢,太沾沾自喜,故步自封,依旧是打压而不是利用,排挤而不是融合……他们已经千疮百孔,徒有庞大的体态,一碰就碎。”
    贝尔根本无需添加自己的词汇,转述马修的话就是最有力的游说。
    “马修说,我们一定会愿意和他一起。”
    “这就代表我们巴斯是商人第一的地区。”
    “因为我们是追逐利益最大化的商人,阻挠我们利益者,就是我们的敌人。”
    “我们会守住我们的一切利益,。”
    “铸造商人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虽然这一段话有点怪怪的,不过蔻西茉还是听得很舒服。
    商人逐利,这是一句人人都知道的话。
    可很多人不明白,它背后代表的残酷含义。
    战争对商人而言,是每一天都在发生的日常。
    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得明白,高利润和高风险是并存的一对双胞胎。
    出海贸易,每一趟都能赚取不菲的金币,但要面临的是随时可能出现的风暴、海啸、海下魔灵,这些都是不可抗的,一旦遇到就是人船皆亡。
    串联贵族垄断渠道,也要承受被贵族吸血的代价,并且随时可能被对方一脚踢开,钱货两失,甚至可能沦为背锅位,被关入牢里。
    当然也有安全一点的买卖,但那就纯粹是辛苦钱,孤身带着货物,来回几趟赚一点微薄利润,小商贩都是这样起家。
    大多商人都是如此。
    比起那些坐在昔日幻想中的贵族,商人们才是与时俱进的那一批人。
    为了赚到每一个顾客兜里的银币,他们绞尽脑汁,揣摩人心,寻找商品,创造需要,构建梦幻,制造恐慌,营造美梦……
    因为同行们都在这么干,除去垄断品和特殊商品,大多商人都必须孜孜不倦琢磨,击败强力的同行,笼络具有权力的官员和贵族。
    高压之下,他们成长也极其迅速。
    巴斯共和国的成立,就是一部商人们的奋斗史,从寂寂无名的脚夫到纵横海洋的大亨,终于变成了一大势力团体。
    商人们有了自己的国家和立场,但依旧被贵族的权力之网笼罩着,因为绝大多数国家依旧是贵族当家。
    对商人而言,他们缺的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百年都在等待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蔻西茉脑子里思绪万千,面上不动神色:“马修是想,让商人来逐步替代贵族的位置?”
    “对。”
    “马修那边会用新技术打破真理之眼的垄断,只要局面一确立,商人的全面行动就能开始,当然,巴斯领头就足以做出风向标。我们现在,需要准备和达成共识,等待那个转折点的到来。”
    贝尔手指摩挲着绿松石戒指,不急不慢地讲。
    “用马修的原话来说,‘商人虽然也会对平民的劳动价值进行收割,但至少需要技术含量,贸易和新技术的发展也会对社会起到明显促进作用,贵族现在只会阻碍时代进步罢了’。”
    “说得可真不留情面。”蔻西茉端起酒,一饮而尽:“他的计划是怎样的。”
    贝尔从酒柜里翻出另一个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玻璃酒壶,打开软木瓶塞,里面飘出浓郁酒香。
    “十五年份的‘猩红佳人’,神殿藏品。”
    蔻西茉眼睛直勾勾盯着酒壶,喉咙微动:“十五年份,应该是用来举行祭神仪式的贵重品,不,或者应该说是那个最原本的名字,‘圣戒’。”
    贝尔倾斜酒壶,酒杯里顿时被浅宝石红色液体充满。
    给她斟上一杯酒后,他小心放下酒壶,拧回瓶塞:“马修给出了一个全套方案,不需要商人们充当先锋,只需要等待技术革命正式开幕——也就是元素之眼的垄断正式被魔能话机破开,巫术计算机对巫师体系的革新和重新定义,各方动荡,就轮到我们上台了。”
    “大背景目前已经确立,关键在于俾斯麦庄园和真理之眼的技术对抗的节点,这一点马修说无须担心,只需要静等时间发酵即可。”
    贝尔对马修的新技术、新思维一直很佩服,这一番话他也是认可的。
    “等到真理之眼开始出现动荡和颓势,阿基坦作为贵族大本营的内部矛盾也会一下引爆,那时候就是商人们入场的时候,通过对各种刚需商品,包括粮食、棉花、燃料、麻布等物的控制,就能起到关键一击。”
    蔻西茉慢慢饮着难得美酒,眼神迷醉,声音却依旧清晰:“马修为什么确定,我们一定会站在他那边呢?关键时刻,我们反戈一击,他不是就惨了?”
    “马修不只找了我们,他联络了三个群体。”
    贝尔继续说:“一个是找我,让我和你联络巴斯具有资本和足够聪明的商人群体;二是新宝岛地精总商会,地精们对正式进入五国始终充满兴趣,这也是他们难以拒绝的机会;三是神殿。”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蔻西茉皱眉:“用神官来对付贵族,开出的价格应该是让神殿重新可以进入其他四大王国,建立教堂和传播信仰。这是个麻烦事。”
    “如果他选择了这一群人,对我们来说的确不算好事。”
    贝尔苦笑。
    教宗奥斯塔作为半神,矗立在罗斯特大陆顶端,但为了减少文明进程波动和原初的孕育,神眷这一层面及以上是不能对世俗动手的。
    即是说,奥斯塔更像是一个裁判,不会下场。
    可神殿重新进入阿基坦,那结果就很难讲了,至少四公之一的西浦杜克,对各方势力的顶层人物都是一个恐怖的威慑。
    神殿重掌权柄,商人群体会受到巨大冲击,因为商人蔑视信仰,或者说——商人没有信仰,只追逐金钱本身,哪怕以前商人们募捐了很多,依旧是神官们天生厌恶的群体。
    “有意思。”
    蔻西茉舔了舔嘴唇:“马修·俾斯麦,这是给出了阳谋啊,让我们不得不选。”
    “那还等什么呢?”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女执政官眼里泛光:“还有什么,比吃掉贵族们的尸体更赚钱,更让人兴奋的事呢?”
    ……
    马修打了一个喷嚏。
    他用毛巾擦了擦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感冒了。
    哦,我是活死人啊,那没事了。
    继续玩《梦魇之魂1.1》。
    吉赛尔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手里的《奥秘》。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报纸:“对了。有个事忘了给你说。”
    “讲。”
    马修依旧眼睛盯着荧幕,全神贯注操作游戏人物,走位,瞄准,开枪,装填子弹。
    “炼狱石像,还记得吗?那群看起来大块头的小孩儿,它们可以通过吸纳沉沦石进化成炼狱石像鬼,我将魔术部和红十字协会的一部分配额给了它们,总计103名炼狱石像,都已经变成了石像鬼,启蒙了思维和神志……”
    “哦。”
    马修过了两秒才猛地扭头:“你说啥?炼狱石像,全部变成石像鬼了?”
    “对啊,看你忙,格罗姆就没有时间给你汇报这件小事。”
    吉赛尔一脸若无其事的笑。
    故意的!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马修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小事吗?
    算了,正事要紧,不能上头和她一般见识。
    “格罗姆呢?”
    马修看向身后整理文件的管家助理:“让他来一趟我这里,他的传声石在哪?”
    “请稍等,我马上联系。”
    索伊立即打了一个电话。
    几分钟后,格罗姆的传声石被送到了会议桌上。
    石像鬼身躯庞大,不便于频繁移动,如果在庄园工作区域走动,不仅可能踩到花花草草,还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大多数时间,格罗姆等人本体都在石像一族聚居的社区——停飞坪外边的“石人路”尽头,有一片山坡,周围以石墙围绕,那里就是“石人社区”,格罗姆和103个炼狱石像都住在那儿。
    就像活尸们住的“新活社区”一样,“石人社区”也是特定族群的群居地,有着特定的日常习俗,在俾斯麦庄园得以被保留。
    老实说,马修对炼狱石像们的关心是不够的。
    除去供应给石像们“石之心”,作为促进他们进化的催化剂,大多时候,炼狱石像们作为石像机组,担任了俾斯麦庄园重要的空中运输力量。
    有时候他们也会客串战士角色,保卫庄园。
    哪里需要,他们就去哪里,任劳任怨,是最不用马修操心的一群劳动者。
    绯蝗入侵战争中,5位炼狱石像在边防线阵亡,马修那时候才从格罗姆嘴里得知,炼狱石像们擅长的原来不是战斗,他们继承先祖智慧,最强大的武器是头脑。
    只是需要开发。
    一旦进化成炼狱石像鬼,就会发生质变,从而能够表现出超出普通人的智力水平和独立思考能力。
    马修看着桌上的传声石:“格罗姆,石像们真的都已经成为石像鬼了?”
    “是的,马修先生。”
    格罗姆瓮声翁器说:“多亏了吉赛尔小姐,不遗余力说服了乌鸦部长,这才让沉沦石的配额能给到石人社区,现在103名炼狱石像都已经晋升为石像鬼,孩子们终于长大了,现在能够做更多的事,他们脑子也彻底清醒而聪明起来。”
    马修忍住内心的激动:“石像鬼们的智力和沟通能力如何,和你比起来差多少?”
    “差距不大。”
    格罗姆说话一如既往简单明了:“纯粹智力方面,和我毫无差距。差的只是一些经验和知识积累,这个需要一些时间。”
    “马修先生,他们记忆力很好,而且过目不忘,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会成长很慢。到了石像鬼阶段,大伙儿就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已经可以派上用场了。”
    “纯粹智力、记忆、逻辑和表达方面,他们和普通人类并无差异。而且由于继承先祖智慧,经常能从远古记忆里得到启示。”
    炼狱石像鬼声音里也有着几分欣慰,又有着几分自豪:“庄园的任何职能部门,不论是魔术部还是工程部,研究所、财务部还是公共安全部,他们都会是非常优秀的助手和执行者。”
    “最关键的是,石像鬼们性格非常好,沟通与反应都很快,马修先生你完全不用担心。”
    “很好,我信你。”
    马修做出决断:“现在庄园各部正缺人手,总计80个临时工名额,除去石像鬼们暂时不适合的红十字协会,剩余50个名额都可以优先从炼狱石像鬼中寻找人才,具体工作效率和能力根据实际情况评估。”
    “除此之外,我需要炼狱石像鬼们重组,正式建立两个全新的正式机构。”
    “一个是‘俾斯麦民航运输公司’,每一个民航工作的石像鬼都是机长,负责空中交通运输,包括特定商品和人员来往,人员、定价、消耗、工作制度稍后我会拟一个详细章程。”
    “另一个是‘石像鬼工作室’,从事的工种包括工程承包、基础设施建造、农田开垦与新物种研究、空中装置研究与设计等。你要赶快和帕梅拉学习工程造价与基建规划,尽早独立带队,能够在罗斯特大陆独立完成魔能话机工程。”
    “两个牌子,一套班子,由你担任民航运输公司和工作室的总负责人。”
    “公共安全部那边,我会告诉布鲁克,把你正式调出来。”
    马修有些心潮澎湃地说:“格罗姆,现在是时候展现你们的真正天赋了!你们擅长的从来不是打架,而是动脑子!”
    “是的,先生,我们一定不负期望!”
    格罗姆也郑重承诺:“石像鬼一定会为了庄园鞠躬尽瘁,尽心竭力,绝不给俾斯麦庄园抹黑。”
    “不只是为了庄园。”马修纠正:“也是为你们石像鬼一族正名,告诉世人,你们大块头,也有大智慧。”
    “是!”
    发布了一系列的后续政策命令,马修有些疲倦地揉着额头。
    旁边的吉赛尔好奇道:“你真的要让魔灵直接变成庄园的核心骨干?你不怕他们叛变吗?毕竟是不同种族。”
    “不怕。”
    马修一脸自信地说:“俾斯麦庄园,要的就是唯才是举,不问出身。”
    “不论是平民、魔裔、魔灵,只要有才能,符合俾斯麦庄园的要求,庄园大门随时对他们打开,欢迎加入。”
    “我们要团结一切可团结力量,才能站稳脚跟,让越来越多的人变成我们的盟友,我们的利益共同体,变成俾斯麦体系下的拥护者!”
    “唯有那样,才能终结贵族定义的旧时代,迎来真正属于大众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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