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长邢成顺主要想探讨危楼居民分配到安居房的事情,白钰把这项工作扎口到市里,对邢成顺来说并不是“权”,而是烫手山芋。
    安居房的定义已经决定了地理位置、质量和综合服务条件,以美达小区为例去哪儿都四通八达,而岚桥区那边从市中心坐地铁过去都得一个小时以上,还要换乘公交车折腾下来不止两小时。
    也因为交通不便地价便宜,正府在岚桥区修建大量安居房后若非刚性需要很少有人打主意,主要在于五到十年内都看不到房价上涨的希望,囤在手里毫无意义。
    目前市区两级正府控制下的安居房有一千多套,加上少量位置同样不怎样的工程抵债房等,安置28幢危楼业主应无问题,问题是说了那么多不好,还是有好差之分,比如有的安居房离地铁五公里有的十公里;有的物业和基础设施相对完善些有的做得很差等等。
    正如到菜场买菜,总会挑三捡四。
    从区长联席会到刚才坐外面等的期间,邢成顺已接到七八个电话都与安居房有关,秘书打听的消息是有危楼业主已扬言如果分配不公就到省府大院前*!
    “白市长指示电脑抽签,实际上在老百姓眼里电脑最容易有猫腻,说我们想给谁就给谁都设置好了,怎么也辩不过的!”
    邢成顺叹息道,“原来有几个区推行积分制,按人口、学历、收入、定居时间、纳税额等等累计分数,分数高的先挑,实际效果也不尽人如意,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争议。白市长,我想是不是让各区提交分配方案,市里根据需求情况进行统筹?”
    他不想负责了,打算把区正府推上前。
    也是很多领导的通病,有权力有油水想方设法往怀里搂,遇到麻烦困难千方百计往外推。
    白钰似笑非笑道:“区里再分配到街道办,街道办分配给社区,一级转一级,到最后老百姓的诉求依然得不到解决,怨气越积越大。”
    “但是电脑抽签……”邢成顺唉声叹气不断地啧嘴摇头。
    “不相信电脑总相信自己的手吧?”
    白钰出人意料道,“干脆采取现场摸彩票的方式,各人凭手气!美达小区七号楼一百户人家搞试点,按好、中、差三档准备两百套房子,在公证人员监督下倒入票箱,现场摸现场公布,没有反悔机会否则算作自愿放弃。”
    “这样……”
    邢成顺眉头舒展开来,道,“对对对,各凭手气认赌服输!白市长想的办法太好了,佩服佩服!”
    白钰摇头道:“也是无奈之举啊,说实话危楼业主在这个过程中是吃亏的,正府要设法给予补偿比如国有土地续期费用,比如安置费、搬迁费等等,绝对不能让老百姓寒心。”
    “谈到国有土地续期,我想提个不成熟的建议,”邢成顺道,“危楼拆除后土地的二次开发离不开城建、规划、国土等部门协同配合,梅市长孤军奋战是不是有点……还是成立领导小组集体调研然后拿出方案?”
    分配安居房的活儿不愿干,土地二次开发工作倒抢着干。
    白钰和气地说:“后期肯定要集体会商,起步阶段嘛……说到城建,邢市长肩上担子很重啊,如何在合理合法解决续期收费和避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顺利完成旧城改造。我们不能急于动手,必须立足五年以上长远发展目标制定规划,每个步骤都尽量不走回头路,脚踏实地苦练内功、扎扎实实打好基础。”
    邢成顺眨巴着眼睛没听懂。
    在他看来旧城改造就是大拆大建,有一分钱办一分钱事,哪有什么绕绕弯弯?五年长远发展目标,笑话,谁知道五年后哪些人还在台上?
    白钰也猜到他不会懂,因为满脑子算计的人,怎么可能抛开私心杂念真正着眼勋城未来、老百姓安居乐业去思考?相反他会诧异,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傻瓜!
    遂道:“邢市长那边提交的几个旧城改造项目我大致看了下,我的想法先搁一搁,把资源纳入到大城建方案里统筹配置,有关设想安排近期请邢市长牵头开个会。”
    “好好好,等白市长有时间。”
    邢成顺无比郁闷地说。城建条线提交的旧城改造已经过“充分酝酿”,好不容易获得前任市长萧志渭认可,按部就班走流程期间便出了事。邢成顺觉得新任市长为着平稳过渡应该承认前任遗留的账,毕竟有市长办公会等作为支撑材料,重复审查审批也没意思。
    没想到白钰硬是不给面子,这下情况有点复杂——之前对开发商的承诺,台前幕后的交易以及不可言说的种种猫腻,怎么交代?
    没多会儿梅芳容陪着市正法委书计卢大军,准确地说硬拖过来的。卢大军正在办公室有个小范围案情通报会,说要等会儿;梅芳容却知卢大军素以节奏慢、开长会著称,说“等会儿”上午肯定没戏,二话不说上前拉了他的手臂就走。
    换哪个男的,卢大军九成要翻脸,白市长有事相商我这边案情通报就不算工作?但美女干部就这个优势,卢大军嘴上直喊“别乱来男女有别”,其实心里还蛮享受的。
    进了办公室,梅芳容累得直喘气,白钰便笑道:“看把梅市长辛苦得,香汗淋漓啊,难道卢书计坚决不从么?”
    卢大军也笑:“幸好白天,要是晚上梅市长从被窝里拖我,衣服都来不及穿。”
    梅芳容啐道:“从被窝拖,美死你!”
    白钰事情多也不乱扯,直入正题道:“烟草专卖局关于陈邺非法运输香烟的案子,卢书计想必听说了吧?”
    卢大军斟字酌句道:“烟草局处罚事实清楚,法院审决论据分明,并无不当。”
    梅芳容撇撇嘴道:“如果世上没有冤假错案,还要正法委干什么?”
    “梅市长不可质疑正法委的存在!”
    白钰半真半假道,“我相信司法机关在法律条文研究运用方面的造诣,处罚、判断想必不用多说肯定没问题,陈邺夫妇即使上诉还会维持原判。”
    “是的。”卢大军惜言如金道。
    “正府对烟草专卖工作向来是支持的,但我想在执法过程中能不能少点硬度多些温度,让老百姓感受到正府的温暖?”
    白钰温言道,“处罚尺度难道没有弹性吗?是否顶格,还是下限,我建议执法机关多点人性关怀。”
    卢大军不假思索道:“执法就是以法律为准绳。”
    梅芳容故意笑出声来,眼睛瞟瞟白钰意思是:您瞧,卖绳子的又来了。
    “准绳也有紧与松嘛!”
    白钰笑道,“首先声明我不是挑刺啊,就问题谈问题与卢书计探讨法律界定尺度。《烟草专卖法实施条例》第52条规定,非法运输的烟草专卖品价值超过5万元或者运输卷烟数量超过100件的,没收违法运输的烟草专卖品和违法所得。意思说如果4.9万元或99件就可以不没收,是不是?”
    卢大军略一踌躇道:“可以这样理解,批评教育为主。”
    “以此来判断,陈邺车上300条香烟就不该全部没收,要减去批评教育部分的99条,是不是?”白钰道。
    “这这这……这有些牵强吧?”卢大军道,“300条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那规定里面也没说‘全部没收’啊?”
    “有争议的可以在理论层面探究,具体执行还应该从字面解释。”
    “好,再谈字面,什么叫非法运输?”白钰道,“运输的一个重要要素是运抵地点和货物接受人,请问陈邺案里有吗?”
    卢大军勉强地说:“烟草专卖概念里的非法运输指没有准运证,从事烟草销售行业的都理解并接受这个规定。”
    白钰摆摆手,道:“其实我俩在进行一场无谓的争论,我心里清楚陈邺车上装300条香烟去东吴肯定想多赚钱,卢书计也清楚烟草专卖局没收300条香烟有点过分。”
    卢大军松了口气,道:“烟草专卖局在打击跨省市销售方面向来不遗余力,这与香烟在不同省份的配额制有关。”
    “虽然如此,人家不过多赚6000块的非法牟利交易却没收18万,是不是执法过当?”
    白钰瞅瞅梅芳容笑道,“梅市长在场我打个不适当比方啊,小姐提供*,每次也就几百上千吧,是不是抓到后要毁灭她的肉体?”
    梅芳容道:“也有牛郎提供*。”
    卢大军期期艾艾道:“问题是人家以《烟草专卖法实施条例》为依据,就算不合理但合法,除非全国人大修改或废除。”
    白钰收敛笑容,严肃地说:“那就回到我刚开始所说,法律无情人有情,在面对基层老百姓而不是真正犯罪分子的时候,我们的执法人员要讲温度,要有人情味,要懂得灵活理解法规条令,既要发挥监督震慑职能,又要切实维护人民群众利益。作为市长,我不会说没收300条香烟的做法对不对,但执法机关是否必须这么做,有没有调整空间,我觉得要把这个问题交给烟草专卖局。”
    卢大军还是不情不愿,支吾半晌也没表态。
    梅芳容直截了当道:“法院虽然判了但陈邺还可以上诉,发回重审期间如果双方经调解取得一致,撤诉总能吧?”
    “法律为准绳啊……”
    虽这么强调,卢大军语气里已有商榷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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