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宇文砚经历从正以来最煎熬最艰难的一役。
    江珞斌、曹海笑根本不顾颜面万钧炮火暴泄而下——可能在他俩心目中宇文砚很快不会再是申委书记,撕破脸也在所不惜;陈春、韩峰峰则真的赏识并爱惜白钰,双双展开助攻,含枪夹棍令得宇文砚坐立不安。
    其他常委如田圳、雷皲、赵唯实都是外省干部,对白钰和秦思嘉了解不深,不愿轻易表态;陈思慧隐约知道白钰背后颇有能量,见宇文砚大势已去也袖手旁观。
    腊月二十九凌晨常委会开成了***会,***对象居然还是一把手,在通榆可谓空前而且绝后。
    会议开到清晨六点多才结束,在江珞斌坚持下以多数票同意形成三项决议:
    一是否决宇文砚关于对秦思嘉采取**措施的决定,转为省组织部、省纪委、省正府三方联合调查组介入调查;
    二是否决宇文砚关于要求白钰协助调查的决定,视联合调查组调查情况再作讨论;
    三是省纪委副书记宣因琪停职检查,等待组织处理;上电市纪委书记崔厝培扩大钟松中学牌照事件性质和影响,未经市常委会讨论研究擅自上报省纪委,停职检查,等待组织处理。
    彻头彻尾,从头输到脚的惨败!
    兵败如山倒嗬,更可气的是几个小时常委会开完,所有常委们头重脚轻晕乎乎步出会议室时,宣因琪迎上前惊喜地说:
    “报告各位领导,白钰醒了!”
    霎时一口老血直冲到嗓子眼,宇文砚身子摇晃两下幸得赵唯实在旁边扶住,否则真要口喷鲜血当场栽倒在地。
    瞄了下手表,宇文砚当务之急是向京都岳首长如实汇报通榆这边的重挫,或许神通广大的岳首长乃至骆老已尽在掌握,但还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此刻他已不敢想象岳首长会是什么反应,总之已经N次让老领导失望,冀北那个位子不用再想,局委员更是空中楼阁,一切都烟飞云散。
    悠悠醒来,眼前出现满脸泪痕的蓝依,还有满脸怒容的白翎,再然后是晏越泽、钟离良、付豪……
    白钰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蓝依狂喜之下扑到身上忘情地用力吻他的脸颊,泪水再度滚滚而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白翎狠狠瞪了付豪一眼,道:“这儿人多不安全,走,回上电!”
    门外一大堆专家医生都紧张地提醒需要做相关检查,白翎冷然扫了他们一眼,目光锐利如刀,顿时乖乖让出一条道。
    一行人疾风般护送白钰下楼上车,车门甫一关上启动,白翎就指着付豪鼻子骂道:
    “下次再敢拿命这么玩,你把你剁了扔进江里喂鱼!”
    付豪苦着脸眼角直瞟白钰,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此次事件最神奇也是最精妙的一招棋便是白钰昏迷不醒,此着打乱宇文砚和宣因琪所有部署并置于百口难辩境地,也为晏越泽向俞晓宇发出求救信号后一系列行动腾出时间空间。
    灵感来自方晟。
    徐尚立险些被钟纪委**那次,方晟提前安排让鱼小婷暗中给徐尚立下了药,恰恰掐准时间点昏迷,令得钟纪委办案人员都没机会宣布**决定,一直拖到整件事危机解除,徐尚立也苏醒过来。
    白钰由此得到灵感,便让付豪想办法找这种药——他跟鱼小婷师出同门,她有的东西他也应该找得到。
    药丸随身携带,就贴在手腕内侧。钟离良故意大模大样跟踪实则是拖延时间,逼迫两辆商务车绕道,为付豪前往指定地点发动厢式货车作掩护。
    当付豪驾驶厢式货车横扫两辆商务车瞬间,白钰借助双臂抱头动作趁机吞下药丸立即发作,昏迷不醒。
    ——关键在于现任省***都不知道徐尚立**前昏迷多日的事,否则便能展开丰富联想,妙招也就不妙了。
    但白翎却从另一个角度考虑:
    “万一昏迷期间哪个人有了歹心,或宇文丧心病狂地安排人下毒手,你怎么办?毫无反抗情况被人家灭口,是不是世上最窝囊的死法?妈妈理解你不惜以命相搏的决心,但固建重工不会如我们所愿轰然坍塌!”
    白钰怔忡良久,道:“我算准宣因琪跟宇文砚不是一条心,单单限制措施后全程监控已足以约束他们的行为,风险肯定有,但我不入地狱就是宇文砚入地狱!两强相遇,生死相搏,谁眨眼谁就死!”
    白翎恨恨拍了儿子一巴掌:“别的没学会,把妈的鲁莽脾气都学去了!”
    蓝依柔柔地依偎在他身边,道:“还是不要动辄冒险,铭铭靓靓好久没见到爸爸了……”
    “噢,你俩出来留蓝朵在家照顾孩子?”白钰问。
    蓝依道:“兵分两路,蓝朵带铭铭靓靓先去上电,春节陪你一起过。”
    “一个愉快的春节!”白钰开心地说。
    “对某些人来说未必!”
    白翎抬腕看表冷然道,“再隔两个小时爷爷即将出现在一号办公室,要为你讨回公道!”
    白钰大吃一惊:“乔首长?啊不……不能弄这么大阵势啊妈妈,我的事已惊动俞首长、明书记,怎么能再到乔首长面前告状?”
    “通榆申委连夜召开常委会的会议记录肯定要上报京都;宇文砚、江珞斌、曹海笑必定同时进京向各自主管首长汇报,你想想低调得起来吗?爷爷就想问乔首长一句话——京都是不是不允许我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将军子孙们到地方工作?!之前宋楠被免职,如今白钰差点没命,现在到底是共。产。党的天下,还是利益集团和地方保护势力的天下!”
    “上升到这个高度啊?”
    白钰倒吸口凉气,惦出白杰冲话里的犀利与老辣。
    白杰冲话中有话暗含两层意思,一是历来京都高层为避免军中出现“父子将军”等传帮带现象,竭力主张分流思路即军界高层子弟们往正界、商界、科研等方向发展,但宋楠折戟晋北重返军界已经敲响警钟,倘若白钰再受挫折恐怕也不得步其后尘,白杰冲是把话挑明了说。
    二是京都高层都知道固建重工然而都避免提及,白杰冲干脆当着乔首长的面把问题摆到台面,索性让矛盾公开化,狠狠敲打骆老等幕后老东家。于云复、于道明兄弟忌惮骆老势力,白杰冲可不怕他。
    白翎正色道:“爷爷考虑和决定问题向来是军人风格,只攻不守,他告状在先而且把性质抬到一定高度,接下来不管哪个在乔首长面前说啥都没用,明白吗?”
    白钰深深叹道:“厉害,厉害,老革命就是老革命啊。”
    腊月二十九上午,市府大院。
    往年这个时候市府大院基本空荡荡只剩值班人员,今天除了回外地老家的,上电本地干部员工均心有默契地来到办公室。
    这两天市领导层面简直惊涛骇浪、天翻地覆,先是秦思嘉被**,再是白钰限制自由配合调查,然后白钰安然而归、秦思嘉解除**,最后崔厝培停职接受调查!
    对了,还有谢图南下落不明。
    上班时间还没到,黄沧海就亲自打电话把白钰“请”到办公室,见面后略带歉意地说:
    “我没尽到班长的责任!省纪委两辆车出了市府大院,崔厝培才过来通报相关情况,我破口把他训了一通,本来打算上午召开紧急会议责令其检查并主动联系省纪委,现在好,直接停职检查,皆大欢喜。”
    明知黄沧海的话半真半假,但关键时刻他没站到宇文砚那边助纣为虐落井下石已经很可以了,密令谢图南消失也是步好棋,展示了黄沧海良好的大局观和谨慎持中的圆滑。
    白钰笑笑道:“清者自清,搞阴谋诡计终究要消融到阳光之下。对了,黄书记,听说谢市长找您这儿走了请假手续?”
    黄沧海假装想了会儿,轻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当时白市长下了矿区,她又一付很着急的样子说赶飞机,所以……我来找找那份请假报告……”
    他装模作样在一堆材料里翻,白钰也装模作样阻止,道:
    “没事没事我随便问问,黄书记,她那么着急该不会是——跟别人搞出人命急于处理吧?”
    “人命?”
    黄沧海一愣旋即大笑,指着白钰道,“好你个白市长,想象力真丰富,哈哈哈哈……”
    两人心照不宣开怀大笑,的确,都有笑的理由。
    有人轻轻敲门,原来是市纪委常务副书记丁唯玮,崔厝培被停职检查,他临危受命代主持全面工作。
    见市委书记和市长笑得开心,丁唯玮赶紧道:“不好意思打扰领导们谈工作,我待会儿来。”
    黄沧海就要当白钰的面处理此事,招手道:“没关系,进来坐。**葡楠区一中校长倪媛是怎么回事?市纪委做过会办么?怎么没报市常委会?”
    “向黄书记、白市长报告,**倪媛是崔书……崔厝培拍的板说查了再说,没经过会办,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具体了解相关情况。”
    丁唯玮当然把责任都一古脑推到崔厝培身上,官场就是这样,没啥客气的。
    黄沧海脸一沉,道:“那赶紧放人!不会办不通报不报备就敢随便抓人,纪委内部岗位制约乱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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