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局的安排下,赵天戈住进了县人民医院重症病房,层层设卡警戒不准外人随意出入。
    白钰和齐晓晓也被拦在外面,不得不直接与黄晓松通电话。
    “来得正好,不然办案人员还得跑趟苠原,到局里做笔录吧。”黄晓松笑道。
    剔除了一些细节以及蓝朵的情况,白钰详细介绍了营救的全过程——负责案子的都是老**,很多东西一听就明白,根本瞒不过去。
    “对外我们统一口径天戈仍昏迷不醒,切记!”做完笔录后黄晓松叮嘱道。
    白钰恍然悟出**局高度警备的真正含义:封锁赵天戈已苏醒的消息,黄晓松要拿这件事做点文章!
    来到病房,赵天戈其实夜里送往医院途中就醒了,这会儿倚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形容憔悴,可见昨天落在那帮人手里受尽折磨。
    见白钰进去,赵天戈眼泪唰地滚落,哽咽道兄弟实在对不住,单身出警中埋伏后被押到那间草房子后实在折腾得够呛,连续掀掉两片指甲后,掀第三片时终于没熬过去……
    白钰笑道没必要硬扛,你该早点打给“白乡长”才对,既救你自己也救了我,不然那帮人还会的别的卑鄙手法。
    赵天戈说我正式收回以前说的话,以后绝对……我这条命就是兄弟的,无论做什么任凭兄弟差距,决不皱半下眉头!
    白钰知他话里的意思,还是笑,安慰道老兄好好休养,争取早日返回工作岗位。
    临走时赵天戈透露了一个消息:上午仍被关押的简功被调换了牢房……
    出了重症病区,齐晓晓说我很不喜欢你们这样称兄道弟,身为公职人员应该相互称呼“同志”,顶多叫声“天戈”,你这是拉帮结派的表现。
    白钰说你懂什么,生死之交,患难之交,就是钢铁一般牢不可摧的同志加兄弟关系。
    去停车场前,白钰略一踌躇说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别是私会哪个情人吧?齐晓晓审视着他说。
    白钰怒道向缪***汇报工作,也要向你详细说明?
    齐晓晓知道他是缪文军的爱将,咕哝了两句便先行离开。看着汽车远去,白钰微微松了口气。
    不愧是前女友,一眼识破白钰的谎言:他打算前往省城,一是杨士余已邀请过好几次,有“要事相商”;二是履行承诺,在大考前为琴医生“解压”。
    对于杨士余越过俞嘉嘉单独邀请,白钰心知肚明他打的小九九,依然只身前往,是因为出于更长远的考虑。
    火车直达省城后,马不停蹄与杨士余约在车站附近的小茶馆里见面。
    果不其然,关好包厢后没说几句话,杨士余便取出满满一信封购物卡——高压反腐态势下现金最不安全,相比之下商场超市的购物卡成了硬通货,送礼必备。
    杨士余这份厚礼有两层含义:一方面苠原仓储中心运营情况良好,后面还需要白钰继续关心,从政策和管理两方面予以照顾;另一方面通过白钰引荐,缪文军已初步接触杨士余并谈了商林县在发展和推动中药材市场方面的规划,他心里很没底,想听取白钰的想法。
    面对满满一信封购物卡,白钰坚决不要,说:“我全力支持杨老板在苠原办实体,目的为了山区老百姓脱贫致富而不是从中捞取好处,收下购物卡,我做事的性质就变了,与杨老板之间的关系也变质了,我们都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而是继续合作共赢,对吧?”
    “这个不算什么,纯粹个人一点心意而已,以白乡长的水平和能力当然不放在眼里……”杨士余讪讪道。
    “心意心领,没必须太俗气,以后喝酒会主动请杨老板买单的,”白钰笑着作了点让杨士余心安的让步,然后道,“在全县铺摊子,缪***有什么规划?”
    “事情就麻烦在这里,没有规划,”杨士余苦笑道,“缪***打算以苠原的做法为基础在全县范围硬上,并且说具体实施过程中有啥困难找白乡长商量……”
    “呃——”
    这是典型的缪文军的套路,总逼得你无路可走必须乖乖跟他配合——举报贫困真相、公益养老院都是如此。
    但算计用在工作上,令人无话可说。因此白钰非但不反感,相反很有些敬佩缪文军的为人。
    略加思索,白钰说:“缪***高屋建瓴的思路也不错,谈到山区药材市场培育各乡镇遇到的困境都与苠原差不多,作为县主要领导没必要在细节方面过于**,肯定让杨老板边干边摸索,边摸索边完善。”
    杨士余苦着脸说:“可是白乡长,全商林各乡镇只有一个白乡长!不是每位经济副镇长都愿意象白乡长这样尽心尽力、一心为公!无序滥采滥挖严重破坏环境,我又不用承担责任;但不加约束的采摘、种植行为会毁掉刚刚成型的药材市场,苠原都得深受其害!”
    “这就是缪***让你找我的原因,在药材市场呵护问题上,你我已坐到一条船上必须生死与共,”白钰笑道,“怎么说领导的水平就是高呢,他总能看到我们踮着脚尖都够不到的地方。”
    “噢——”杨士余恍然大悟,良久道,“我是接下烫手山芋了,后悔莫及……现在找缪***主动要求退出来得及吧?”
    “建成的苠原仓储中心不要了?那是会生蛋的母鸡呢,缪***啊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那……那怎么办呢,求求白乡长帮我想个主意吧。”杨士余哀求道。
    长考四五分钟,白钰道:“与苠原相比,你最担心两点,一是滥采滥挖;二是盲目扩大种植规模冲击市场,对不对?”
    “对!”
    “滥采滥挖很好控制,难就难在第二点。”
    杨士余不解地问:“白乡长,我觉得第一点更难。我发现天底下最难管的就是山民,如果村组干部不配合根本没法约束。”
    “只要宣布一条,凡野生药草药材一律不收!”
    “啊,白……白乡长!”
    杨士余不敢相信这种外行话出自白钰之口,震惊之余委婉地说,“其实吧……不管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树上长的,论效果都是野生的好。”
    “所以一窝蜂都去滥采滥挖?”
    “我懂白乡长的意思,可……可很多时候很难鉴别种植还是野生,那需要相当专业的水平和细致的观察。”
    “仓储中心落成后正式运营,前三个月送上门的都认定是野生的——种植的没那么快,全部拒收,有三个月下来大家就知道野外采挖的药草药材卖不掉,自然都去种植了。”
    杨士余先愕然,然后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赞道:“白乡长真是洞察人心又深黯市场之道,好,好!那第二点呢?”
    “把在苠原的做法在顺序上调整一下,后面的移到前面来,那样就水到渠成了。”
    “后面的移到前面?”杨士余没听明白。
    “除了苠原,杨老板在其它乡镇铺设的仓储集散中心实施合同收购,事先与你签订种植合同的,按合同规定的数量、价格予以收购,除此之外还是一概拒收,这样就在签订合同阶段限制种植面积和品种,效果一样。”
    “唔……”
    杨士余想了想,道,“白乡长还是遵循从源头控制的原则,但有一点,其它乡镇不可能做到苠原的严格管控,也不可能对缪***的规划过于认真执行,万一再放两三家药材收购商进驻,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白钰憨笑道:“杨老板提前预见到这样的情况,难道没有防范措施?”
    “主动权在人家手里,我怎么……”
    “以仓储集散中心规模,就算大乡镇有两至三家,市场基本饱和了吧?”
    “同等规模下有三家的话就会形成三国杀,市场陷入恶性和无序竞争,最终同归于尽。”杨士余道。
    “所以,即使有实力的收购商在进入市场前也会认真调研,反复掂量,不会贸然投资,毕竟药草药材收购属于中长线产业,需要一年以上时间逐步消化成本。”
    “是啊,可……”
    白钰收敛笑容,一字一顿道:“杨老板同时在每个乡镇投下两至三家公司,提前占据市场,试问谁与争锋?哪个不知好歹的敢挑战,把价格压到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让药草药材变成一文不值的野草!”
    幡然醒悟!
    杨士余不禁拍案称绝,叫道:“白乡长好霸气!惭愧啊惭愧,我这个在药品市场打了几十年滚的都没想到这个妙招!不愧名牌大学经济高材生,厉害厉害!”
    “缪***亲自批准的市场准入,没有哪个乡镇敢拒绝,虽说一次性投资高了点,但把商林地区药草药材收购都吃下来,长远来看还是值得的,更何况,”白钰眨眨眼,“收购点可以设两三家、四家都没关系,收购来的药草药材可以寄存到仓储中心嘛……”
    “哈哈哈哈,对,寄存!”
    杨士余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谢。最后又为购物卡的问题客气了一番,白钰坚持不肯哪怕象征性收一半,也拒绝了晚上喝酒的提议。
    他要赶紧跟琴医生会合,久旱的田地快要干涸了,这回得好好浇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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