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逃海外多年做梦都想回国的厉剑锋终于如愿以偿,只是用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方式。
    鱼小婷辗转万里,最终从海上登陆后直奔双江,把厉剑锋移交给省**厅同时向省市纪委备案——厉剑锋是通缉犯,又是顺坝前***主要成员,这么做在程序上无可挑剔。
    前面说过,俞晓宇任清树市市长。
    厉剑锋失踪后第三天,久久联系不到他的上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顾身份暴露危险亲自来到伯灵顿市场街,破门而入后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当然了,鱼小婷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清道夫,她出没的地方查到线索才不正常。
    上线立即向唐家报告,紧急磋商后一致同意报警。唐家在欧美深耕数十年,正界、警界也有人脉,完全可以通过官方走司法程序解决问题。
    不料警方侦查的结果是:一切正常,没问题!
    听到这个答复,上线的脸都给气歪了!没问题,那么人哪去了?不是说伦敦有世界上最厉害的侦探,还出过福尔摩斯吗?
    殊不知唐家在伦敦的能量与赵尧尧相比,简直是小指头与大腿之悬殊。伦敦侦探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资本的力量。
    何况替鱼小婷清理外围痕迹的,都是赵尧尧重金雇佣的最专业的清道夫。
    唐家大海捞针般追查了很久,好不容易发现厉剑锋落在双江省**厅时,局面已经相当被动。
    因为此时晋西市局在金雨奇身上取得重大突破!
    金雨奇在省纪委**期间,堪称这辈子最黑暗最难捱的时光,生活待遇、各种心理和政策攻势就别提了,反正从“点”上出来的人都不愿回忆;关键是,种种暗示都逼迫他揽下所有罪名,不准“乱咬乱扯”!
    金雨奇虽赌术不行,官场经验还蛮丰富,知道这可不是小问题,现在讲义气求解脱松了口,日后谁都帮不了你,往严重了说甚至人命关天!
    所以金雨奇把握的原则是:凡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一概承认领导责任;凡范围以外的,也不提别人名字,一概说不知道。
    省纪委一时半会儿也没奈何,双方僵持不下,只是微妙间给予他的待遇愈发恶劣,比如酷暑之夜借口空调坏了,洗澡没有热水,饭菜不是淡就是咸,他固定要服用的药品也推三阻四等等。
    被市局专案组以提案名义押出来后,金雨奇真是长长松了口气,感觉那个亲切那个安全那个温暖象回到娘家。
    市局专家组也确实给了娘家一般的待遇,前两天都没提审,让金雨奇好好休养补足精神,直到第三天晚上,副市长兼**局长缪同春出现了。
    “大恩不言谢,”金雨奇连连拱手道,“同春这份心意雨奇永远铭记于心!”
    缪同春摆摆手,过了会儿道:“那边已经要人了,市局压力很大!雨奇,到这个份上我也实话实说……”
    审讯人员听到这里知趣地准备关闭录音、停止记录,缪同春示意无妨并续道,“如果事态这样平铺直叙下去,结局可以预料得到,我的意思雨奇明白吧?”
    金雨奇脸色一黯,道:“是,到这个地步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坦白不会从宽,抗拒更加从严。”
    “因为你是目前涉案人员当中级别最高的领导干部。”
    缪同春说得很慢,语气却很重,仿佛特意强调什么,又特意让金雨奇琢磨。
    毕竟同在体制又同过事,金雨奇眉毛一扬便听出缪同春话里的深意,胸口急剧起伏,脸色忽明忽暗交替变幻,良久道:
    “再……再让我考虑一夜,行不行?”
    “没问题,但不能再拖了,省纪委天天打电话催促。”
    “还有个请求,希望明天上午审讯时,明月市长亲自到场……”
    似乎也在意料之中,缪同春道:“这一点我先答应下来,但明月市长有没有空就不知道了。”
    “上午没空就下午,明天没空就后天,我要当她的面说。”金雨奇坚持道。
    缪同春还是那句话:“看情况吧,这会儿我没法答复。”
    晚上回到家,反锁在书房里拨通明月的手机,缪同春沉声道:
    “明市长,他果然要求您亲自到场,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明月微微一笑,道:“态度越坚决越证明他手里有料,很好,明天……等我处理完手里急事就赶过去,听听他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明月准时来到审讯室。
    “谢谢明市长,谢谢同春对我的关心,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愧对昔日领导同事,”金雨奇道,“痛定思痛,我打算向组织如实交待掌握的情况,以换取宽大处理;我以生命发誓所说的都是事实,绝对不会欺骗夸大、恶意诽谤!”
    明月面无表情,缪同春颌首道:
    “行,可以开始了。”
    金雨奇开口说的内容却与案子无关:
    “九年前卓强在香港拍卖会上以688万的价格拍下一个名为‘长冶石牺’的文物级春秋山水石雕。石雕高约四米八、宽三米六,由整块虞勻石雕刻而成,上面是幅苍茫辽远的山水画,配合石雕画面在中间挖了个船形石门,人通过石门就好象踏入船舱沿江游览一般,达到动静结合、人画合一的效果。虞勻石产于陕西、甘肃一带,石质坚硬耐磨,春秋战国时期秦国等诸侯国常用它修建宫殿和神庙,今已绝迹;雕纹即当时流行的“滚刀雕法”纹路,是难得保存完整的大型春秋石雕——数千年以来农民起义最喜欢烧皇宫,朝代更迭则拆了改建,历史上还有几次大规模灭佛事件,此类大型石雕往往是直接受害者,能保存如此完好,或许只有在帝王级古墓才能找到,文物价值相当高……”
    明月、缪同春知他突兀提起石雕必有隐情,均屏息静气聆听,并不插话。
    金雨奇续道:“相对于木雕、漆雕,欧美藏家更青睐保存年代更久远的石雕,但卖家是华裔,本意就想转让给内地买家,故而在参与拍卖资格方面作了诸多限制,否则那些欧美藏家绝对能把价格抬到1000万以上。卓强本身也很喜欢收藏石雕,花688万元的初衷是准备放在家里自己欣赏,因为属于文物级别,从香港运回内地时有关部门都通力配合,所有手续、材料网上均可以查到,明确注明卓强是石雕的持有人;石雕运回省城第二年适逢他过大生日,专门把亲朋好友叫到自家别墅花园开眼界,其中就有‘长冶石牺’石雕,当时有照片为证……”
    喝了口水,金雨奇道,“啰啰嗦嗦说这些,是想证明卓强与‘长冶石牺’石雕的关系。但省里有位领导对石雕的痴迷程度更甚于卓强,而且他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借’,不管在哪儿当官只要听说谁收藏有名贵石雕,总会千方百计‘借’回家,之后往往不提归还之事,时间一长也就‘忘了’。他地位高,手里有权,别说寻常百姓敢怒不敢言,就是把手伸到卓强头上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自己掏钱把‘长冶石牺’石雕从别墅花园刨出来运到那位领导府上,美其名曰‘借阅’!”
    缪同春问道:“几百万的家当送过去,没有借条之类的凭证吗?日后若有意外,怎么追索?”
    “卓强在这方面还算大气,有时有些领导半借半抢从他那边弄些古玩,都会事后做些弥补,比如假装写个借条什么的,唯独这件‘长冶石牺’石雕是伤了他的心,很不快活;另一方面那位领导向来只说‘借’,从来不打借条,他不主动写,藏家也不好意思提,就算提了他淡淡来一句‘后面补’,又是一个遥遥无期。”金雨奇答道。
    “你是说目前那件‘长冶石牺’石雕就在领导家里?”缪同春再次确认。
    “在他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后院竹林里,底座用钢筋水泥加固了。尽管他为了掩饰把地基下挖了一米多,四周用竹子掩饰,石雕还是略高于围墙只要选对角度便能看到。”
    金雨奇一口气说完,顿时松懈下来,压惊似的连喝两大口水。
    明月这才一字一顿地说:“金雨奇同志,你反映的那位领导是谁?”
    沉默半晌,金雨奇道:“蔡清映!”
    饶是有心理准备,几名审讯人员还是心头剧震,审讯室里死一般寂静。
    隔了半晌,缪同春斟字酌句道:“金雨奇同志,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但其中存在明显漏洞,我梳理了一下主要有两点。一是蔡清映同志喜欢收藏石雕,在省城不是秘密,会不会不是‘借’,而是卓强投其所好主动送的呢?二是蔡清映同志对自身要求非常严格,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卓强送来石雕,会不会事后给了钱,或者办理过赠予手续等等?以蔡清映同志的谨慎,应该不会堂而皇之把强借来的东西放在别墅后院吧?”
    金雨奇露出惨淡的笑容,道:“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很多,拿我来说,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从省城副市长变成阶下囚?再拿蔡清映来说,怎会想到卓强这种人居然被逼得远走他乡,而晋西从上到下发起对造假集团的清算?四个字就能解释,利令智昏呗。我再补充一句绝对不是拍马屁的话,蔡清映也绝对想不到出现明市长这样正直正义、刚强果敢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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