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外界风言风语,苏若彤自打来到百铁没跟方晟私下接触,只在市委组织部办理完手续后跟着贾复恩等人“拜访老领导”。
    把苏若彤调任百铁,不消说事后方晟遭到“后宫”强大的压力:白翎不客气地指出上次差点因她翻船还没吸取教训?
    徐璃、樊红雨不约而同提到个敏感问题,说是不是觉得我们老了,想采撷更娇艳的花朵?
    爱妮娅还是从工作角度出发,认为调个区区副处根本派不上真正用场,随便从双江调个厅级干部更能发挥优势。
    反而身边“常侍”鱼小婷一声不吭。
    她心里已打定主意:只要老娘在百铁,你休想靠近我家方晟!
    面对四位得力部下,方晟心情很好,要求他们利用难得的机会多下基层、多进矿区了解和掌握民情,切身体会到资源城市在改革浪潮中的阵痛与挣扎,结合过去工作经验、实践深层次思考百铁的未来。
    因为其他三位还没安排具体工作,方晟说小苏到了法制办要充分运用自己的学识和智慧,把依法行政、法制监督、行政立法质量和行政复议等工作抓起来,抓上手,要配合相关部门推进行政权力清单制度,探索开展行政执法自由裁量权试点,会同启动行政执法与刑事司法衔接工作试点等等。
    正说得高兴,刑警支队俞振、印建国、潘海伟过来回报专案组工作,方晟示意苏若彤等三人离开,把贾复恩留下来旁听。
    俞振等人知道贾复恩在双江那边也干刑警,被方晟调过来必定会委以重任,心中暗凛。
    眼下沈中华连续两次检查都没过关,仍被高高挂着,薛爱国悄悄找詹印也没用,再联想六位副厅去向未明,可见一场力度空前的人事调整在所难免!
    “案情很复杂吧,一周时间都没能摸着情况?”方晟还惦记着一周之约,暗示三位专案组领导超期了。
    俞振连忙解释道:“向方市长回报,专案组排查工作确实……非常大,从上周到现在所有成员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进展缓慢主要原因是矿区监控探头分辨率低,很多画面需要采取技术进一步甄别;还有就是矿区、集团、矿工对案子调查都持排斥情绪,明明找到当事人却拒不配合……经过专案组夜以继日的努力到今天上午为止终于取得突破,已经确定两名爆炸案嫌疑人身份,一个叫华小成,仓库保管员,我们怀疑他窃取并组装炸弹;一个叫练军,除日常下矿外经常协助定向爆破等工作,我们怀疑他那夜潜入会议室安装炸弹。目前两人都潜逃在外,暂时没发现行踪。”
    这是两周前薛爱国就提到的东西,当时仅仅是怀疑现在则是确定。方晟追问道:“作案动机呢?”
    顿了顿,俞振道:“华小成头脑有些不清不楚,是被忽悠参与的;练军背景比较复杂,他当过几年兵,复员回来那年父亲正好死于矿难——7号矿井……”
    “就是连大红老婆杨寅遭遇的那次矿难事故?”方晟不动声色问。
    “是的,当时承包7号矿井的私人老板答应赔偿60万,还让练军顶替进矿井,算是不错的赔偿条件了,”俞振道,“谁知一年后那个老板扔下烂摊子跑路,赔偿款只得由集团口头承诺担着,却不肯出一分钱,每次连大红、练军等受害家属闹事就被抓起来关上几天,然后消停阵子再闹,再关……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矿工反映,有两次练军被抓时反抗过程中挨了几下,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总有一天老子跟你们这帮王八蛋同归于尽!有很多矿工都听到这句话……”
    方晟皱眉道:“有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集团方面为什么还让他协助定向爆破,不等于手把手教他怎么作案吗?荒唐!”
    印建国好不容易捡到插话的机会,道:“向方市长回报,矿工大多数只有小学文化,高中毕业就算知识分子了,练军毕竟在外面当兵历练过,手脚利索,而且平时闷声干活挺老实的人,技术人员见他用得顺手就经常使唤,倒没往深处想。”
    俞振接着说:“练军只是个矿工,按说不可能知道市领导和集团高管开会的事儿,八成有人故意给他提了醒。为此专案组做了大量调查,发现最有嫌疑的是……是7号矿井副矿长兼安全员李长根!”
    唐峰矿区是黄树特色的官企矿为一体的混合管理模式:唐峰矿区就是唐峰镇,矿区区委书计由铁业区区委副书计兼唐峰镇书计蔡声担任;唐峰矿区矿长由唐峰集团总经理封小林兼任,同样是正厅级;再分布到各矿井,矿井矿长都享受处级待遇。
    所以别看小小的矿井副井长,黑不溜秋成天戴着安全帽钻在井下,也是堂堂正正的副处级干部,专案组俞振等也不过处级干部,查到李长根这个级别还是略有些顾忌的。
    “有确凿证据吗?”方晟问。
    “没,所以才……”俞振有条不紊道,“案发前一天下午李长根突然跑到仓库检查,对保管情况很不满意,把练军大骂一通,说你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辈子都别想要回老子的赔偿金。练军最看重那件事,当时脸色就很不好看,眼睛有了血丝;然后临走时李长根特意吩咐保管负责人要把易燃易爆物盯紧点,明天上午十点在7号矿井会议室开会,市领导和集团高管全都出席,出了安全事故可不得了!”
    方晟忖道:“从字面看他在履行副井长职责,说得冠冕堂皇倒也无隙可趁……”
    印建国道:“方市长,按矿井领导分工李长根主要负责安全生产,当时7号矿井出了事故他应该全天候守在现场,哪有心情检查仓库?练军要求赔偿金的事儿由集团工会等部门处理,矿井领导从来不过问也从不在练军面前提起,李长根批评工作也罢了,故意刺激人家一辈子拿不到钱恐怕有挑唆成分。再有,李长根在练军面前把会议时间、地点、出席者身份说得一清二楚,除了暗示练军作案没别的解释。”
    “那还犹豫什么呢?”方晟奇道。
    俞振与印建国对视一眼,道:“有个特殊情况——其实黄树都这样,从管辖权上讲矿区是相对独立的,一般来说地方公安无权进去抓人,须经矿区武装保卫部批准,嫌犯也不能押回市里,而由矿区公安分局接管。这还只是抓普通工人,抓干部的话还要集团相关领导批准……”
    李长根是副处级领导,抓他必须陈则喜点头。
    “他参加了那次会议吗?”方晟问。
    俞振道:“没,级别不够。”
    “连董事长、总经理都一网打尽,集团方面应该配合抓捕吧?”
    俞振叹道:“这里头还有个特殊情况,谈到李长根比较曲折,他表哥……即叔伯关系的表哥就是省发改委主任颜毅……”
    “啊!”
    方晟不由一惊,又很诧异。
    “按说这层关系李长根早该提拔做到集团高管了,可他文化水平确实不行,在矿井人缘又不好,每次测评就是过不了关,转行政岗在办公室又坐不住,写材料、用电脑、做计划什么都不行,集团也没办法硬着头皮提了个副井长公示期间还闹出不少矛盾,”印建国道,“有颜毅做后盾,不管哪方面想动他都得反复掂量。”
    投鼠忌器。
    提起颜毅不禁想到那个态度强硬的电话,确实,作为省发改委主任在给不给钱的问题具有绝对话语权,他说不给,百铁一分钱都得不到。
    “这样吧,”方晟缓缓道,“密切监视李长根的动向,同时故意放风他有重大嫌疑,如果逃出矿区正好抓个正着!不逃,留在矿区也没关系,做好随时抓捕的准备。”
    悟出市长的拖刀之计,俞振、印建国一齐站起身道:“是!”
    两人离开后潘海伟单独回报,开口前他犹豫地瞅了贾复恩一眼,方晟微笑道:
    “复恩是我老部下,没事。”
    潘海伟这才说:“向方市长回报,昨夜找到倪汤——死在城南一个廉价小旅馆里,从现场看系睡梦中被杀,凶手手法很厉害,一刀割喉,目前严密封锁消息,防止逃亡中的连大红听到后有过激行为。”
    “我一直很奇怪,连大红讨要老婆赔偿金天经地义,倪汤虽是大嘴巴说的东西矿工们都知道,两人为什么逃亡?倪汤又为什么遭到灭口?这里头肯定还有外人不知的秘密!”
    “方市长说得对!”潘海伟停顿片刻,道,“根据前期掌握的资料,7号矿井被转包期间的安全员就是倪汤,矿难事故发生后他第一个下井检查,但后来检查组却没把他列进去。我怀疑倪汤掌握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或者说某些人想掩盖的东西,目前我也按照这个思路继续调查。”
    方晟微微颌首:“安全员在矿井管理方面的职责很吃重,熟悉所有设备设施、安全系统和器械等配置配备,他知道的东西其他矿工未必知道。都说倪汤直性子、大嘴巴,看来也不绝对,不该说的他好几年都没说嘛!一定要深挖到底。”
    “是!”
    潘海伟干脆利索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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