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桃城中。
    秦凤路转运使蔡延庆,新任熙河路钤辖张守约率三千兵押运着军粮抵达临桃城中。
    高遵裕,文及甫,吕升卿,黄察,邢恕等人都出城迎接蔡延庆,张守约二人。
    熙河路都钤辖不过二人,一个给了在渭源堡下立了大功的景思立后,另一个至今空悬,王韶,高遵裕皆有心安排人争之,没料到官家钦点张守约,用了自己人。
    张守约如今任通事舍人,手下三千秦州兵皆是精锐善战,久驰沙场。
    蔡延庆一下马即问:“我军前方可有军报?”
    高遵裕道:“回禀漕帅,我军自破了香子城后,前些日来报说河州也拿下了,还生擒了木征的妻儿。”
    蔡延庆道:“三日前我已是听说这些,如今还是这些消息。章经略派人致书与我言香子城是要紧之处,一旦有失,全军皆墨,要我率军监督蕃人筑康乐堡,当川堡以策后路安危,不知高总管办得如何?”
    高遵裕道:“漕帅,眼下不是筑城的时候,天都山黄河一线又见西夏人点集,余心不能安,章,王两位经略不顾后方安危,一意讨伐河州,万一西夏乘虚而入,我们这点兵马如何能挡。还是应该速速召章王两位经略率数千兵马回防才是万全之策。”
    蔡延庆闻言知道高遵裕是一个堡都没修。高遵裕此举已是惯犯,之前官家让他修玛勒寨,他便畏难不出,如今又是这般。
    果真是怂得一逼。
    蔡延庆道:“我才与张钤辖领兵到此,也是为了以防不测。”
    高遵裕道:“三千兵马太少,还是要从秦凤路,泾原路再调兵马才是。”
    蔡延庆脸色当即就有些难看了。
    高遵裕乃外戚,蔡延庆也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高遵裕看向张守约摆起架子道:“西夏大军已是点集,张钤辖谨守城池,没有军令不可滥战,否则我当奏明圣上治你不听军令之罪!”
    章越,王韶走后,高遵裕便是临桃最高军事长官,可以调度兵马,一切武将皆听他节制,即便蔡延庆身为转运使,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
    高遵裕方才话语警告之意很明显,张守约这点人马只够守城池的,要想自行出战,他便治你的罪。
    张守约低下头对高遵裕道:“末将遵命!”
    蔡延庆道:“还是应先筑好康乐,当川二堡。”
    高遵裕将蔡延庆的话当作耳旁风。
    蔡延庆,高遵裕二人入城之后,当夜军中纷传西夏大军渡过黄河的消息,城中可谓一夕数惊。
    蔡延庆新到不知真相,也是惊慌,等他要找高遵裕议事后,却知道高遵裕出城去了。
    原来高遵裕知道西夏大军来袭的消息,只是一人一骑夜宿城外,见高遵裕从容自定城中军心民心这才得以稍安。
    次日城门打开,高遵裕精神抖擞地策马返回了城中。
    不少人都是惊叹,本以为高遵裕这人惜命如金,没料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敢一人一骑也宿城外。
    但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西夏点集的事从来只有高遵裕一个人知道,那么西夏兵马是否真的渡过黄河,也自然只有高遵裕一个人知晓。
    只能说这场戏高遵裕实在演得不错。
    之后连续数日都有传闻西夏兵马渡河,这时候又有人来报,有人禀告说香子城音讯皆断,甚至还有人说章越,王韶的大军在河州全军覆没。
    消息一出,临桃城中上下震动,各等谣言满天乱飞。
    蔡延庆立即召众将领商议。
    消息未明,高遵裕即斩钉截铁地道:“香子城失陷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诸位此刻心底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蔡延庆道:“高总管不妨说得更清楚一些。”
    高遵裕叹道:“章王两位经略与我军近两万兵马想必已是全军覆没。”
    吕升卿当即道:“就凭木征这点人马如何能覆我一万八千精兵?只凭几句谣言如何能断此?”
    高遵裕道:“这有什么不能,党项董毡都虎视在旁,章王两位经略自以为打了几个胜仗,便视河湟无人,我一再与他们言语过临桃新下,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罢了,人死为大,章王两位经略也算是尽忠于国事,如今再如何,高某也不当言二人之事不是。”
    高遵裕一副非常怜惜之状,又成功地表现出了自己的先见之明。
    文及甫道:“高总管,难道事已至此,不当派兵救援香子城?”
    高遵裕道:“并非我不愿救,只是西夏已是点集,这个时候若出兵在外,再丢了熙州,谁能当得起这个责任,高某绝不愿拿一城将士的性命冒险。”
    眼见高遵裕坚决见死不救,众人都气得不行。
    蔡延庆对张守约道:“张钤辖带来的三千秦州兵都是擅战,还请你出兵救援香子城,解救我军于水火。”
    张守约迟疑地看了一眼高遵裕的神色,然后道:“章王两位经略近两万兵马尚且不知音信,我这三千人马恐怕不足为凭,至少要五千人马。”
    张守约说完,吕升卿作色道:“经略使经略副使被围,别说三千,即便三百也当往!”
    张守约这才道:“那也要有了文书命令,末将方能出兵。”
    这时高遵裕拍桉道:“吕管勾,你是总管还是我是总管,是你指挥兵马,还是我指挥兵马?”
    吕升卿道:“兵马自是由经略安抚司指挥,我是经略安抚司管勾,经略副经略不在,安抚司便是我来管事!”
    高遵裕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替章王两位经略说话?我说不出救,便不许救,一兵一卒也不许出这临桃城。”
    连蔡延庆也是无计可施,有些恳求的语气道:“高总管何忍心这般?眼见两位经略身困死地呢?”
    高遵裕仍是铁了心地道:“漕帅,如果有两位经略调兵的文书,高某不会作二话,但如今高某节制兵马,自当以万全为上。”
    “好,高总管要文书是否,我给你!”
    文及甫一言落地,便起身对蔡延庆道:“章经略出兵河州时早知高总管节制兵马,会有此见死不救之举,故而特意留下印信,言若是战况与我不利,可以让经略司吕管勾临时起草文书一份,由我来用印信。”
    说完文及甫从袖中取了印信来。
    一人用印,一人写文书,原来这是章越安排对付高遵裕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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