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隔天就弄了头小豹子来,刚能在地上跑,毛茸茸的可爱的很。想着,这可得消停好久吧,等那玩意长大了,再喂点药毒死也就行了。
    薛凌似乎颇为喜欢,连续两天带着它满王府窜,逮着啥让咬啥。小东西哪儿会咬人呢,众人也只当个乐子罢了。
    直到第三日才跟魏忠说,得搞个笼子来,不然长大了不知道放哪。魏忠嘀咕了一句:“他能长大再说吧”。却也没多作劝阻,给薛凌找了老大俩笼子。
    薛凌再没时间管那玩意了,叫绿栀好好喂着,自己绕着齐清猗的床来回测量。她想了好几日,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机关适合这个屋子,本来自己也不擅长这些东西。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和鲁文安在戈壁上猎野狼了。这东西十分警醒,一闻着人味就没了,只能用设套抓。找着有矮树的林子,将笼子倒扣在上面,底下放些黄羊肉,打好绳结。狼一踩进去,笼子就扣死下来。
    稍作改动的话,应该能用在齐清猗这。假如有人来,能扣几个是几个。魏塱总不至于蠢到派大队人马来暗杀。她一会量长短,一会算绳子,忙的热火朝天,没注意魏熠自己转着轮椅进来了。
    齐清猗本是看薛凌折腾着好玩,瞧见自己夫君进来有些惊讶,这些日子,白天他基本避开自己和三妹妹的,很少回房。叫了一声:“夫君怎么过来了。三妹妹说要给阿黄改改笼子呢”。阿黄正是薛凌给那小豹子起的名字。
    薛凌听到齐清猗喊,丢下手上东西,看了一眼陈王,觉得他脸色不太好,不知道何事,便站了起来。打算退出去不打扰他们夫妻叙话。
    没想到魏熠叫住了她道:“三妹妹别走,我有些事想问问你,可方便与我一道去书房?”
    齐清猗站起来道:“何事”?她也看出了自己夫君神色不对。
    魏熠强颜欢笑把齐清猗扶回椅子上,轻言道:“莫急,我有些事问问三妹妹,片刻就回来与你说明白。”
    薛凌不知道魏塱是不是已经知道齐清猗怀孕了,有点不放心留下她一人独处,却又搞不懂这个陈王要做什么,看了两眼,还是跟着走了。
    她从未到过魏熠的书房,今日一看,里头杂乱无章,地上桌子墙上都是各种涂鸦,这个所谓君子,好像也不是人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淡定。
    魏熠滚动着自己的轮椅,本是一直在薛凌身前带路。到了门口,却停下来让薛凌先进去。
    薛凌忙着回齐清猗屋里,也不多想,总不至于怕了个残废。大大方方走到屋里回过身来道:“陈王找我何事?我还得回去照顾姐姐脚伤”
    魏熠在轮椅上垂着头道:“我桌上有副画,是我十二岁生辰,父皇赏我的,想请三妹妹帮忙看看。”
    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涂过的纸张,薛凌张望了一下,窗户旁是有张大桌子,走过去七手八脚翻了一会,才从最底下翻出个画轴来,拿手上对着魏塱一扬道:“可是这个。”
    魏塱都没抬起头来看,直接答:“是的”。语气似乎格外哀伤。
    古古怪怪的,薛凌背对着他在桌子上把画缓缓打开,正是那副先帝春猎图。
    画上薛弋寒昂身而立,不怒自威。薛凌手指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这居然是她阿爹啊!
    她已经很久没看见过阿爹了,这么年轻的阿爹,怕是她还不足十岁呢,是哪一年呢。她的阿爹自三年前一别,连梦里都不肯出现。阿爹肯定是气自己临走那晚胡说,所以他再也不回来了。
    不管自己是胡作非为,还是忍饥挨饿,他都不回来了。
    “你究竟是谁?”
    身后有声音传来,薛凌僵硬着转了身,才看见陈王用一支袖箭对准了自己,平意立马就从袖子里滑了出来。她非是要自卫,她在这一刻的想法是冲过去把魏熠劈开,她才刚刚看到她的阿爹,她当年拼死回京想见却没见到的阿爹。这个人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从美梦中唤醒。这房间那么大,两人距离有十步之遥,她根本不惧那一支袖箭。
    魏熠没料到薛凌居然拔了剑,他当夜身残,一身武艺尽废,府里魏塱的人看的又紧,这柄袖箭,已经是好友江玉枫冒死带进来留给他的防身之物了。不知道这个和薛将军很像的姑娘身手如何。如果有高人点拨过,那自己这点东西定然防不住。念及此,又追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为何接近我夫人。”
    薛凌提着平意,一步步往魏熠逼近,她有把握,三步之内都能避开那枚袖箭。
    魏熠看她目光可憎,把袖箭又往上抬了抬道:“姑娘,刀剑无眼,薛将军是你什么人?”
    薛凌走到三步远处停下,拿剑指着魏熠:“现在是我问你,我爹怎么了,我爹死在哪,我爹尸骨在哪?你要是有一个问题答不上来,我现在就送你去见我爹”
    “你竟然是薛将军的女儿,可薛弋寒根本没有女儿”。魏熠瞪大了眼,都没顾上薛凌言语里的威胁。
    刚刚薛凌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喊薛弋寒为爹。这关系不言自喻。可是,朝中上下皆知,薛弋寒哪有一个女儿?
    “我爹在哪?”薛凌等不及了,侧身避过魏熠袖箭的射程方向,大步跨到了轮椅面前,平意横在魏熠肩膀处。大有魏熠不答,她就连手带袖箭一起砍下来的架势。
    薛凌确实有这个心思,人一怒,脑子就不受控制。何况,这个人死活没啥影响。或者说,死了,没准魏塱对齐清猗更放心,是件好事。
    魏熠顿了一顿,这段日子,他甚少和这个姑娘打交道,但夫人嘴里说的,也是个伶俐可爱的小女儿家。可这会狰狞之态,他就是在恶人死囚身上也没见过。
    看了看肩上剑不过尺余,却寒气逼人。搁上去,外衣已经破了口子。他若再不答,只怕胳膊都保不住。
    “我不知你爹出了何事,他,是霍家敛的尸骨”。魏熠的确不知,他在社日当晚身受重伤,醒来万事皆休。话又说回来,就算他清醒中,这些事儿,魏塱怎么会让他知道。
    薛凌手上剑哐当掉在地上,碰到的纸张尽数一分为二。
    纵然早有准备,今日亲耳听来,胸口仍是剧痛不已。霍家敛的尸骨,那就是尸骨无存。
    她的阿爹,尸骨无存啊。
    魏熠又追问了一句:“你究竟是谁,薛将军没有女儿。”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薛凌没有回答,绕到魏熠正前方,俯身下来与魏熠平视道:“你怎么,不早些死?”
    她初见陈王那天的念头又涌了出来,这个人,怎么不早些死?最好死在娘胎里。这样就不会有魏塱篡位,她平城薛家仍在,她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少爷。
    只是,问完就呕的直不起腰来。她才刚问完,宁城那个刀疤脸毫无防备的跳到了眼前
    “薛弋寒,该早些死。”
    原来是真的,世人都曾希望自己的阿爹早点死,一如今天自己希望魏熠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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