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前,梁诚就见这个广场已经是非常热闹了,有不少水云派的弟子已经围在场地四周准备观礼了,在广场正前方,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凉棚,里面设好了座椅,显然是给门派的高层和嘉宾们准备的坐席。
    不过现在时间尚早,水云派的高层和外来观礼的嘉宾们都还没有入席,凉棚对面的高台上也还空空如也。杨师兄带着梁诚降落到空场之后,便和他分开自去忙了。
    梁诚站在空场之上往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目光转到那凉棚对面的高台之上,心想这个高台大约就是所谓的登龙台了,也不知道等一会人到齐了以后,是不是还要到这个台子上比划一下。
    这时广场上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开始降下几位水云派的其他天才弟子,梁诚因为脑海中关于公输俊的记忆比较粗疏,缺乏细节,所以很多他的同门都搞得不太认识。
    于是梁诚也就懒得多理会这些人,干脆自顾自全都不予理会,就当看不见这些同门,只管望着那登龙台出神。
    时间慢慢过去了,梁诚正自感到有些无聊,忽然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公输师兄,早!”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梁诚感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震,仿佛极为激动,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位长相柔美秀丽的姑娘站在自己身后,一双大眼睛有些幽怨地望着自己,或者说是望着自己附身的这位少年公输俊。
    “这是……”梁诚忽然感到脑子当中多了一些回忆,那都是一些十分美好的画面,在那些画面中,少年公输俊或是与眼前这位姑娘在湖边散步,或是在演武场切磋一些粗浅的剑术,或是在门派大堂一起听长老讲解修炼心法,相处得十分融洽,只要两人在一起,总是感到心中很温馨。
    “易师妹,早!”梁诚忽然想起了她的名字,连忙也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这时梁诚忽然发觉这位易师妹在少年公输俊的心中非常重要,这一对少男少女由于在门派中都是资质不错的天才弟子,因此都受到了水云派的重点培养,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几乎是朝夕相处,已经是暗生情愫,彼此之间都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好感。
    梁诚正在想着自己附身的少年与这位易师妹的事情时,却见这位易秀文师妹望着登龙台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梁诚不禁问道:“易师妹,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是有些不开心?”
    易秀文看了一眼梁诚,轻声道:“公输师兄,我有一种感觉,从今天之后,我们可能就很少有机会再见面了,也说不定……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梁诚一愣:“啊!为什么?”
    易秀文叹了一口气:“公输师兄,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人家心里不痛快,你还要追着问这些。”
    “这……”梁诚连忙仔细寻找这个少年躯体中的记忆,想要看看自己忽略掉了什么,为何与这位少女说起话来好像总是不在状态的样子,可是一时也搜寻不到什么,只感觉到少年公输俊十分爱慕这位温柔秀美的易师妹,却找不出为何今后可能要分离的头绪。
    看到梁诚这副傻里傻气,不得要领的样子,易秀文不由轻轻一笑,这一下愁颜舒展,小姑娘那清秀的面庞显得分外动人,梁诚附身的这位少年不禁看呆了。
    易秀文轻轻摇头,脸上的神情又泛起淡淡的哀愁,只听她轻轻说道:“公输师兄你的资质如此出众,很有希望被烈风门看中,今后必定前途无量,可是我……我、只怕连四象宗都未必能看上我,甚至金鼎派都未必肯接纳我这样平庸的三灵根弟子,再说我又没有什么其他天赋,今后……今后我们再想见一面只怕是很难了。
    梁诚听到这个情况之后,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忽然感受到了少年公输俊的一种极为矛盾的情绪。
    一方面,他不愿意与这位自己喜欢的易师妹就此分离,另一方面,那强大的烈风门又深深吸引着他,他的心里知道,凭借自身的资质,只要能进入烈风门这样的大门派,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这样矛盾的情绪持续了一会,梁诚忽然感到自己所附身的少年公输俊有些不受控制,眼光开始躲躲闪闪,不敢正视易秀文。
    同时口中还有一些虚假苍白的安慰之辞就要脱口而出,梁诚完全可以感受到,只要少年公输俊有机会进入烈风门,他很可能会割舍了自己所喜欢的易师妹,去追求那更加优越的地位和资源。
    梁诚顿时心中恼火,对这位少年公输俊的行为极为不满,随即他用强大的精神力控制住了躯体,伸手一把拉过易秀文那柔嫩却有些冰凉的小手。
    梁诚控制着少年的躯体,用火热的眼神直视着易秀文,大声说道:“易师妹,别担心,你到哪个门派,师兄我就跟着你到哪个门派,若是没有大门派看上你,师兄哪里都不去,今后就在水云派陪着你!”
    少女的一只柔荑被所喜爱的人当众牢牢抓着,觉得既羞涩又感到了极大的喜悦,心中顿时充满了幸福,那秀美的面庞绽放出喜悦的光彩。
    围在一旁观礼的水云派的年青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欢笑起来,嘈杂声一片,有欢喜赞叹的,有起哄鼓噪的,一时间整个广场十分热闹。
    看到眼前那容光焕发的少女,梁诚心中也替公输俊高兴,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响起一声悲凉的叹息,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中断了,广场上鼓噪着的少男少女们都静止地定在了原地,一个个衣袂飞舞,神态和动作各异,却像是凝固了一般的只是不动。
    随即梁诚感到眼前的光线开始暗淡下来,渐渐地又陷入了一片灰黑色的混沌之中。
    忽然之间,梁诚猛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站着三头石雕怪兽的通道之前,那条通道的正中间端镌刻着的篆体“俊”字十分醒目。
    果然情况和梁诚预计的一样,先前所经历的事情确实是公输俊的记忆,看来他就是想看看梁诚在那种情况之下作何选择,梁诚既然给出了答案,于是公输俊也就放他的神魂出了这个记忆。
    却见那白衣修士公输俊背对自己而立,好像是怔怔地望着什么地方,口中却低声问道:“多年来老夫一直在想,当初要是选择了易师妹,结果会是怎样?不过又想着不可能有人会那样选的,于是一直想找个人在同样的情况下试试,今天机缘巧合找到了你,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不同的选择!你不知道烈风门在这元武大陆也是排得上号的大门派吗?老夫当时就是选择离开了易师妹,进入了烈风门。”
    梁诚问道:“结果怎样呢?”
    白衣修士公输俊耸耸肩:“结果应该还算不错吧,你也看到了,我虽然现在只剩一个残魂了,但毕竟是这个小世界的主人,这也是进入烈风们之后才可能有的收获,更别说进了烈风门后还有种种机遇,修为也达到了很高的造诣,虽然最终没能走通上进之路,但老夫也算是尽力了。”
    梁诚惊讶道:“原来你就是这崇武小世界的主人!这么说你曾经是一位渡劫修士了,只不过毕竟没有渡过天劫,既然没有飞升上界,那也算不得成功。”
    公输俊转过身来朝着梁诚微微一笑:“老夫虽然没有渡过天劫,与身死道消相比只不过多了一个残魂在世间苟延残喘,可是在此界能渡过天劫飞升仙界的又能有几人呢?老夫也曾是元武界的一尊大能,纵横捭阖了不知道多少万年,这样看来,也不算是太失败吧,这应该也说明了当时老夫的选择不无道理。”
    梁诚冷笑一声:“阁下直到现在还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这就说明心境大有纰漏,心境有这样的纰漏又怎么可能渡过大天劫呢?最后还不是落到眼前这个状况,再说你孤独苟活了这么几万年又有何意义?早年做下了违心之事,以至于一辈子自己的一颗心都不得安乐,还谈何大自在可言?”
    “啊!?”白衣修士神色一怔:“你意思是说老夫当年的选择铸就了后来的因果?那依你看,难道我当时就该舍弃上进之路,终身陪伴着所爱之人吗?”
    梁诚道:“上进不上进我也不知道,选择了另外那条路最后会走成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做事要顺心意,不要辜负所爱之人,让自己在心中留下遗憾。至于修炼上的其他东西,努力追求就好,能够得到便得到,若是求之不得,那便罢了,世上修炼之人何止亿兆,真正修成的又能有多少?何必为了一个虚无的出路,舍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这样吗……”公输俊细细品味着梁诚的话语,想了一会笑道:“你这年青人很有意思,你心中之道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无道理,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是啊,老夫殚精竭虑过了一生,最后也不过是这个失败的下场,要是按你说的,和自己所爱之人快乐逍遥过一生,那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最坏也不过是几乎同样的下场,这也真是讽刺啊!哈哈哈哈!”
    公输俊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在这空阔的山洞中回荡,可他的目光中却殊无笑意,反而颇有些悲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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